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的拉扯中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冬天降临,山里的野兽确实如沉清茗说的那样越来越少,龙卿每天只能带回来几只山鸡野兔,还都挺瘦的。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年关,今年是与龙卿相识的第一个年,沉清茗觉得筹备年货还是很有必要的。她把公鸡杀了涂抹盐巴制备风干鸡,母鸡则留下来下蛋,兔子的皮也被她留下,准备用来做一副手套当作给龙卿的新年礼物。
    小姑娘的脑子总会冒出来许多奇思妙想,然后便一个人在那乐呵呵的忙个不停,龙卿每次看到动手能力十足的姑娘都止不住感慨,这丫头持家当真有一手。
    几日后,正巧今日天空晴朗,她们准备去村子询问土地的事,顺便把户口给解决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1.c om
    在这个世道没有户口相当于流民,会被官府抓走,沉清茗的户口一直是在老沉家的,但是上次沉老头扬言要把沉清茗逐出族谱,正好现在她们也有了自立门户的打算,一并解决了也免得以后发生不必要的争端。经过打听,知道大汉王朝是允许立女户的,倒也省事了。
    昔日奔走的山林在时光流逝中褪去了秋季的橙黄,转而披上了冻土的黑褐,再过一个月,这里将会逐渐被白雪覆盖,那时候山路就会变的崎岖难走,且暗藏玄机,这也加深了沉清茗要回村里过冬的想法。
    等她们走到村子已经临近正午了,桃花村升起了几缕炊烟,冷风还带来了烟火气中烹煮食物的香气。
    沉清茗深吸一口气,与龙卿一同走向老沉家。其实时至今日她还是害怕老沉家,从小到大的打压让她对老沉家既无法做到完全割舍,也难以亲近,相处起来还会觉得害怕。身为孙女,居然害怕与亲人相处,兴许这便是掩藏在和睦家庭下最可笑的罪孽。
    龙卿看出她的忐忑,牵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安慰,沉清茗却又害羞起来。
    此时的老沉家少见的比较“和气”。
    沉二叔和沉三叔刚刚回来,今年因为龙王庙和沉金宝的事,老沉家花了好些钱,囊中羞涩,眼看三媳妇明年就要临盆,用钱的地方很多,秋收刚结束沉二叔和沉三叔便去镇上给人当脚夫,一去就是两个月,这也是上次沉清茗拿着鹿茸来到老沉家却不见二叔三叔的缘故。
    两个壮年汉子晒的黝黑,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显然吃了不少苦。兄弟俩把辛苦得来的钱交给沉老娘,风吹雨打两个月,人都褪了一层皮,赚回来的也就两吊钱,几千个铜板堆在脏兮兮的布袋里,非常惨淡。
    沉老娘心疼两个儿子,连忙让媳妇招呼他们去洗洗,又亲自到厨房下厨,准备做一顿好吃的给儿子补补身子。
    “老三家的回房歇着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沉老娘刚刚切好肉丁回头就见沉三嫂挺着个肚子走进来,看似要给丈夫打水,吓的是胆都快没有了。
    “娘,不碍事的。”沉三嫂扶了扶腰,似乎确实身子不便,但这举动却引的同样过来打水的沉二嫂一脸鄙夷。
    沉二嫂瞥了她一眼,暗自嘀咕:就装吧,整日坐着怎么可能走几步就累。
    沉老娘态度坚决,“你别掺和了,这么多人少你一个不少,老三,快带你媳妇回去歇着,让二丫三丫过来帮忙,老二家的赶紧烧火。”
    沉三叔闻言脚底抹油似的扶着自家媳妇回房了,期间一直笑眯眯的盯着媳妇的肚子看,又色迷迷的看着媳妇养的温白的脸以及因为孕期更为挺翘的胸房。离家在外两个月,媳妇不在身边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回来见到身子丰盈的媳妇就有点蠢蠢欲动。
    沉三嫂见他这样,嗔骂了他一句“色胚。”
    两人俨然就像糖水混着豆子,黏糊的不得了,沉二叔眼巴巴的瞅着,简直回不来神。听沉老娘说已经找算命的算过,那肚子里的还真是个带把的,让他既欣慰又惆怅,欣慰于老沉家或许还有香火,惆怅于这香火不是他的。
    “看什么看,莫不是你也要去陪着人家两口子?”见沉二叔盯着三房两口子,沉二嫂气不打一处来,自打沉金宝出事后全家都有意无意的责怪她,怪她没有看好儿子,连丈夫也不理解,每每想起都又气又闷。
    “说什么呢?”沉二叔收回目光,瞪了沉二嫂一眼。
    “说正经的,有能耐就赶紧找个好点的郎中治好金宝的失心疯,二丫头已经十四岁,再过一年就要议亲,放着自家人不管,却整日盯着三房,以后三房飞黄腾达和你又有什么干系?”沉二嫂说的是气话,却也是实话。
    沉二叔觉得自己这一脉没救了,便开始帮扶三房,如同以前三叔没有儿子帮扶二房一样,现在是掉转过来了。她实在不明白这些男人,亲生的孩子尚且靠不住,居然认为侄子靠得住,贱不贱呀。
