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奶奶清清嗓子,然后把嗓子捏起来说:“你是国家的人,打了报告领导同意就行了,我们管不了。”
    蒋珂抿着笑,看着她道:“那我不结了。”
    蒋奶奶把眼一瞪,“信不信奶奶捶死你?”
    蒋珂笑着学蒋奶奶捏嗓子说话的样子,“我是国家的人,打个报告领导同意就行了,你们管不了。”
    蒋奶奶抄起拐杖就要戳她,还没戳到她身上,又收了回来,可舍不得真戳。
    这会不跟她绕圈子了,蒋奶奶直接跟她说:“什么情况,跟我和你妈交代清楚。合着我跟你妈操心这么多年,心血都熬干了,干的都是傻事?”
    “不是傻事。”蒋珂说话有些含糊嘟哝起来,“就是真的,没想结婚。”
    蒋奶奶目光瞥一下安卜,又问蒋珂:“现在想结婚了?”
    蒋珂看向蒋奶奶,朝她慢慢点了两下头,“嗯。”
    旁边安卜看她的样子,含着笑在嘴角,微微端着不敢随意放松。毕竟这回跟上回不一样,上回上门来那是干事送同志回家,这回是女婿上门见丈母娘。
    蒋奶奶和李佩雯看蒋珂这回是真的决定结婚了,而且小安这孩子,跟蒋珂也是知根知底,各方面条件也都好,当然没什么可挑剔的。
    蒋奶奶说要审她,也就问了这个,并没有把两人揪在场,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全部问出来。那是他们小年轻之间的事,蒋奶奶只知道,她孙女儿确定是要结婚就行了。审出她这个态度了,也可以了。
    再说,小安这孩子,她早就中意,当时蒋珂回来的时候说两人之间没关系,她还觉得挺可惜的。最后兜兜转转两人还能走到一起,挺好。
    蒋奶奶没什么话再可说的了,李佩雯便又最后交代了几句,跟蒋珂说:“既然在一起谈恋爱了也公开了,刚才闹了那么一出,我们也没看懂,反正戒指是戴了,那就赶紧把报告打一打,团里手续办好,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又不是刚认识还不了解的,你们认识也有十个年头了,可别再拖了。我和你奶奶呢,也能跟着忙活起来,给你备点嫁妆。你奶奶啊,早就给你绣好被面儿了。”
    有些事不提起来,觉得和自己仿佛永远是沾不上边的。在安卜回来之前,蒋珂一直觉得结婚是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事情。如果要结婚,那也得是到了她自己觉得不得不结婚的时候。那时凭空想着,就觉得结婚是人生中一件极大的事,需要用掉自己所有的勇气和决心才会做的一个重大决定。
    也就到了这时候,她发现结婚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不可怕,也没有神圣到不可轻易碰触,很自然很轻松。仿佛就是走到了这一步,水到渠成。
    突然提起来了,也没什么再耽搁的理由,你情我愿,双方父母都比自己还着急,好像有点稀里糊涂,其实是顺其自然,走着走着,婚就结了,压根没有想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的时间。
    蒋珂在舞蹈晚会成功举办之后,回团里就跟团里打了结婚报告。把安卜的资料和所有情况全部上报给上级知道,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审核,团里通过了他们的婚姻申请,便一起去领了证。
    当天领完证回到车里以后,安卜捏着结婚证抱着蒋珂就一直闷声哭。哭得蒋珂是哭笑不得,一边像哄孩子一样拍他的背安抚他,一边湿着眼眶故意跟他说:“哇,让你讨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你还哭?哭成这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你娶我的呢。”
    安卜抱她抱得越发紧,眼泪还在往外冒,也不说话,看起来异常委屈,也异常幸福,这叫喜极而泣。
    后来安卜哭完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抬手胡乱擦一下眼角,便打着车子跟蒋珂说:“我们去拍婚纱照。”
    这时候拍婚纱照都是很简单的一张两张,没有太多的款式挑选,也就一套白纱,捧着一捧花挨着肩正正经经坐在摄影棚里,老式相机把人往下一照,洗照片还得洗几天。
    蒋珂和安卜去到照相馆后,挑了一套简单的婚纱,长袖一字肩,头发简单盘起来后戴上头纱,再在耳朵脖子上戴上首饰,稍许化点妆,就能拍照了。
    安卜穿着西装,左边胸口别着两朵玫红色的鲜花。
    两人都收拾好后,在纯灰色背景布前的长凳上挨着坐下来,脸上挂着微笑,把这一刻做一个定格。
    结婚证拿了,婚纱照拍了,是谁的就是谁的,这辈子甭想跑了。
    晚上安卜和蒋珂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安卜还一直抓着她的手。这一天他都不大正常,一点没有三十岁男人该有的样子。又发骚又发浪,比当年二十岁出头那时候还不知道收敛。
    吃完饭他也没把蒋珂送回团里去,直接就带她去了他现在住的宾馆。他停车下车去给蒋珂开车门,蒋珂坐着不动看着他,半晌把腿往里收了收,说:“我不去,我要回团里。”
    安卜手搭车门,在外面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小蒋同志,证都领了,连上去喝杯茶的面子都不给我?”
