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什迪算是德国一线的香水品牌,梦三生虽然在宁城实力雄厚,但是面对跨国资本,却不一定能与之抗衡。
    这头的柳雁欢沉默了,那头的秦非然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透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尽全力准备吧。”
    连着好几个夜晚,泰和银行的专业人士加班加点估算韶华的企业市值,柳雁欢也在为竞标方案做着努力。秦非然坐在皮椅上,看着面前碧绿的玻璃灯罩,问一旁的郭斌:“梦三生有意收购韶华的消息,是谁走漏了风声?”
    郭斌沉声道:“负责人我带过来了。”
    说着,三个黑衣人把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带到秦非然面前。
    “你是?”
    “三、三爷……”那人讨好地看着秦非然,“我是借贷部投资处的陈纯生。”
    “你是这次梦三生项目的负责人?”
    “是。”
    郭斌在一旁冷哼道:“你的身份,恐怕不止这么一层吧?”说着,他冲秦非然道,“三爷,这人还在百亿基金公司任职。”
    “百亿?”秦非然顿了顿,“是大哥的那个基金公司啊。”
    “正是。”
    秦非然了然地点点头,唇边挂着没有温度的笑意:“梦三生收购的消息走漏了,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陈纯生看着秦非然,额头冒出了冷汗:“不……不知道。”
    “不知道啊。”秦非然忽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
    陈纯生定睛一看,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那是一把袖珍手枪,秦非然拿在手里就跟玩具似的,可陈纯生知道,那不是玩具。
    在入职泰和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位秦三爷的手段。泰和这样的大企业,内部自然不太平,他一个新人,听老人掌故提到,这位死了娘的秦三爷是秦家忠实的拥趸,秦家放出去的债,他总有办法收回来。
    不过,最让陈纯生惧怕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随着时光的推移,那些得罪秦三爷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
    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被仇家上门追债,就是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被开除。陈纯生冷眼旁观,自然知道世间绝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巧合。
    这里头多多少少都有秦非然的手笔,不能得罪秦三爷,从那时起就成了他的人生信条。
    可自从他进了百亿基金公司以来,被资本市场的暴利冲昏了头脑,投机倒把的事情没少干,却没想到这一次被抓了现行。
    “我还以为,我的手底下是最干净的,看来是我过分自信了。”秦非然吹了吹枪口,只听“砰”的一声,秦非然手边的青花瓶子应声碎裂。
    “陈纯生,你该知道,我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难不成你还想着泰和辞退你以后,你能继续在那个基金公司里混日子?”
    陈纯生完全被吓到了,他两股战战,已经站不住了,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我没,没这么想,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大爷让我去联系波什迪的。大爷说了,这叫商业竞标,是市场的规律,都是合法的,我不过就是个传话人,事成之后还能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中介费。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把消息透露给波什迪。”
    第63章 止谈风月5
    “事到如今, 我不敢求三爷原谅,只求三爷留我一条命。”陈纯生不断地朝秦非然磕头。
    那咚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凉。
    秦非然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片:“你知道元朝青花瓶子放在今日值多少钱么?”
    陈纯生一愣, 颤抖着嘴唇道:“不……不知。”
    “那你觉得, 你吃里扒外、投机倒把的命有它值钱么?”
    陈纯生脸色一僵,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秦非然抬起手, 还没扣动扳机, 面前的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保镖伸手探了探陈纯生的鼻息, 而后回禀道:“三爷, 人晕过去了。”
    秦非然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人抬下去, 揭他的底,省得再祸害人。”
    话音刚落,就见秦旸从一侧的屏风后走出来。
    “爹。”秦非然起身道。
    秦旸皱眉看着一地的碎瓷片:“非然,爹说过多少次,凡事都要留一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秦非然低头听训,嘴上却并不表态。
    等秦旸说完了,秦非然才说:“梦三生那边……”
    秦旸长叹一声:“这次是我们的失误, 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就尽量帮忙吧。”说着, 他看了秦非然一眼, “你大哥行事鲁莽,完全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他居然敢动梦三生看中的肥肉!”
    秦非然低声道:“爹, 陈纯生这样的墙头草,稍有风吹草动就倒戈,他的话不足为信。虽然大哥手底下是有些不干净的人,可也不是大哥的过错。”
    秦旸抬手止住秦非然的话:“你别说了,这事儿摊在老大头上,他就得落一个居心叵测的名头,人证当前,你也不用替他说好话了。”
    秦非然应了是,将秦旸送走后,脸上的笑意丧失殆尽。
    “梦三生那边怎么样?”
