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江殚电话,裴嘉木望向对面的人,“很晚了,回家吧。”
    时渺在裴韶润市区的家里,年关了,她每天都忙到凌晨才回家,基本等同于裴嘉木独居。
    江殚又发来信息,时渺嘬嘬手指上的小龙虾红油,用那根勉强算得上干净的手指点开输入框,打了个“1”。
    然后打了个豪放的饱嗝。
    裴嘉木看着她两只油花花的手,犹豫着,撕开袋湿巾,拉过她的手细细地擦拭。擦的时候,抬眼窥视了几次她的反应,只见她面颊红润,目无焦点,愣愣地出神。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过了好一会,她才转动眼珠,脸比刚才更红,盯着他,慢慢转向他。几秒后,朝着他倒过去。
    “等……”裴嘉木猝不及防被压在了底下。
    艰难地转动脖子,他目光锁定在空啤酒罐上,一听三百毫升的。
    就一听,就醉倒了?!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鼻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酒味、蒜蓉味、头发上若有似无的洗发露香味,混在一起,直窜脑门,把脑子搅得七荤八素。
    胸膛能感受到乳房的弹性,转一转视线,就能看到红嘟嘟的嘴唇近在咫尺,他小心翼翼竖起手指,用指尖推了推她的肩窝。
    倏地,她闭着眼睛咯咯笑起来,胳膊一扬,攀上了他的脖子,搂紧之后,乳房死死贴着他的前胸晃了晃,鼻腔溢出声哼哼唧唧的轻吟。
    这是……在撒娇?
    裴嘉木脑子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状况,身体先给出了反应,下半身有东西站起来了。头嗡地一跳,他猛地翻身推开她,爬着退下沙发。
    他敞开窗户在冷飕飕的露台绕了几十圈,不听他使唤那位兄弟依然没有疲软的意思。
    拿着手机,手指一会停在裴韶润上,一会停在江殚上。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揣回兜里,来到沙发前蹲下来。
    时渺睡得很沉,喝醉了那种沉。
    裴嘉木伸出只手,食指戳了下脸颊。
    “嗯……”她又哼唧一声,抬手,啪!打蚊子似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裴嘉木吓得心肝抽抽,一把缩回手,观察她的眼皮。抖了,但没有掀开的迹象。
    紧张兮兮憋着的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上,胳膊交迭搭上沙发边缘,注视着她趴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胳膊麻得没知觉,才缓缓直起身来。看样子她要睡到天亮,他准备去拿个毛毯给她盖,她手机就在这时亮起来。
    屏幕上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哥。
    距离江殚给他打电话竟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毫无意识。明明不该暴露她的位置,但鬼使神差地,他拿起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
    他没说话,江殚等了几秒,叫道:“渺渺?”
    他还是不说话。
    江殚的声音明显比和他通话时柔软许多,还有点忐忑:“快十二点了,你不回来可以,但要告诉我你在哪,我才能放心。”
    她哪回答得了,裴嘉木接过话来:“双子公寓A栋2105,你来接吧。”
    对面沉默了,一言不发挂断电话,一个字都没和他多说。
    大约四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江殚阴沉着脸进来,看都不看裴嘉木,站在沙发前,默然俯视着昏睡的时渺。
    他弯下身,没有抱起她,而是拉扯她的领口,左右查看一番。她试图扫走脖子上骚扰她的东西,不满地哼哼两声,翻身背对,江殚便又撩起她的头发,检查她的后颈。
    裴嘉木看不下去,说:“你别像验货似的查来查去行不行?”
    江殚回头,理直气壮说:“她都没意见,关你什么事?”
    裴嘉木知道,江殚说的“她”,不单指这个睡着的时渺,也包括醒着的。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验证,江殚的动作闹醒了她,她捂着脑袋坐起来,撞上江殚阴晴莫辨的眼神,往沙发角落缩了缩。
    时渺的脑子被酒精淹成一团浆糊,但还没忘自己晚上做过什么。
    她溜出家门,找裴嘉木陪她喝酒。她想喝酒,但这件事在家是不被允许的,时南雁不许,江殚也不许,她从小到大碰过的酒精,就只有儿时过年,亲戚筷子尖上那一滴。
    她不是故意找裴嘉木来气江殚,是思来想去只有他能陪她破这个戒。
    他担心在外面不安全,才叫她在家喝。
    她记得她就喝了……一罐。
    很好,以后用不着她妈和江殚严令禁止,她也不会喝了。
    隐约还记得江殚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内容都忘了。那不重要,光是她跑到裴嘉木家喝酒,就够她喝一壶了。
    “我什么都没做。”她嗫嚅着解释,怕不够清楚,她又完善了下:“我没干涉及你底线的,不信你检查。”
    底线,就是和别人发生关系,没明着约定过,但彼此心照不宣。
    急着澄清,都忽略了一旁的裴嘉木,她骤然意识到不妥,匆忙道:“先回家再说。”
    江殚来的路上攒着火,自打收到她那个“1”开始,他就悬着颗心,时间越延后,越担心她出事,结果她居然在裴嘉木旁边睡觉。
    光是从玄关走到沙发这几步路,他就想了好几种惩戒手段,可她睁开眼,第一句就是解释。
    在相亲的事还没说清的情况下,她还是优先向他自证。
    江殚牵起她的手。裴嘉木送到门边,时渺回头拿口型比了个“谢谢”。
    他回了个笑,目送她被江殚带走,蓦然想起第一次见那天,她扭了脚被江殚抱走。一抱一牵,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回客厅收拾桌子才看见她落下的皮筋,她应该还没上电梯,他追出去,还没走近就听见江殚的声音。
    “为什么喝酒?”
    她没答。
    江殚忽然道了个歉:“对不起。”
    时渺也很迷茫:“干嘛突然……”
    “我中午不该逗弄你,相亲是假的,礼物也是要送你的。”跟着他话锋一转:“相亲是假,你吃醋是真?”
    时渺结结巴巴:“我、没……”
    “你想好再说。”江殚声音透着股胜券在握的沉静:“你没吃醋,路上就要好好想想这么晚醉倒在男人家的借口,可你要是因为吃醋心情不好,我就没办法生气了。”
    他说到一半时电梯铃响,但他还是说完了,裴嘉木没听见时渺的回答,只听见电梯门合拢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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