    蒋珂手里攥着皮包带子,看他反问,“这上去了,是……就喝杯茶吗?”
    安卜嘴角忍着笑,“你要想做点别的,我可以奉陪。”
    说完了,不让她再犹豫,自己弯腰进去帮她解开安全带,拉了她下车来。
    蒋珂下车后就把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等他锁好车以后,跟他一起进宾馆大堂。
    她还没干过这种事,跟一个男人进宾馆。所以在进入大堂以后,她便埋着头跟在安卜身后。到了楼梯间,安卜先上楼梯,然后回身把手伸到她面前。
    蒋珂愣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过去搭到了他的手心里。楼梯间的灯光瓦数低,光线昏黄。蒋珂感受到安卜在捏她的手,手心手背捏了几下,便在她手心里开始轻轻挠。
    蒋珂被他挠得心里发痒,要把手缩回来,却发现被他拽死了缩不动。
    就这么被他拽着去到二楼,到他住的房间。
    安卜开了门,拉着蒋珂进去。在关上门以后,根本没容蒋珂往房间里多走,就把她一把拽了回来按到了门板上。他不容分说地上去亲她,鼻息滚烫,哑着嗓子贴在她唇边问她:“先洗澡还是先做事?”
    蒋珂被他这么一挑逗,鼻息就热了起来,身子紧贴在门板上避不开,跟他说:“先开灯。”
    安卜没有按她说的去开灯,在亲了她一阵把气氛挑得更热以后,便一把打横抱起她,把她抱去了床上。他把蒋珂搁下后,便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纽扣准备脱衣服,在他脱衣服的时候蒋珂翻过身子就要往床头躲,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压在身下。
    蒋珂惊得闭上眼睛,跟他说:“我紧张。”
    安卜也紧张,但他更多的是情欲充脑,难以自控了。他去亲蒋珂的嘴唇,脱她的衣服,跟她说:“我会轻一点。”
    蒋珂再想说话的时候,已经被他堵住了嘴,除了呜咽和低吟声再也发不出来其他的。
    她被他安卜亲得神思迷离,身子在他掌心手指的爱抚下软成一汪春水,生出了本能的渴望。
    安卜一边用手掌在她身上撩火,一边落唇在她耳边,然后气息极重地说:“一直都很想要你,只能自己夜里肖想。想脱光你的衣服,亲你,摸你,要你……有时候夜里做梦……”
    蒋珂忍不住低喘出声,然后屏气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
    安卜没有再说下去,他捞起蒋珂纤细的腰身,冒着汗忍着过盛的激情推进去。然后他也没有急切地动,而是俯身继续亲吻蒋珂的额、嘴唇。等她在他怀里又轻颤起来,他才慢慢地开始动。
    浓烈的激情一直到半夜才在这个房间里褪去,蒋珂和安卜都睡不着,安卜披了件大衣把蒋珂包裹在自己怀里,拥着她在窗边站着。
    夜里的风很凉,却吹不淡激情在两人身上留下的滚烫印记。
    ***
    蒋珂和安卜领完证之后不久,蒋珂的单位就给分下了房来,在军区大院里。然后他们选了个吉利的日子,收拾好了搬进去,把从照相馆取出来的婚纱照也挂了起来。
    床上的被子都是蒋奶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并蒂莲花鸳鸯戏水,红彤彤的锦缎布料,手摸上去都打滑。除了被子脸盆毛巾红布罩台灯,李佩雯和蒋奶奶几乎把能在新房里装饰的都装饰了,包括衣柜家具,都提前让人打了几套,在搬家的时候搬进来,弄到最后心房就成了最大红大艳喜庆的样子。
    蒋珂不表态,随她们弄,她们高兴就好。
    然后李佩雯和蒋奶奶也不管蒋珂需要不需要,还是给她买了缝纫机收音机和自行车,手表项链因为安卜给买了,她们就没再浪费那钱,毕竟她们买的赶不上安卜买的那东西金贵。
    等蒋卓带着李佩雯和蒋奶奶把缝纫机、收音机和自行车弄过来的时候,蒋珂笑着问李佩雯,“妈,你觉得我会踩这缝纫机吗?”