    沉二叔没有和她争执,也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宗族观念根深蒂固的男人眼中,儿子与侄子并没有多大区别,现在儿子傻了,不说给他撑腰,怕是自身难保,他和三房搞好关系,若那真是个男孩,以后还能替他们二房撑腰,不然被欺负了都没法说理去。
    老沉家每日上演着吵吵闹闹,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沉老头坐在门坎上抽旱烟,听见敲门声便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愣了一下,居然是沉丫头。除了沉丫头,还有那个生的仙子之姿的姑娘。
    沉丫头和那位美貌的姑娘也是村里人家喜闻乐道的八卦了,那日两人买了很多东西回村,不仅有棉花棉布,还有白米白面。村民日日都在谈论此事,好奇两个姑娘在山里怎么生活。虽有不解,但深山还是震慑了他们,倒没有人真的敢进深山打探一二。如今见沉丫头又回来了,沉老头尽管不怎么喜欢她,碍于上次的事,还是摆出好脸色。
    “沉丫头?“
    听到声音,沉家的其他人也走了出来。
    沉二叔和沉三叔当场就愣了,似乎认不出来。这也不奇怪,他们对沉丫头的映像还停留在夏末初秋时候,那时候的沉清茗面黄肌瘦,干瘪的就像一根火柴棍,但眼前这个,身高直追二丫头,模样清秀,穿着干净整洁的棉衣,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格格不入,反而像城中的富家小姐。
    四个堂妹同样惊讶不已,四丫和五丫年纪尚小,见到改头换面的大姐便露出迷茫的表情。二丫和三丫已经先后迈入青春期,她们看到的东西更多。以前大姐瘦瘦小小,默默无闻操持全家,后来大姐走了,她们被迫承担家务,繁琐的家务压的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反观被赶出家的大姐,满面红光,昂首挺胸的与她们对视,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离开家,孤身一人反而过的更好,反观她们一家,水深火热。恍惚间二丫和三丫以为老沉家是个魔窟,大姐则是第一个飞出魔窟的凤凰。
    她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龙卿,上次看的不清,眼下再一看,发现这位姑娘当真美的紧。站在阳光下的她,长身玉立,窈窕纤细,看起来俨如仙子降临,同为女子的她们都不禁暗叹,当真是个妙人,不敢想象大姐与这样的仙子住在一起得多……开心。
    沉老娘也从怔神中清醒过来,走上前把沉丫头和那位姑娘迎进屋,“沉丫头,你今日是?”
    沉清茗未答话,却是下意识看向龙卿,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向龙卿,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龙卿走上前,替她说:“我与清茗此次为分家而来。”
    “什么?”那头沉老头还没什么反应,这头沉二嫂却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要分家?”
    “嗯,我与阿卿准备自立一户,我不要家里一分一毫,直接独立出去就行。”沉清茗低声说。
    沉老头也没想到沉清茗会主动提这事,其实上次他只是说说而已,一个姑娘独立出去,没人没房也没地,靠什么过日子?虽然从沉清茗这半年的经历来看,有这个家和没这个家没什么区别就是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你们准备立女户?”
    “嗯。”
    “哈哈哈。”
    沉清茗的点头被尖锐刺耳的笑声打断,只见沉二嫂突然捧腹大笑,指着她们两人就像看傻子似的,讥笑道:“两个女人还想立女户,家里没个男人真以为日子过得下去?”
    她说的很刻意,特别是“没个男人”四个字被她特意拔高声调。女人这辈子出嫁前盼着许个好丈夫,嫁人后又要拼死拼活生个儿子,就是为了给自己谋取立足之地。沉丫头不过离家半年,判若两人不说,居然还要立女户。怎么可以如此离经叛道?如此胆大妄为?
    沉清茗被那刺耳的笑声弄的很不愉快,也非常不解。以前在家里都是这个二伯娘最爱刁难她,巴不得她立刻消失,可到了她真的要分家的时候,又是这个二伯娘反应最大,就像不希望她分家一般。
    正不知如何回答,龙卿靠了过来,再次挡在她面前,淡漠的看向这一家人,“日子怎么过是我和清茗的事,至于别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还是说你们不愿意?”
