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没等她赶回京师,新帝已经宣布立后,再没她啥事儿了……
    在此之前太后可是无比沾沾自喜,这几年霍家被打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若非代政的还是她的亲儿子,霍家早就被蓝家给撕了个稀巴烂了。
    如今新帝登基,各大家族必定争相送女入宫,届时霍家联合这些外家对坑蓝乔两家,不怕不能够东山再起!
    正当太后筹划着替池镜选后、替自己找帮手的同时,恰逢一年一度春花宴来临,时值新帝登基,尚不过月余。
    这年乔娆娆十七,遥记当年花小术初见她的时候,料她小小年纪美人胚儿,长大必是倾国倾城绝代佳人。如今年岁到了,但见面若绯桃纤腰如柳,肤光胜雪美目流盼,殊色出挑得无论男女见她一眼都要不禁再多看几眼。
    可是美人黛眉颦蹙红唇微撅,满脸写的都是不高兴的暴脾气。
    “祖母以前不这样的,及笄的时候她还说不逼我的,今年突然就死活非要逼我来这里。”
    她身边的乔晗一脸麻木:“得了吧,当年我行冠礼的时候她还说随我爱娶谁就娶谁呢,现在还不是天天联合那群该死的老太婆逼我相这相那。”
    乔娆娆垮下脸,出离愤然:“祖母怎能这么言而无信!”
    “你当第一天认识她么?”乔晗哂然,也不想想当年执意给她订下蓝家那门亲的人是谁。他指了指对面一群频频往这瞧的姑娘:“你那群花痴手帕交来了,我先避一避,没事别提我。”
    乔娆娆没形象地冲他翻白眼,那些女人才不是她手帕交呢,她们都是冲他来的,能不提么?
    乔晗一走,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就了围过来:“你哥怎么这么快走了?怎么不多留会儿,我才刚到呢。”
    “听说你哥最近办案子立了大功,很了不得的,我爹还说他今年肯定会再升。”
    “话说你哥最近是不是跟怀阳侯世女走得很近,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可我怎么听说是北冠侯的次女呢?”
    “我明明听说翠裳馆的羽衣的他的红颜知己,你倒是说说哪个才是真的?会不会都是骗人的呀?我觉得你哥特别正人君子,不像周旋女人堆的风流浪子。”
    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乔娆娆恼了:“你们说的我全都没听过!实话告诉你们我哥就喜欢我堂姐,我堂姐可好了,我哥对她可专一了,劝你们趁早放弃别妄想了!”虽然她那位干堂姐已经嫁人了。
    这话惹得几个小姑娘心头不快,碍于她的背景后台比自己硬,只得假笑:“大家就是说说笑,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说起来真难得见你来春花宴,不是说你不屑参加这种宴席么?”
    “杨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年纪一上来不着急也不行啊,像我有个表姐今年十八还嫁不出去,全家可着急呢。”
    “不怕不怕,娆娆今年才十七,长得又是这般水灵标致的模样,谁会不喜欢呢,一定很多人争着上门提亲的吧?”
    “话不能这能说,都说品貌品貌,先品再貌,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脾气不好的话嫁出去还是要被夫家嫌弃的……”
    乔娆娆哪里听不出来她们这是在对她明嘲暗讽,这事还少经历吗?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爱来这些什劳子宴,人多又挤,诸事八卦,个个都是长舌精!
    换作以前,气呼呼的乔娆娆早一巴掌甩她脸上,就算以寡敌众也不在怕的。可是她现在长大了,小表哥说要懂事,不能老是咋咋呼呼瞎胡闹!
    小表哥还说,骂人不能泼妇骂街、打人不能直接呼脸,这样显得自己没水平。找事还得找准要害,绊子还得下得对口,这群人的身份背景多半还没她硬呢,再不济她还有后台!