    李佩雯看她一眼,“这不是会踩不会踩的事,按规矩就得要,谁家姑娘结婚没这些东西?”
    蒋珂知道的,在她们心里,规矩不能随随便便改,这是关系体面的事。
    新房布置好搬进去不久之后,这屋里又多了东西,墙上挂着的,便不止蒋珂和安卜两个人的婚纱照,还有几张以前在文工团里的照片,难得的几张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取景框里。
    那时候团里有摄影干事,跟着拍的照片不少,安卜回南京把有他和蒋珂的照片拿了不少回来,墙上挂不了的,就全部塞在了相册里。
    每次两人就把这些照片拿出来翻看看,一起回忆照片上当时都在发生什么。
    十年很长,能说的东西有很多,所以两个人一直有聊不完的话题。
    在新房收拾好之后,安卜和蒋珂也没把婚礼再往后拖多久,就定在了这个除夕之后的正月里。
    因为蒋珂的婚事就是部队里的事,她团里的领导和同事都在北京,所以婚礼就打算在北京一家饭店里。
    安卜在南京过完年就来了北京,然后抓紧时间开始张罗举办婚礼的事情。因为蒋珂的军人身份有点特殊,所以婚礼没有太繁杂的程序,只是在饭店定下桌子吃顿饭。
    婚礼的日期是在年前就定下来的,定下来当天,蒋珂就打电话告诉了施纤纤。除了施纤纤,她也真不知道还要通知联系谁了。这年头上,大家都身处各地,正月里不是在外面拼命赚钱的,那也是放假回老家了,没交情的谁为一个小小的婚礼在这大新年里奔波啊?
    所以,除了昌杰明和施纤纤,蒋珂并没打算请别的老战友来见证她和安卜的婚礼。有双方的父母以及两个至交好友和团里的领导同事,也就够了。
    如果往复杂了办,那就是又费事又费力的事情了,少说要三场宴席。不止要在她团里办,还要在南京办,还得请蒋家的亲朋再办一遍,以她的身份,可没办法因为结个婚而一场宴席一场宴席地请客吃饭,人还以为你收礼的呢。
    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在婚礼日期的前一天,安爸和安妈妈特意从南京赶了过来。也就赶着这个时间,晚上到北京和蒋奶奶、李佩雯和蒋卓并安卜、蒋珂坐下来吃了顿饭,算是亲家见面。
    这是两边长辈第一次见面,都还有些生分客气,也就讲到蒋珂和安卜的时候,那话题才真的能凑到一处。
    因为顾念安爸和安妈妈坐一天火车过来的,这顿饭也没吃多长时间,吃得差不多便结束了,让安爸和安妈妈去宾馆休息。
    因为这事,蒋奶奶和李佩雯还觉得挺不好意思,饭局结束之后,私下悄悄跟蒋珂说:“让你公公婆婆那么远来北京参加你们的婚礼,你公婆还算好脾气好说话的。”
    蒋珂听得懂蒋奶奶这话里的意思,抿抿唇小声道:“我单位在这里,没办法。”
    蒋奶奶拍拍她的手,嘱咐她,“今天见了你公婆,看起来还不错。结了婚好好跟小安过日子,对他的父母好一点,不要学现在那些刁钻的儿媳妇。”
    蒋珂笑笑,“奶奶,我是刁钻的人吗?”
