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和钱美丽四处找人急得团团转,那几天家里只有沈忆棠一个人,房间变成完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写日记不用再掖着藏着,可以拿出来大大方方写。
    沈家有两个儿子,沈忠是老大,还有个弟弟叫沈良,他取了个三观正常的媳妇,一家人沈忆棠很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沈忆棠零花钱,沈忆棠知恩图报,经常去沈良家饭馆帮忙。
    沈良夫妻结婚多年没孩子,近两年才生小孩,有娃之后,每次沈忆棠去饭馆,婶婶都把小孩交给她哄,她喜欢小孩,愿意哄表妹,经常一哄一天忘记给周辞屿回消息。
    周辞屿送沈忆棠来过叔叔家,知道地址,沈忆棠不回消息,他直接找过来。
    沈忆棠陪2岁的表妹在饭馆对面的小公园里玩,瞧见周辞屿一怔,“你怎么来了?”
    周辞屿手语回:【想你】
    从沈忆棠学了手语,他们之间最常用的沟通方式变成手语,外人看不懂,只有他们两个明白。
    沈忆棠回笑,“我也想你。”她蹲下身抱起小侄女,给周辞屿介绍,“我表妹沈慈。”
    小姑娘刚满两岁,话还说不出溜,见周辞屿展开手臂让人抱,“爸爸、爸爸......”
    沈忆棠拉回侄女手臂,纠正道:“不要见到帅哥就喊爸爸,沈良听了会不高兴。”
    小姑娘才不管那些,肉乎乎的手臂从沈忆棠臂下逃出来,用力往周辞屿身上伸,“抱,爸爸抱......”
    周辞屿冷着脸,没什么表情,沈忆棠以为他讨厌小孩忙又去拉表妹手臂,没等碰到,表妹就被周辞屿抱进怀里,小姑娘高兴得不行,搂着周辞屿脖子在他脸上亲口,兴奋地大喊:“爸爸!”
    小孩的口水印在少年脸颊,沈忆棠拿出纸巾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公园遛弯的大娘瞧见他们,撇撇嘴,对老伴说:“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这么小就生孩子,爹妈也不管。”
    老伴也往沈忆棠他们三个身上瞥眼,“人家看着挺好的,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忆棠想去解释,周辞屿一手抱孩子,一手抓住她手腕笑着摇摇头,沈忆棠打他,“你还笑?”
    周辞屿笑得更灿烂。
    “爸爸、走。”小姑娘喜欢周辞屿,叫准爸爸不改口。
    “她想下来走路。”沈忆棠帮表妹翻译。
    周辞屿把小孩放地上,小姑娘一边牵周辞屿,一边牵沈忆棠,三人牵手并排走在公园,高低高,像个凹字。
    “你喜欢小孩吗?”沈忆棠随口问。
    周辞屿原本不喜欢孩子,但三人在一起的画面令他产生动摇,思虑片刻,【喜欢】
    “我也喜欢,肉乎乎的,太可爱根本无法抵挡。”沈忆棠还不懂养育小孩的辛苦,只是喜欢可爱的东西,便把小孩子带入其中,畅想未来,“长大以后,我要生两个小孩,最好一男一女,然后陪伴他们长大变老,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
    她没提和谁生小孩,周辞屿自动带入,想象若干年后他们一家四口牵手的画面,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好,我们以后生两个宝宝】
    闻言沈忆棠脸热,“谁说要你和你生?”
    周辞屿脸上的笑登时消失不见,阴云全部回到眼里,停步问:【那你和谁生?】
    小孩话题沈忆棠随口一聊,其实没想多那么远的事,更没想过和谁生孩子,见他周辞屿变了眸色,忙说:“逗你的,我能和谁生?当然是你。”
    少年眼里的阴霾不见了,只剩少女明朗的笑容。
    太阳西落,沈忆棠将小侄女送回家,和周辞屿在街道上漫步,“等会儿去哪吃饭?”
    周辞屿:【听你的】
    沈忆棠想想,“去吃拉面?”她平时花销节省,在外吃饭习惯性选经济实惠的饭馆,她指着远处拉面馆牌坊,“我常去那家店吃,开了十几年味道很正中,就门面小了些,你如果嫌弃,我们”
    话没说完,周辞屿已经牵起她手往那边走了,另一只手对她讲手语,【和你去哪里,我都可以】
    沈忆棠心头一暖,用力攥紧他的手。
    拉面馆坐满人,等待上餐期间无聊,沈忆棠问:“你爸妈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周辞屿?”
