叶姿却不再提了。
    她又恢复了又酷又撩人的模样,亲昵地揽上孟年的肩膀,“走吧,进屋说。”
    叶姿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她进了屋,直接甩掉了皮靴,光着脚走进屋,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
    孟年像个小尾巴,缀在女人身后,亦步亦趋,乖得不行。
    叶姿心里有点烦,嘴上轻轻“啧”了声,嘟囔:“蠢弟弟还挺有福,真是便宜死他了。”
    她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好几口,缓解了口渴,她拿着水往外走。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房子之前的主人是我?”
    孟年诧异地张了张嘴,“后来叶先生跟您买下来的?”
    “叶先生?”叶姿听着觉得稀奇,没忍住笑了,“嗯,我刚买下来住了没两天就觉得这房子和我不合,转手卖给了你的叶先生。”
    “肥水不流外人田么,我还赚了300万。”
    孟年眨巴着眼睛,听得很认真。
    叶姿看着眼前女孩这张熟悉的脸,心里总是想起她藏在心里的那个最让她心痛的人。
    她心里苦涩难忍,面上却是一贯的玩世不恭。
    “要不怎么说他是蠢弟弟呢,知道我要去南极,不好意思问我缺不缺钱,就故意给我送钱。”
    “哇,去南极啊?”
    叶姿自在地往客厅沙发一坐,长腿翘起,露出修长性感的大腿,和染了红色指甲油的脚。
    她的脚背上有一片纹身,风格怪异,有种别样的美,孟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叶姿挑唇笑笑,万种风情地撩了下自己的波浪长发,若无其事道:“这个纹身遮伤用,底下有道很丑的疤,在南极留下的,那年差点就死在那个地方,幸好命大,这些年还有命继续漂泊。”
    孟年听得一愣一愣的,“您是做什么的啊?”
    叶姿顿了顿,眉头微皱,“臭弟弟没跟你提过我?”
    “……”
    孟年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叶姿不满地撇嘴,“切,小气鬼。算了,早该习惯。”
    她无所谓道:“摄影师,拍拍风景,野生动物什么的。”
    “哇!那您也是搞艺术的!”
    叶姿就喜欢小女孩眼睛闪着亮光,崇拜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扬了扬下巴,“昂,搞艺术,不过我心思不敏感,大大咧咧,及时行乐,所以我不会被男人骗,我一向只玩男人,伤男人的心。”
    孟年捂着嘴笑了。
    通过聊天,孟年才对叶家这位三姐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今天42岁,未婚,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做自由摄影师的职业,天南海北跑了不少地方,见识很广,人洒脱不羁,不会被任何关系束缚住手脚。
    任何关系——指的是血缘关系,男女关系,朋友关系。
    没有人能让她停下脚步。
    或者说,唯一能让她停下脚步的挚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叶姿说自己是属于天地和山海的,注定一生漂泊。她还说自己的床伴几个月就换一个,她辗转各地,也是为了寻找生命里那个不知名的“真爱”。
    “说句你肯定能懂的矫情的话,我这么多年都在寻找我的心。”叶姿用英文骂了一句脏,“可这破玩意儿太难捞,算了。”
    说起孟年的妈妈,叶姿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我和初月从幼儿园就认识,一直到大学我们都在一起,直到后来她毕业结婚,我们才分开。”
    “我后来天南地北飘,初月总是被我寄信,说她结婚了,说她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说女儿可爱有天赋,和她小时候一样爱画画……”
    叶姿话锋一转,“你现在没有再学美术,对吗?”
    孟年以为她既然知道自己眼睛受伤,肯定也知道自己的专业,“是学的建筑。”
    叶姿嗯了声,感慨:“我猜以你妈妈那个个性,她肯定不会让你学画的,她自己都不能自救,更何况是你。”
    创作者都是孤独的,这类人患上抑郁的概率要比寻常人高很多。
    外界的压力,自身的敏感与脆弱,超越常人的共情能力,所有的所有都压在初月的肩膀上。
    “你别怪我老提她,我是真的有点想她,”叶姿目光黏在女孩的脸上,自言自语,“还是不太像的,不像……”
    气质完全不同,命运也不一样。
    两个人对话轻松自在,完全没有因为谈论的是已经故去的人就气氛低迷。
    孟年觉得叶家老太太生的这两个孩子都十分有个人魅力,他们脾气秉性大相径庭,但都很会和人说话。
    起码她很喜欢和他们聊天的感觉。
    “诶,你要怎么称呼我呢?从你妈妈那里算,你要叫我叶姿阿姨,但是从臭弟弟那里论的话……”叶姿笑得风情万种,“来,叫声姐姐,快。”
    孟年被调戏得红了脸,她支支吾吾,半晌憋出来:“姐姐。”
    啪——
    叶姿激动地拍了下手,“赚大了,臭弟弟都不叫我姐姐嘿!”