    人不惹她,她基本无心跟人犯呛闹事。
    有些事情要是顺利起来,真让人恍恍惚惚像做梦,似乎也就尝出生活中的甜蜜喜悦了。
    蒋珂和安卜对彼此的家庭成员都没什么意见,双方长辈见了面也都聊得挺好,虽然有点客气。一直对安卜抱有成见的蒋卓,早就知道安卜回来肯定是要跟蒋珂和好的,所以在得知蒋珂和安卜和好后,也没再说过任何一句酸话废话。
    晚上吃完了这顿饭,安卜开车把安爸和安妈妈送去宾馆,蒋珂留在饭店里陪着李佩雯和蒋奶奶以及蒋卓。等到安卜回来,再开车送他们回去。
    这会儿安卜跟李佩雯和蒋奶奶早不生分了,说起话来两边都是乐呵呵的。每次这样的时候,蒋卓就闲闲地识趣地不掺合,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抹了安卜的面子。
    一家人上了车以后,蒋卓坐副驾,蒋珂带着蒋奶奶和李佩雯坐后面。
    车子还没发动起来的时候,安卜突然给蒋卓递了个盒子。
    蒋卓愣了一下,但还是没客气地接下来了。拿到手里拆开看了看,是一套浅灰色的西装。他可不识这玩意的品牌质量,看了一下之后抬起头看向安卜,开口道:“哟,您这是讨好我啊?”
    安卜拧动钥匙发动车子,回他一句,“你喜欢才能算是讨好呢。”
    蒋卓管他是不是讨好,反正觉得挺受用,他收下了。
    这礼物第二天刚好派上用场,蒋珂和安卜的婚礼,他正好穿了这套西装参加。而到饭店一看,来参加婚礼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那大部分穿的,还都是军装。
    蒋珂因为要化点妆,稍微做个头发,所以早上起得也早。在家换好款式简单的红色礼服,收拾好妆容头发,才和安卜一起往饭店去。
    到了饭店没别的事,站在门口一个个地把客人往里接。陆陆续续的人里,穿军装的最多,大部分都是蒋珂团里的。
    这些人都是一起来的,一气迎进来后,余下也便没什么人了。就是双方父母,还有昌杰明和施纤纤。
    蒋珂不知道昌杰明和施纤纤有没有来,在门外站着的时候,问安卜,“你知道他们来了吗?”
    安卜摇摇头,“忙这忙那的,没想起联系他们,但应该来了。”早就说好的,结婚了一定要请他们来吃喜酒吃喜糖,请了却不来,那算怎么回事。
    里面到了的人都落了座,蒋珂和安卜又在门上等了些时间。等的时间稍微有点长,长到让他们几乎觉得昌杰明和施纤纤压根就没来。在快要到十一点的时候,安卜跟蒋珂说:“再等十分钟,不来我们就进去。”
    蒋珂点点头,然后又和他在外面等了十分钟。十分钟过去后,施纤纤和昌杰明还是没有到。于是他们也就没再等,进去招呼各位领导,一个桌一个桌地敬酒,感谢他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吃这顿饭。
    这样的仪式是简单而有规矩的,没有多热闹的气氛,但也确实给两位新人做了见证。
    宴席吃完之后,因为大家都忙,所以散得也快,回单位的回单位,回宾馆的回宾馆,回家的回家。
    安卜帮着把各路人送走,最后回到饭店里和蒋珂碰头,只剩他们小夫妻两个,开车回自己家里去。回去的路上,蒋珂坐在副驾上嘀咕,说:“我看纤纤姐和老昌,这辈子是不打算见咱们了。也不知道来没来,也没说一声。”
    安卜也在琢磨这事儿,手指点着方向盘,回蒋珂的话,“等我有空了,找他问一问。”
    蒋珂闷口气,不想再说这话题。本来觉得事情圆满,她和安卜要结完婚安安心心过日子了,结果在婚礼这当天,昌杰明和施纤纤放他们鸽子,着实让人有点开心不起来。
    她有点闷,但终于把她嫁出去了的李佩雯和蒋奶奶可是仍然开心的,和蒋卓回到家,见着人就发喜糖。一个竹编篮子提着,还挨家挨户给散了一遍。
    在给人散喜糖的时候,人问李佩雯和蒋奶奶,“你们这到底是国家的人了,咱们胡同里的人就不请了?不在院里摆两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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