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刘珂万感奇怪,他明明到了,为什么不敲门?她坚信自己不会听错,却不敢开门探看。
    她刚走到门口,手握上防盗门把手,门就响起来了。
    叁轻一重,独属于他的节奏。
    她按下把手,推门——
    叶沉一步跨入,单手搂着她,空出来的那只,反手拉上门,合上。锁落下。
    刘珂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吻。先是有点狠的,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感觉。后来,他又放缓力道,像小孩子含着糖,慢慢地尝,慢慢地吮着甜味。她抓住他的衣袖,脖颈仰着,踮着脚迁就他的高度。
    这段感情里,亦是如此。她愿意迁就他,不论对错。
    她是温柔的希特勒,以如此缠绵的方式,绞杀他的意志力。
    逃不过了。他就是五指山下的猕猴,没唐僧来解救他,他注定要臣服。
    臣服于她,他甘愿。
    叶沉眼眶微微绯红,双臂使力,一把抱起她。他下,她上。
    他们在门口亲了很久,刘珂受重力往下滑一点,他就往上托一点。亲到嘴麻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叶沉维持抱着她的姿势,往屋里走。没两步,就差点撞翻电视机柜旁的花瓶。刘珂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她下来。脚落地,她伸长手,拿来个生日帽,给他戴上,轻声说:“生日快乐。”
    不出所料,她必是精心准备过的。
    灯熄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点了几枚手工蜡烛,中央是一束花。看样子,是她自己插的。
    叶沉问:“准备了多久?”
    刘珂说:“一下午。”她小女生地摸摸花瓣,“喜欢吗?”
    叶沉点头,“喜欢。”怕没说服性,她嫌他敷衍,又强调,“特别。”
    无论效果如何,他爱的,是她这份心,任何物质也抵不了。
    她打开一瓶红酒,倒上两杯,“酒是张莱给我的,她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张莱他见过几次,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比亲的还亲。
    他看着蛋糕上插的“18”,想说,他去年就成年了,不然他也不敢对她那么肆意妄为。他不在当地读书,小学叁年级才迁回来,又读了一年叁年级,所以他比同班同学都要大一岁。学校给他们举办成年礼时,他已没有初成年时的激动。
    十八岁是成年,二十八岁也可以是成年。他并不在意这些。
    最终,他没有说。
    她开心就好,何必扫兴?往后再说,也不迟。
    刘珂让他许愿。
    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只剩站在身旁的她。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胶卷,留在记忆储存处。
    他想,就一辈子在一起吧,只有死别,再无生离。每年的愿望,就是祝父母身体健康,这次他想为自己许一次。
    叶沉睁开眼,两人一起吹灭蜡烛。
    烛泪一点一滴地滑落,烛光摇曳着。
    叶沉酒量不好,可以说特别差。喝了两杯红酒,就显醉了,看眼前的刘珂,都像是晃着的。
    刘珂看他吃不下了,就把蛋糕收进冰箱,收拾桌子。
    他扶着桌沿站起,喊她一声。她应了。他又喊。她再应。他一声声地叫,乐此不疲;她一声声地应,不厌其烦。
    酒壮胆,他走去厨房,横抱起刘珂,走进卧室。
    刘珂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想,左右他也成年了。随他去吧。再说,情至深处,不是理所当然吗。
    张莱的老公,常与朋友喝酒,酩酊大醉地回家,张莱没少和她抱怨,说一身酒气,难闻死了。她却觉得,叶沉身上仍是香的。咖啡香,沐浴乳香,分不清那种味道更浓些。
    卧室灯没开,叶沉全凭客厅的灯光,在半暗不亮的环境下操作。
    他对女人衣服的构造一点都不熟悉,几次弄慌了自己手脚,半天没解开。刘珂干脆推开他,自己解掉衣服。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二十多年,没遭过任何人染指的,留到今天,只为他盛放的身体。
    好美,好美。
    他像掬起一捧水般,怀着感恩的心情,珍惜地,怜爱地对待它。
    那一寸一寸如丝皮肤,都是天赐予他的。
    她一句一句婉转的吟,落入他耳里,像出谷莺啼。
    整个过程中,她问他什么,说什么,他尽数没听见。满满的,都是她的吟,她的啼。
    以前,刘珂在想,他们在这么不隔音的房里做,不怕邻居听见动静吗?她终于无师自通了。
    做这种事,是没余力管旁事的。
    他们沉浸在天堂,在地狱。
    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入轮回道,这些过程都省了,只有一次次的死生往复。
    那是轮回后吗?
    那是叶沉吗?他……
    刘珂清楚地看到,他缺了一只腿。不是弯折,或者其他手法,就是真真实实地缺了一条。
    她眼前一花,世界像翻了个。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没叫出声。
    他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手白得可怕。她一看,就明白,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待在医院这种半封闭的地方的。
    同学投去的目光,不是她所想象的,仰慕或崇拜,而是害怕、怜悯、嫌弃。
    那种眼神,怎么能是叶沉这样的人承受的呢?
    眼一眨,又换了个场景。
    这里的叶沉,四肢健全,在随着队伍慢慢地挪动着——是在她们医院体检。她那天是值夜班,白天不在,晚上才听同事提起。她不知道,她也为那次错过遗憾了好久好久。
    他东张西望着,眼神四处飘忽,似在寻什么人。一直到走,他也未找到那个人。
    看得出来,他很失落。
    偌大一家医院,有什么人是他认识的吗?
    除了刘珂,还能是谁?
    这两个叶沉,到底谁是真的?
    刘珂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想弄明白。想着想着,忽然惊醒。
    梦醒在天色要亮不亮的时分。这是天光的征兆。
    偎在身边的人,呼吸沉沉,睡得很熟。贴着她腿的皮肤滚烫,汗已经干了,唯剩黏黏的触觉。若细细体会,还能感觉到他的脉搏。鲜活的,真实的。
    梦境妄图麻痹她,但天亮了,梦终究要破。
    除了他,谁都不是真正的叶沉。
    这样一个人,让她产生生命的悸动感。
    其实,哪个人会没有遗憾呢?只是会因为每一个人的出现,掩盖以前的遗憾,展现出来的,都是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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