    周辞屿:【没问过】
    “告辞,岛屿,你这名字太孤独。”转瞬,沈忆棠露出笑,“不过没关系,我陪你。”
    周辞屿:【那你为什么叫忆棠?】
    “因为我亲妈喜欢海棠花。”沈忆棠随之叹气,“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你说她会想我吗?偶尔会想起在这世上还有个孩子吗?”
    【会的,没有哪个妈妈不想自己的孩子】
    “你妈妈呢?”
    【死了】
    “对不起。”他们第一次聊起各自家庭,沈忆棠不知周辞屿妈妈已经不在。
    【她爱上渣男,被骗的一无所有,身体也垮了,我八岁那年,她得病去世,之后我来到这里,和爷爷一起生活,后来爷爷去世,我和保姆一起生活,读高中后我一个人】沈忆棠随口的一个问题,他却答得很正式,【我爸有自己的家庭和子女,我和他接触不多】
    “那你花什么?”
    【爷爷留给我一些遗产,我爸每个月也会打生活费,数额不小,我花不完,需要钱对我说,我转给你】
    愧意漫上心头,她在欺骗,他却当真了。
    拉面端上桌,沈忆棠按照周辞屿的口味加了辣椒,又搅拌开,才将面条推到周辞屿面前,只有对他好,才能填满压在心头的愧疚。
    *
    本就对学习没兴趣的钱欣,感情受挫后直接辍学不读了,钱美丽宠着女儿任她胡闹,未满十八岁,钱欣找不到工作,整天和校外的小混混们在一起,学校放学,他们便站校门口抽烟看陆陆续续出来的学生。
    周辞屿习惯将卫衣帽子扣头上,走路微低头,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离开人群他拐进小巷,拿出一根烟点上,靠墙边抽烟等沈忆棠。
    钱欣看到周辞屿抑制不住心跳加速,她摁灭手里的烟走过去说:“这些天我冷静地想了想,沈忆棠和你在一起百分百是为气我,我跟她在一起那么久,从没听说她喜欢谁,突然去追你,是因为我在家欺负她,她想报复回来所以接近你,周辞屿她在骗你。”
    手间的烟燃烧了长长一截,烟灰落到地上,周辞屿将剩下截还带着火的烟用指腹摁灭,没理钱欣扭头走了,钱欣在他身后大喊:“她不会喜欢一个哑巴,只有我真正喜欢你。”
    周遭安静下来,钱欣的话再次在周辞屿耳畔响起,一字一句如刀剜在他心上,沈忆棠真的在骗他?正想着,少女纤细的手臂他从身后环过来,紧紧搂住腰,甜甜的声音身后响起,“在想什么?”
    耳畔那些话顷刻间消失不见,疑虑散了,周辞屿选择相信沈忆棠,相信此刻的感受,转回身抱住她,他很用力,像要把她嵌进体内。
    沈忆棠被勒得难以呼吸,往外推推,“我喘不过来气。”
    周辞屿这才松散一些力道,低头寻到她唇吻上去,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他又急又凶,根本不像那天被动承受的那个人。
    沈忆棠还睁着眼睛看,周辞屿抬手一把捂住她眼睛,漆黑下,感受他的温软与急躁,男生对这些事,从来都无师自通,不像沈忆棠那样轻轻试探,他是长驱直入,搅乱她呼吸。
    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尾椎骨,好似一股电流从那一处散边全身,沈忆棠被他带着,不由自主地回应,靠近,他们像两块磁铁,从两端被吸在一起,严丝合缝变成一体。
    周辞屿的呼吸也乱了。
    在无人行走的小巷里,只有月亮听见少男少女凌乱剧烈的心跳声。
    分开时,沈忆棠捂着双颊,不知要说什么,难为情地盯着地面。
    相比她的窘迫,周辞屿淡然许多,他点上根烟,没事人似的看沈忆棠,唇角微微翘着。
    沈忆棠转身不让他看,“有什么好笑的?”
    周辞屿从后背搂住人,下巴抵着她肩膀上,双手从她腰间穿出,手机上打字给她看,【不是亲我那天的沈忆棠了?】
    “就知道你要提这茬,第一次没经验,理解一下。”沈忆棠忽然想到,周辞屿也没什么经验,又问:“不对,你也没经验,怎么这么会?”
    周辞屿:【看的多】
    沈忆棠:“......”