    叶敛心情好时,会叫她一声“三姐”,或者“姐”,但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叶敛的心情都不太好,所以他们向来直呼其名。
    孟年被人套路,鼓着一张番茄色的脸说不出话来。
    这对姐弟还真是一脉相承,坏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好了,我得往老宅那边赶呢,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叶姿站起身,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眼睛要注意些,好了也要少看伤眼睛的东西。”
    孟年诧异地跟着起身,“您还要回东城?要不留下吃个午饭吧?”
    “我回国就是为了回家吵架去的。”女人摆摆手,“去晚了万一人都走了,我和谁吵去。”
    孟年有点懵,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叶姿忍俊不禁,再一次羡慕叶敛的好福气,“我听说老太太说她‘病危’了,不得回去看看?”
    孟年犹豫道:“叶先生和您告状了吗?”
    叶姿挑着眉,好笑道:“怎么会?我俩八百年不联络,是家里有别人也跑我这来上演狼来了,我这头恶狼当然要真的回去看看,不然戏台子都搭好了,我不去,演给谁看?”
    “不过,倒是可以顺手帮你们出出气。”叶姿拍了拍孟年的脑袋,“我走——”
    话没说完,孟年手里的手机震动。
    她的眼睛刚好,手机还用的会语音播报的那款。
    叶姿听到来电名字,勾着唇抢走手机,她接通前,冲着孟年“嘘”了一声。
    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接听的人不是孟年,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有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略带疲惫的脸上。
    男人先是嗓音含笑,叫了声“老婆”,而后两指掐住领带结,轻扯,看向屏幕。
    入目便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烈焰红唇,桃花眼里满是戏谑。
    叶敛当下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我家,孟年呢?”
    叶姿笑得人畜无害,“她回屋睡午觉,手机落在客厅里,你说,我要不要上去给她送手机啊。”
    叶敛眉头拧得更紧,如临大敌,声音紧绷:“不许上去。”
    “臭弟弟,怕什么?姐姐虽然是双性恋,但也不会像某人一样道德沦丧,对着自家亲戚的女朋友下手啊。”
    这话在内涵谁,不言而喻。
    孟年难为情地捂了下脸,感受着来自电话那头男人的怒火,她恨不得自己真的在睡觉。
    叶敛压抑着声线,“你回国干什么。”
    “当然是回家探亲访友啦,回去看看我们那位可亲可敬的母亲大人,看看她又给我物色了什么样的人。”
    叶敛沉默了会,“她还没放弃……”
    原来这么一出“狼来了”的故事,主角不止他和孟年两个人。
    叶姿笑得更好看了,“当然,虽然她的女儿因为雪灾,埋在雪下十个小时,冻坏了身体,不能生育,但她还是不肯放弃,势必要给我找一个接受丁克的富二代不可。”
    “你说当年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是她,怎么这几年又开始折腾了呢。”
    叶敛以沉默相对,他自己的难题都没解,回答不了她的。
    “哎,她也没几年好活了,你一个男人别跟她置气,显得小气吧啦的,这机会留给我来不好吗?”
    叶敛:“……行。”
    “好了好了,你家可爱的小姑娘应该醒了吧,我上去看看,挂了啊,你等会再打来吧拜拜。”
    没给对面反应的机会,叶姿直接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扔回孟年怀里,换上鞋,潇洒地摆手。
    “走了啊我的宝贝儿。”
    越野车一溜烟开没了影,孟年懵懵地站在门口,感受着怀里不断震动的手机,突然觉得它很烫手。
    她欲哭无泪,自己该不该“醒来”啊。
    来电没持续多久又断了。
    因为叶敛那边接了个新的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姐”的字样,沉默片刻,按了接通。
    对面有轻浅的风声,还有叶姿略带凝重的声音。
    “弟弟,别跟我说你光明磊落,我不信。小丫头和叶存礼谈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有横刀夺爱的心思。”
    叶敛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坦荡地:“嗯。”
    他得承认,当时在南城家里看到她时,在还不知道她其实不喜欢叶存礼时,他就有拆散他们的打算。
    幸好她早有分手的打算,没给他插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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