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其他的地方变了。”

    二爷说:“什么地方。”

    我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二爷变黑了。”

    说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爷一愣,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道:“嗯,是黑了。”他摸着摸着,碰到脸边起的一块死皮上,他随手撇下去,又道:“也糙了。”

    我看着二爷端正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眉眼。他穿着结实的粗布衣裳,腰上扎着腰带,只微微俯身,那宽阔厚实的腰背就把衣裳绷得紧紧的。

    恍然间,我只觉得当年那个穿着宽松丝缎长衫,搂着美娇娘在西湖画舫里玩乐的人只存在于梦里一样。

    在我发愣的时候,二爷看着我,道:“你觉得,哪个爷好。”

    二爷的声音也变了,比从前更低沉,也更稳重。有时我会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爷一样。

    听了二爷的问话,我想都没想,道:“现在的好。”

    二爷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在我说完之后,他的肩松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去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觉了。

    又过了一阵子,二爷不能每天跑外面了。

    因为梅雨季到了。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觉得二爷最近总喜欢在屋子里待着。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出来小解,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愣是听见二爷的屋子有动静。

    我悄悄过去,扒在窗户边上听,是二爷的声音。那声音太痛苦了,以至于我一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我把伞放到一边,在窗户打开一道小缝,看进去。

    黑暗的屋子里,二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自己的腿,嘴里咬着被褥,一阵一阵地低吼。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冷风灌入房间,二爷猛地抬起头。

    月色下,他一脸疼痛,脸上就像淋了雨一样。看见我,他也没有回过神,双眼涣散。

    我脑袋一片空白,转头就往外面冲。我没打伞,又没穿外衣,跑到药铺,碰碰地敲门。

    店伙计出来的时候都想打人了,但是看见我的模样,又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看起来跟女鬼没什么区别。

    老郎中从梦里醒来,没好脾气,我给他下跪,磕头,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地求他,求他救救我们二爷。半柱香过去,他总算是开了副方子,抓了包药给我。

    我怕药淋湿了,就包到自己衣服里,一路疯跑回家。

    煎好药,我小心翼翼地给二爷喂了。

    然后,那个我眼里变得强壮结实的二爷,就像脆弱的孩童一样,倒在我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二爷好了。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昨晚折腾那么一次,我衣裳到现在都是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头皮上,膝盖和额头上泥血混杂。

    也许是伤病的原因,二爷的眼睛有些红

    他向我招了招手,低声说:“过来。”

    我身上脏得要命,没敢过去,我说二爷,你让奴婢先去换了衣服吧。

    二爷看着我,嘴唇有些发抖,最后点了点头。

    我越来越摸不透二爷。

    后来,二爷伤病好了,人又开始活泛了。

    这个时候,大爷也回来了。

    大爷回来的时候比二爷伤后回家更惨。他被元生搀扶着,憔悴地归家。我吓了一跳,元生拉我到一边,小声说:“大爷叫人给骗了,本钱都骗没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唉?家里怎么添了这么多东西。”

    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说:“二爷买的!”

    元生大吃一惊。

    我把这几个月的事情跟元生说了一遍,元生俩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二爷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和元生站在角落里说话,他脸瞬间就绿了。

    我连忙拍了拍元生的手,意思是主子来了,不能说话了。

    二爷看见后,脸更绿了。

    于是背后闲聊主子的后果就是,元生晚上没有饭吃。

    为啥我有?

    我也不知道。

    二爷知道大爷被骗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把大爷叫道屋子里,谈了足足一个上午。

    出来的时候,大爷跟二爷说话的态度就像是以前跟老爷说话一样。

    我离远远地看着,二爷虽然矮了别人半截,但是我总觉得需要被仰头看的是我们二爷。

    之后,大爷就留在家里打点了,换二爷跑外面。

    这样下来,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慢慢的,家里也发生了变化。

    我们在年底的时候,换了个新宅子,虽然没有之前杨府大,但是也敞亮了不少,又添了不少下人,只可惜换宅子的时候,二爷不在。

    不知道二爷走的时候跟大爷说了什么,反正大爷不让我干活了,还给了我一堆新衣裳穿。

    元生对我说:“你熬出头了。”

    我没怎么懂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二爷回来了一次,是在大晚上回来的,天还没亮就走了。我醒来后,元生跟我说,二爷在你屋子里待了一夜。

    我不知道二爷为什么不叫醒我。

    又过了大半年,二爷回来了。

    这次回来,整个杭州城都在谈论二爷。

    他们给二爷起了个绰号——叫“半截财神”。

    我想说财神就财神好了,为啥还加个半截。

    不过二爷对此一点都不在乎。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深秋,我在打理院子。虽然管家不让我做事,但是我牢记自己是个本分丫鬟,每天都要干活才能睡觉。我把地上的叶子扫了扫,回过头,就看见那个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都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坐上去的,甚至手边还摆着一壶茶。

    他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里衣,外面是黑色的袍子,头发高束,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绿的玉扳指,虽然简简单单,但整个人说不出的贵气。

    我说:“二爷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是在看着我。

    我左右看了看,说:“奴婢去找管家。”

    他没让我去,对我说:“过来。”

    我走过去,二爷看着我手里的笤帚,道:“这是什么。”

    原来二爷还是喜欢问这个问题。

    我说:“是笤帚。”

    二爷轻描淡写,“扔了。”

    我是不会在主子面前扔东西的,我把笤帚放到一边。然后恭敬地站到二爷身边。

    二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今晚换身衣裳,跟爷出门。”

    我说是。

    等到了晚上,我站到二爷面前的时候,二爷面色僵硬地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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