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般夫妻撕破脸的难看,承洋、苡清,和平的结束了婚姻关係。
    承洋搬离了曾让他无比幸福,现在却悲伤无助的家,留苡清和女儿共居。
    他默默开始着手收掉自己一点一滴拼下来的心血结晶,预备离开这块再次让他重伤的土地。
    而不久后,云贞却致电给苡清,他即将和蕙兰归来,意气风发而飞扬的他丝毫没察觉妹妹声音里的呆板和心如死灰。
    收了线的苡清思索了一瞬,仍是给了承洋电话,希望他能”配合”演好这场戏。
    云贞和蕙兰回到1切如故的家中,先给杨青云上了香。
    喃喃的祷唸中,传达俩人将移民的讯息到天上,也落入了刚好也进门的承洋耳里。
    苡清??怎么办?
    同时失去自己和家人,她1人面对女儿?
    他的心似被剜得一点也不剩,原来,痛到了极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像埋在极地的冰雪里,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正1点一滴的死去。
    云贞和蕙兰见承洋已到,皆是愉快的招呼着,母子俩讲述着异地生活的见闻点滴,承洋不动声色的应对,直到婶婶开了口:「我和云贞想移居过去。你尹叔叔现在少不了这孩子在他身边帮忙,我也适应的很好,在那儿有了新的人生目标,所以,这次回来是想处理掉这栋房子和迁走青云的牌位。」
    她喝了口茶看了眼儿子又道:「苡清现在有你照顾,我们也算了了牵掛,看到你们过得都好,我想,青云肯定开心。」
    承洋痛的麻木,脸上却丝毫不显,除了向婶婶道喜,也问起是否要帮忙处理房產的问题。
    因都亲为家人,云贞也不客套,直接将需要兄妹俩帮忙的事宜细细交待了,话题又转回事业上,和乐融融的表面渗着承洋滴滴的血,脸上的笑1吋吋的撕裂自己的灵魂。
    苡清在杨家门外呆站了许久,迟迟不想开门面对承洋和杨家人。
    女儿耗尽了她所有撑住的坚强,自己实没把握在他们面前仍维持旧时的模样。
    终于,她下了决心,戴好面具,轻啟了杨家门。
    心道;即使碎成了粉末也不能教婶婶和云贞察觉。
    室内阵阵笑语让她心口1抽一抽的疼,原来不是刀山油锅才叫地狱,自己早身陷其中,正无可逃避的受着。
    苡清深深呼吸了几瞬,摆起了欢快的笑脸,倚进了婶婶的怀抱,展现此生最精湛的演技,警告自己务必不能露出马脚,将心生生剥离出去,面上仍是那个爱娇的妹妹和女儿,精准的摆出各种应有的神态,和同在地狱里的承洋演出最后一场戏。
    离开了杨家,承洋对着妹妹吶吶不能言,原来,最亲密的陌生人就是他们这般模样。
    苡清默默走向停车处,并未理会背后灼人的视线,这1世的倾心相爱已成灰烬,她再无力摆出坚强的模样面对哥哥,现在,她只想独自一人拼凑破碎的自己,那天谴印记似的女儿还在家中等着她回去,鞭笞般的折磨,让她吸气也痛。
    承洋在她背后伸出了手却又颓然的放下。
    自己又一次懦弱的逃避了人生。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再去拉那个仍深爱的女人?
    看着苡清驶离原处,承洋怔怔的掉下了泪,记起当时吻她时曾说甘受天罚,上天听到了吗?
    路灯映照他孤单的身影,石雕般的久久不曾移动。
    陪着婶婶、云贞迁移完叔叔的牌位没多久后,承洋再度送离了俩人,继续埋首结束自己业务事宜,想逃离这座让自己再难喘息的城市,他打算回到以前读书的地方重新开始。
    而苡清和女儿,他想最后见她们一面。
    铃声固执的响,苡清漠然的看着它。
    接?
    不接?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仍是按了接通键,细细的呼吸漫在手机两端,久久俩人都没有作声。
    似下了决心,承洋艰涩的开了口:「??我能回去再见见你和女儿吗?」
    另一头仍沉默着,但轻微的呼吸声乱了。
    1阵后,苡清平復了心绪,缓缓道:「我们已没相见的必要,但如果你想看孩子,我会交代保姆。」
    随即,她收了线。
    承洋握着手机久久不放。
    最终,他无法再见到妹妹了吗?