    乔娆娆憋着一肚子气,决定去找她的后台。
    哪知背后不知谁踩了她的彩帛,乔娆娆满身金贵啥都质地好,撕拉一下没断,反而把她给扯得脸扑地。
    附近人多,这么糗的一幕就这样尽收眼底。一圈姑娘们连忙上前又扶又关切,嘴角却是扬得高高的。
    乔娆娆从地上爬起来,这一摔把她的理智摔没了,直接上爪就抓人。哎哟一声,姑娘脸就花了。
    有什么能比一个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待嫁小姑娘的脸蛋还重要?姑娘们平时多半身娇体弱易推倒,真要干起架来谁也不输谁,年纪大的知道分寸没敢跟着闹,但年纪小的已经不管不顾跟乔娆娆扭打一团,周围好心路人挺多,看她们打得这么凶,有心想分还分不开。
    这一下惊动了各方家长,还惊动了宴上的不少人。
    乔娆娆以寡敌众有点吃不消,好在她千锤百炼身经百战,自小拿她哥当沙包揍,这时倒也不落下风。正当她气喘喘地跌在地上,有人从背后一把揽住她,一不小心还被她满天挥舞的怒爪给抓了道口子。
    立刻有人惊呼:“皇上!”
    这一声‘皇上’僵住了混乱的场面,各自家长已经趁乱把打架的闺女捞出来。乔娆娆发了会儿呆,仰起脑袋偏过脸,一看,果然是池镜。
    池镜的脸被她爪了道口子,不过他对此似乎并不为意,反倒更在意的是她的脸:“怎么回事?”
    这一声发问透着寒气,明眼人都看明白皇帝这是恼了。不是恼她们聚众打架,也不是恼有人胆敢抓破了圣上龙颜,他真正恼的是乔娆娆的伤。
    乔娆娆眨着泪目,委委屈屈地把脑袋闷进他怀里哼唧唧。
    见此池镜也没多问,将她脑袋扳出来:“我教过你什么了?”
    乔娆娆惨兮兮地揉眼睛:“有事找表哥。”
    这话听得周围的人心惊肉跳,尤其是刚刚与乔娆娆发生冲突的那几个。
    池镜却满意了:“所以呢?”
    乔娆娆一脸控诉:“我没动手,是她们先踩我彩帛的,她们故意的。”
    “明明是你自己绊倒的,我们还好心扶你呢——”有个姑娘勇气可嘉怒怼回去,被家里人捂住嘴按了下去。
    池镜看了眼打架过程中已经被撕扯成一团破布的彩帛,双眼横扫一圈,将目光定在那几个干架干出一身邋遢的小姑娘身上。
    直白的目光令脸被抓花的小姑娘们羞赧低头,池镜并没有为难对方,反倒是对她们的母亲说:“今日之事娆娆多有得罪,令千金若有任何不适之处,朕会命太医亲自上门为她诊治。”
    倘若皇帝直言袒护,别人说不定还能在背后腹诽几句。可问题是皇帝一改方才的冷怒,突然这么好说话起来,反而让几位夫人诚惶诚恐。
    “但是朕不希望往后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在朕的皇后身上。”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傻了,包括乔娆娆:“皇后?”
    “太长公主没告诉你?”池镜挑眉。
    乔娆娆碎碎摇头:“可是她明明说……”
    她说什么来着?乔娆娆埋头苦思,祖母好像什么也没说,只说今年春花宴一定要去,说不定她的未来夫君就在这里。
    这么寻思,乔娆娆仰起脸瞅着他:“那我这是要嫁给你么?”
    “你不想?”池镜伸手替她抹了抹脸,然后把那被扯松凌乱的前襟收一收紧,免得春光外泄毫无所觉,一手动作行云流水到自然无比。
    傻不隆冬的乔娆娆还真的一点都没介意,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自觉。她发了会儿呆,扭扭怩怩地鼓气说:“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池镜静默片刻,不禁反问:“谁说我不喜欢你?”
    乔娆娆倒抽一口凉气,双眼闪亮亮,双颊绯扑扑:“可是你不是老嫌我吵嫌我笨嫌我爱哭还嫌我闹么?”