    “韶华定了后日晌午竞拍,柳少还在加班加点地忙。”
    秦非然来到梦三生的时候,一楼大堂的员工都下班了,整栋大楼静悄悄的。
    秦非然坐上电梯来到柳雁欢的办公室,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讲话声。
    仔细一听,原来是在为后日的竞标做试讲,这年头没有ppt这种科技,重点只能靠记忆。
    秦非然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直到里头的声音停止,他才轻轻地敲门。
    “进来。”得了允准的秦非然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他指着桌上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香水瓶问道:“你这是?”
    柳雁欢轻咳一声,面上透出一丝腼腆,指着香水瓶说:“那个……我让他们当听众。”
    他指着其中一个线条柔和的香水瓶道,“这个,小桔。”然后,他把视线转向一个大方瓶子,“这个,是小蓝。”
    说着,趁秦非然不留神,柳雁欢一把勾住他的领带,看着他的黑色西装笑道:“这个,是小黑。”
    “你们,都是我的听众。”
    然后,柳雁欢就被名叫小黑的听众强吻了。
    一吻过后,秦非然将他拥住,寂静的夜里,两人的心跳声交融在一起。
    秦非然拿过他手里的资料翻了翻,“紧张么?”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紧张死了。”
    “那假话呢?”
    “明天的收购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会紧张?”
    秦非然一把将他拉过来,一手环抱他的腰间,再度以吻封唇;一手伸向前面,攥住他的那根物事,在他耳际轻柔地问:“有像它这样的香水瓶吗?”
    “……”柳雁欢红着脸、喘着气,答不上来。
    这样做的后遗症就是,一直到后日,柳雁欢在讲述梦三生的收购意愿时,都会想起秦非然的一系列动作。
    偏偏秦非然一袭正装坐在下首,面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仿佛柳雁欢就是寻常的合作对象一般。
    柳雁欢的目光从秦非然身上,慢慢地滑向温如岚。温如岚今天穿了一身玄黑的马褂,看起来十分正式。
    见柳雁欢站上台,他脸上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落寞。
    柳雁欢又望向方桌另一侧的德国波什迪代表团。
    波什迪一行人打扮得十分正式,皆是西装领带,一派不苟言笑的样子。
    柳雁欢微微一笑,摊开面前的资料,不紧不慢地介绍起来。从梦三生在宁城的商业地位,到对韶华感兴趣的原因,再到所愿意出的价格和优惠条款。全程语速适中,态度不卑不亢。
    当他说到“中华香道,博大精深,只有懂它的人接手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它的价值”时,温如岚的目光闪了闪,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和柳雁欢相比,波什迪则明显是一个团队,他们用各种数据分析韶华的价值,温如岚虽然从商,却没有见识过那么多的名堂,一时间听得半懂不懂。
    柳雁欢却知道,波什迪作为一个成熟的企业,收购战自然是希望以最少的钱买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们一直在用滔滔不绝的德语,说着韶华商业模式的缺陷,同时也在夸耀自身商业模式的成熟。
    最后,他们提出的收购价和梦三生的十分相近,温如岚通过翻译得知结果,却并不十分满意。
    他喊了停,一炷香后,当柳雁欢一行人热切地等待着结果时,温如岚却说,韶华将提供更加详细的企业资料,希望梦三生和波什迪能进行第二轮竞拍。
    秦非然亲自接替了陈纯生估价团队总负责人的位置,此刻他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看着一脸紧张的温如岚,非常专业地说:“第二次竞拍也是商业流程之一,温先生的请求是没有问题的,泰和会全力配合韶华进行估值,也请买方根据估值报告重新开价。”
    柳雁欢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有些还未落到实处的忐忑,又有几分一切从头再来的惆怅。
    他走到卫生间,刚松了松领带,就感觉身后拥上来一个人。
    秦非然的脸就这样出现在镜子中。
    柳雁欢一惊,确认四下无人才放松下来。
    他听见秦非然问:“你可怪我?”
    柳雁欢蹙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一句话,让你这些天来的努力都打了水漂。”秦非然的声音有点沉闷。
    柳雁欢失笑,他看向镜中的自己,笑着说:“我今天很帅吧。”
    秦非然替他理了理领结:“帅呆了。”
    “我相信,良好的形象会给人的亲和力加分,也相信每一次的努力都不会付之东流,只不过它所起的叠加效应,现在还看不见罢了。所以,你完全没必要道歉。”
    秦非然最喜欢他这般神采飞扬的样子,好像世间再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
    半晌,他压低了声音:“二次竞价,对波什迪来说是有优势的。一般公司都会在一次竞价的时候将价位压得低一些,二次竞价的时候幅度会大幅上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问题,我也会给出我们的心理价位和最高价位。”柳雁欢点头道。
    果然如秦非然所说的那样,在二次竞价阶段,波什迪给出的价格一下子翻了一番,谈判团的团长志得意满地靠坐在椅背上,颇有胜券在握的即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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