    燃着的菸烧到了手指,他却无所觉似的看着已几乎净空的办公室,脑海浮现着和她的点点滴滴,那首古老的童谣清晰的在脑海里响起,彷彿苡清仍伏在自己胸口。
    他不自觉的抬起了手,那拥抱却只剩空虚。
    承洋缓缓的坐倒在地,埋进自己的膝头,雪国般的心再不会有春天降临。
    怀中的女儿笑得开心,似仍认得自己的气息,米粒般的小牙咬着他的衬衫,口水糊了满脸。
    承洋细细的擦拭,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喃喃反復自语:「??雪彦,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要健康长大,爸爸有罪??爸爸的错??」
    他眼神涣散,心思飘向远方,直到响亮的哭声引来了保姆,他才回过神将孩子递给她去换尿片。
    承洋细细的看着屋内的装潢和摆设,这个家曾承载了他和苡清幸福的时光,处处都是爱的回忆,却也似最钝的刀,慢慢的剐着自己。
    他静静的走过每1处,最后停在主卧门口,闭着眼回忆着所有甜蜜的片段。
    谁知,这是他们的终曲?
    承洋的手紧了紧,似下了决心般的睁开眼,回过身,缓慢而坚定的走向大门,他明白,迈出了最后一步,将永远走出她们的生命。
    大门,静静在承洋背后闔上。
    悠悠的岁月过去,苡清总会将女儿的相片定期寄给那个曾刻入自己骨血般的男人,偶尔会写些小女孩的状况,却绝口不提自己。
    他再婚了,而且,也多了个儿子。
    哥哥??很幸福吧?
    她走向了阳台,燃起一根菸,神思飘远回刚到异乡的日子,那时,他们违背了禁忌,不顾一切的爱上对方。
    苡清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沉浸在那段回忆里。
    忽的,起了阵风,火星飘上了手背,也灼烧掉脑中所有甜蜜的画面。
    她垂下了眼,是上天在提醒自己不该再想起承洋吗?
    他离去后,苡清思念也似的爱上了菸草香,呛咳中慢慢习惯了烟雾繚绕在身边,彷彿哥哥仍在身旁1样。
    承洋还有菸癮吗?
    苡清苦笑了一下,想这些做什么?
    她熄了香菸,碾去那菸的喘息,也扑灭自己对过往的念想。
    他们当时不明白这段爱情是一场错,结起情缘的那瞬,註定会变成劫。
    苡清回到屋中,走向书房门口,看着眉眼神似承洋的十三岁女儿正埋首纸堆里,专心于自己的小世界中。
    她已决定该往前走,答应那人的求婚。
    犹豫了一瞬,终是轻敲了敞开的房门,女儿抬起脸,眉眼间含着淡漠。
    曾密实的情网终是吋吋碎尽,苡清缓缓向雪彦开口,让女儿决定自己的未来。
    电邮里寥寥没有温度的数语传达妹妹将再婚的讯息,承洋手微微颤了颤,仍镇定了心神将附件里女儿的相片印出。
    他提笔写上日期、年岁,便照旧封入相册中。
    儿子夏彦伸手接了,他抚着那孩子的头发,自任他翻去。
    承洋靠在椅背里,怔怔的回想关于妹妹的1切。
    他下意识的翻找着菸,却猛然想起自回到这里时就发狠的戒了。
    他苦笑着,闭上了眼。
    苡清,欠你的,来世再还好吗?
    也许下辈子,劫会变成缘?
    男人任自己在回忆的狂浪里灭顶。
    坐在地上的夏彦抬头望了父亲一眼,心神又回到手里的相册。
    他小小的手指描摹着相片里,女孩精緻又漠然的眉眼。
    姊姊??
    什么时候,见见你,好吗?
    小男孩的渴盼在心底萌芽。
    註1:第二十二章“碾去那菸的喘息”此一句原文灵感为小说家黄愿作品『关于我们』内文。
    原文是一首词,如下。
    『香菸,需要吻的燃烧,着了火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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