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半盏茶功夫过去了,里面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没有一个要投降的人。
    知府冷笑一声,挑起帘子,伸出头,正要吩咐翻墙的衙役们放箭,一支羽箭从他脸上擦过去,割伤了他的皮肤,有小半截直直没入车门,尾部的羽毛铮铮地颤抖着。
    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知府心跳都慢了,他浑身一抖,扭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人高马大的,带着头盔穿着盔甲,看不清长相,但他周身的寒意,让人莫名发憷。
    知府被人扶着半蹲在车门口,指着钟延光问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给我把他抓起来!”
    旋腕上箭,钟延光一言不发,面若寒霜,再次拉弓,布满血丝的眼睛瞄准方向,一箭射在知府的大腿上,很快又上了一箭,把他的胳膊钉在车门上,疼得他嗷嗷大叫,再也没心思去吩咐人朝院子里放箭。
    周围的衙役,很快便把钟延光给围着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彭岩就带人就跟来了,随行的还有南京卫的指挥同知,他正要跟知府解释一番,叫他住手,却见对方已经中了两箭,便赶紧闭了嘴,任由钟延光射杀他。
    同知大人挥一挥手,让衙役们赶紧撤下。知府已经血流不止,面色惨白,险些疼晕过去,还不忘喊道:“给本官把他……抓起来打死!”
    钟延光走到马车跟前,放下弓.箭,手握长矛,矛尖抵着知府的下巴,戳进他的肉里,取下了头盔,露出冷冰冰的脸,声音低沉嘶哑:“你想杀老子?”
    知府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定南侯?!大皇子战死,定南侯怎么会顺利来到应天府,新帝如何会放过他?!
    可惜不等知府多想,钟延光的长矛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脖子,抽回来的时候,只看得见一个血窟窿汩汩地流。
    把长矛扔给了彭岩,钟延光吩咐他放了一个信号弹,走到宅子门前下马,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钟延光的侍卫看到了熟悉的信号,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却都还是犹豫了一瞬。
    狠狠地捶着门,钟延光低吼道:“开门,我回来了。”
    钟延光低沉而浑厚的声音透过重重的木门传进去,里面的侍卫和护院又惊又喜,咚咚咚地挪开柜子,把大门给打开了。
    五人一见钟延光,便跪了下来,红了眼眶。
    钟延光问道:“夫人可在?”
    胡护院含泪禀道:“夫人在。”
    夏蝉猛然一见钟延光,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撑着站起来,抽噎道:“侯爷,夫人要、要生了,没有稳婆,没有稳婆!”
    心口一紧,钟延光吩咐道:“外面有人,你快带人去找!”
    忙不迭地点头,夏蝉被护院搀扶着出去,赶紧吩咐人去请稳婆过来。
    钟延光飞一样狂奔进内院,顾不得别的,直接闯进内室,就看到苏绿檀呼吸急促地躺在了床上,低声地痛叫着,他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嗓子里顶着硬物似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床上的苏绿檀乍然一见钟延光,欲语泪先流,靠在迎枕上,脸上带着泪和笑,断断续续道:“夫君……孩子不听话……要提前出来了。”
    紧握拳头,钟延光如何不知苏绿檀是受了惊讶才导致孩子提前出来,他不愿跟她说他方才做的残暴之事,只是上前握着她的手,声音发颤道:“没事,绿檀,没事的,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稳婆来,没事的,你和孩子都没事的。”
    苏绿檀看着发丝凌乱,胡子拉碴的钟延光,心疼道:“夫君几夜未眠了?”
    眨了眨干涉的眼睛,钟延光道:“不知道。”
    肚子越来越疼,苏绿檀已经没了力气应付钟延光,她集中精力地盯着肚子,终于把稳婆给等来了。
    来的四个稳婆,先是被外面的阵仗给吓坏了,一见到孕妇,才稍稍安定一些,又看到产房里有戾气十足的男人,便催道:“贵人请先出去,妇人生产不吉利。”
    钟延光不为所动,紧紧地握着苏绿檀的手不松开,只道:“你们接生便是,不必管我。”
    稳婆也不敢多说,只好装作钟延光不在,专心接生。
    苏绿檀疼得脑子发晕,只有攥着钟延光的手,才觉得有些安心,一句话也顾不得说上,疼得高声尖叫。
    三个多时辰过后,苏绿檀顺利生产,诞下一个男孩,便沉沉睡去。
    钟延光把孩子交给了稳婆好丫鬟,亲自陪着苏绿檀,替她擦洗身体,把她平稳地抱去了干净的房间,一直陪在她身边。
    ……
    一个月后,苏绿檀生产之后恢复完全,钟延光也在金陵陪着她坐完了月子,几乎是寸步不离。
    应天府新知府也上了任,苏府门庭比从前更加热闹。
    苏青松常常往苏绿檀这边跑,每次来都给小外甥带了新的衣服和鞋袜。
    期间,苏世文也来过,钟延光以礼相待,不冷不热。他虽然有些责怪苏世文没有尽全力保全苏绿檀,但他也感激苏世文一直想要保护苏绿檀。
    钟延光非常清楚地知道,比起孩子,苏绿檀对他来说更加重要,倘或他真的身死京中,他和苏世文一样,宁愿苏绿檀舍弃孩子再嫁。
    幸运的是,他为了她,活了下来。
    从今以后,他也会为了苏绿檀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好好地活着。
    ……
    三月开春,钟延光带着苏绿檀走水路启程回京,苏青松也跟了去。
    春风斜斜,水面波光粼粼。
    几丈高的大船上,苏绿檀体态丰腴,坐在船头晒太阳,钟延光跟了过来,她便伸个懒腰,灿笑道:“许久不见太夫人,她肯定想死我了。”
    自钟延光攻城之时,太夫人和赵氏便早早被转移了出来,京中平定之后,早就搬回去了,前些时已经写信来了金陵,说家中一切都好,就是想念他们,催着他们夫妻俩赶紧回家。
    钟延光穿着直裰,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捏了捏苏绿檀微微长肉的脸,笑道:“明明是你想太夫人了——不过太夫人肯定更想玉哥儿。”
    玉哥儿是苏绿檀先给孩子起的乳名,因为孩子现在长大了一点之后,嫩的跟玉似的,就叫玉哥儿。
    轻哼一声,苏绿檀道:“你们都是这样,有了孩子忘了娘。”
    钟延光上前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声道:“胡说,那小兔崽子在我心里排第四。”
    挑起秀眉,苏绿檀靠在他怀里问道:“那第二第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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