    龙卿表现的寸步不让,双方陷入了僵持,这时候他们似乎又紧巴巴的不愿让沉清茗分家,具体原因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沉老娘看了沉老头一眼,走向前问:“沉丫头,你真要分家?自己一个人净身出户?”
    “嗯。”
    “父母在不分家,你又是一个女娃……”沉老娘话都没有说完,沉清茗首次打断了长辈的话,“阿卿会陪着我。”有了龙卿,她的胆子似乎变大了。
    闻言,龙卿嘴角弯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
    沉老头很纠结,分家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以前的沉丫头他也就不管了,可上次村长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身份怕是非富即贵,沉丫头与她感情又这么好,他不大愿意划清界限,这也是人性的弱点。最不起眼的沉丫头,反而是目前最可能帮扶到老沉家的人。
    “这位大爷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不妨一起到村长家说个清楚,也好有个公证人。”龙卿适时的递上了一个台阶,沉老头果然点头答应下来。
    去村长家的时候老沉家全家人都去了,沉清茗要分家的事也很快传遍全村。
    沉丫头和那位仙子姑娘又来村子了,还要分家,立女户,每一桩拿出来都是值得谈论的大事。七大姑八大姨闻风而来,围在村长家门口看起了热闹,有些是想一睹仙子的芳容,有些则是想看两个姑娘要如何立女户。
    村长已经听闻这事,虽然对一个看似大家小姐的姑娘要住在村子的举动感到奇怪,却没有特别在意。家里的二儿子是读书人,与他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厌倦朝堂喜欢归隐田园,便猜测这姑娘也是这样,过来体验生活,住不了多久就回家了。这样倒不妨顺了她的意思,也能留一份人情。
    村长把想法与沉老头说了,本来沉老头就是希望可以从那位姑娘那儿得到帮扶,听村长这么说也就没有犹豫,同意了分家,还答应从老沉家分一些米粮给沉清茗,着实让沉清茗惊讶。
    “这个是沉老弟的户籍,这个是沉丫头的,去官府报备就可以了。不过若你们要住的话现在村里没有现成的房子,也没有田地,生计你们要自己想办法。”村长把户籍分别交给沉老头和沉清茗,又对沉清茗叮嘱了一番。
    沉清茗倒没有想这么多,拿着那份户籍笑的合不拢嘴。虽然户籍上只有她一个人,龙卿说不方便上户籍,但她有信心以后肯定能造出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家的。
    之后沉老头给了她们拿来一袋米,说是米,但都已经发霉长虫,这样的米肯定不能吃了,却成了沉清茗从老沉家继承的“财产”。
    龙卿看的眉头直皱,本来不想要的,沉清茗却收下了,说可以用来喂鸡,如此龙卿也只能由着她了。沉老头离开后,龙卿又重新回到村长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张兔皮,递给了村长。
    “刚刚谢过村长了。”
    “这,姑娘,这使不得。”村长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仙子姑娘会给他皮子,两张兔皮都是处理过的,柔软厚实,不管是给老人保暖还是当手套都是质量上乘,拿去卖也能卖几百钱。
    “我姓龙。”龙卿淡然道。
    “龙姑娘,这是村长的本分,不必酬谢。”村长仍旧不敢收,龙卿没有收回的意思,“不是因着分家的事。”
    “那是什么?”
    “我们没有房产,也没有土地,还望村长可以帮我们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良田出售,最好是靠近黑龙山的,以后建房子住在村里,这都需要村长帮忙周旋张罗,这些便权当是一份心意,望村长收下。”龙卿简短道。
    这话已经非常客气了,村长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也就不再拒绝,他想了想,“买地是应该的,只是良田毕竟贵,你们准备买多少亩?”
    “我们两个姑娘也种不到多少,先五亩罢。”
    五亩……村长眼光幽深,意味深长的看了门外的沉清茗一眼。沉丫头进山一遭本以为是劫难,眼下看来却是时来运转了。
    “好,老夫改日便去打听。”
    “有劳了。”
    “不客气。”
    龙卿与村长道别,带着沉清茗离开村长家。
    路上沉清茗有意无意的看着龙卿,其实刚刚她一直在偷听龙卿与村长的对话,她知道现在她能在村子里走的自由自在,都是因为龙卿在护她,还不惜收买村长。看着龙卿姣好的侧脸,她迟迟说不出话,心底的酸楚却更加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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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工作有点忙,更新可能没法按时,反正尽量每天都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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