    周辞屿:【我还会更多,想试试?】
    沈忆棠要说不想,嘴张开,没音等发出来,周辞屿已经行动了,更密集的电流穿出来,沈忆棠浑身颤栗,腿都软了,他索性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扶着腰防止她滑倒,一手为所欲为。
    她像被抽了骨头,唇找过去,他也在寻她,这次她学会闭眼感受。
    年轻的身体,在无人的角落发酵、沸腾。
    沸到顶点,周辞屿停下来,沈忆棠靠他身上微微喘着,“你经常看那些?”
    【偶尔】
    “看的时候也会这样。”沈忆棠像个好奇宝宝,盯着他问。
    【会有反应,但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再问下去,你今晚别想回家】周辞屿吓她。
    周辞屿这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沈忆棠不敢再问。
    这算他们真正的接吻,沈忆棠以为会排斥,实际不仅没排斥,还很激动,难得的,她想在日记里记录下这天。
    回家,不等日记本拿出来,计划被钱欣毁了。
    晚上见周辞屿,钱欣受了刺激,将爱而不得的怨恨归结到沈忆棠身上,回家将沈忆棠和周辞屿恋爱的事告诉沈忠,上次沈忆棠在学校表白,沈忠被老师叫去学校讲过这件事,沈忠不喜欢沈忆棠母亲,顺带也不喜欢这女儿,恨不得她早点嫁人,离开家不用他养,对早恋这事根本不放心上。
    钱欣明白沈忠的想法,她从网上找来一张怀孕化验单,求朋友帮忙将人名p成沈忆棠,再打印出来,这份伪造的怀孕化验单,骗正常人不行,骗沈忠和钱美丽轻轻松松。
    钱美丽偏心亲女儿明知是假也不拆穿,沈忠很少去医院,也没见过怀孕化验单,轻而易举被骗过去,早恋小打小闹,闹出“人命”可不一样,都还在读书,男方家若不想要这个孩子,沈忆棠打掉以后不好再嫁,他拿女儿当商品看待,没瑕疵的和有瑕疵的价格不一样。
    沈忆棠不认,父女俩狠狠吵一次架,各种难听的语言全用上,沈忠讲不过,再次动手打女儿。
    沈忠打人力度比上次大,沈忆棠没承受住猛一下摔倒,磕在墙角,额头破皮流血。
    面对坐在地上流着血的女儿,沈忠毫无悔意,指着沈忆棠大骂,“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沈忆棠视线渐渐模糊,流泪并非额角疼,而因父亲的话,她无数次想过,沈忠真是她父亲吗?别人父亲是女儿奴,而沈忠,恨不得她早早死掉。
    她甚至想过去拿沈忠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可相似的眉眼,鼻子,早说明一切。
    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红红一道,像恐怕篇里的女鬼,沈忆棠擦干眼泪,站起身拎着书包走了。
    她想去小叔家,又怕时间太晚打扰小侄女休息,左思右想还是去周辞屿家。
    见到脸颊红肿,额头带血的沈忆棠,周辞屿心上像被扎了一刀,生疼,他把人带进来,没问原因,先取出医药箱,拿碘伏帮她消毒,用冰敷脸消肿。
    伤口处理好,他起身准备把药箱送回去,沈忆棠突然抱住他放声大哭,周辞屿没阻止她哭泣,只一下下抚摸她后脑,等她哭够了,用力抱住,全程无声,沈忆棠却没那么难过了,她说:“对不起,我无处可去了。”
    周辞屿双手按着沈忆棠肩膀缓缓推开,直视她眼睛,手语说:【住在这,等读完高中,我们一起离开,永不回来】
    刚刚明朗的眼睛再次水汽腾腾,愧意在沸腾,感动也在,还有破土而出的悸动,接近周辞屿的目的渐渐被其他东西替代。
    他们像两颗没有依靠的野草,靠在一起相互取暖成长,沈忆棠当真没再回家,沈忠也没找过她。
    周辞屿没问过,沈忆棠也没讲过那天晚上的事,可没多久,沈忠被公司裁掉,钱美丽被辞退,两人双双失业,年纪过大,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三人在家吃老本。
    只出不进,存款变少,家庭矛盾增多,时间一久,沈忠对钱美丽和钱欣产生各种不满,时常争吵。
    沈忆棠离开那个家之后,生活平静许多,她住进周辞屿家,虽然分房睡,但常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有时见周辞屿忍得痛苦,她想给他算了,欠他太多,算回报。
    他却不要,怕对她身体有伤害,周辞屿宁可自己解决也不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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