    “……”原来你知道。
    池镜舒眉:“嫌弃是嫌弃了点,可我没说不喜欢。”
    听见还是嫌弃的,乔娆娆有点不高兴,可是听说还是喜欢的,乔娆娆又觉得挺满足:“那好吧,我要嫁给你的。”
    虽然是早就商定好的事情,但听她特别勉强其难地表示矜持,池镜还是忍不住笑了。
    春花宴上皇帝遂不及防把皇后给定下来了,皇后人选花落乔家这是太后万万没有设想到的事情。当天太后直奔皇帝行宫,把小儿子给揪出来,如今小儿子成皇帝了,她打骂不得,只得苦口婆心拼命劝解。
    可惜池镜任太后说什么也雷打不动,果断干脆得比他哥还难撬动。太后无可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大选秀女另立侧妃,却被池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朕不能收后宫。”池镜一脸平静,理所当然道:“娆娆太笨了,会被欺负的,朕有她一个就够了。”
    “……”
    当年蓝乔两家联姻,无非是为相互拉拢保存势力。
    前后两任皇帝皆为霍太后嫡出,尤其到了池镜这里,他比先帝更心软,再不济也绝不可能任由霍家垮塌。池镜一上位,霍家势必东山再起,为此蓝乔两家势力极可能相应被削。
    太后本以为池镜登基,霍家的好日子终于又能回来了。谁知池镜转眼看上了乔家的女儿,乔家嫁了位皇后,摇身一变成外戚,势力得以保存之余,还能得到进一步的扩张,必将要与同为外戚的霍家一争高低。
    至于蓝家,看似成为最弱势的一方,实则池镜做了皇帝、乔娆娆当了皇后,不仅没有影响蓝家,反而更有利用蓝家。
    蓝家与花家有联姻,自从蓝磬与花一松联手之后,他们的实力并不落于任何一方。就算乔家挤身外戚之后势力大涨翻脸不认人,蓝家手里仍有筹码。因为池镜对蓝漪有亏欠,必然还要护蓝家三分。届时乔霍两家龙争虎斗,蓝家反倒是最安全的一方。
    这也正是当年花一松对蓝磬提的醒,早在那年春花宴他们便已经察觉得池镜与乔娆娆之间的感情,同时也恰是借由这一点说服了贤荣太长公主。
    如今,池镜打算把乔娆娆娶回家宠成小公举,太后劝不动,今后想要霍家东山再起,未必还有那么容易。
    *
    咕噜——
    咕噜噜——
    水里有什么缓缓游移,似是被周围什么声音所惊扰,然后脑门被软软一戳,咕噜一下在水里打了个滚,她下意识想要捂住脑袋,无奈手短够不着。
    短?
    一时间她有点懵,缓缓颤动,微微睁开眼睛。
    世界一下子变得亮堂,眼前有两道模糊的影子,本来很遥远的说话声音骤然拉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帝景山常年云雾缭绕,草木凄凄,唯有高山的仙洞塔层嶂,遥远天际传来一声白鹤高鸣,惊得眼睛骨碌碌地瞠睁,看清一直在她眼前不停摇晃的人影。
    “师父,醒了、终于醒了!”
    说话的声音带着溢于言表的激颤,蓝霓发现自己浸在一个水池里面。到处都是水,可是她却可以呼吸。对方拿着一支玉色的竹枝,似乎又想戳她的脑门,被她一把抓住。
    她缓缓将脑袋探出水面,与对方互相对视。对方有些按耐不住,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径直游到了她的跟前。
    “人间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你这一觉倒是睡得实沉,难为我苦等了你几百年。”池蕲释然一笑:“不过还好,没白等。”
    蓝霓眨眨眼,呆若木鸡。池蕲见她没反应,摸摸她的小脸,又捏捏她的小胳膊,扭头问素真:“师父,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怎么这么傻呼呼的呢?”
    “……”
    蓝霓含着一口水喷他一整脸:“你才傻。”
    完了,不仅手短脚短,还奶声奶气。
    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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