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贝蒂分开之后,我1个人在教堂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没去找璨璨,他后来好像跟马丁牧师钓鱼去了,就是上次野餐偶遇璨璨的地方。贝蒂刚才接到一通电话,说有朋友找她,于是就先离开了。
    这么说来,这么寧静的下午,也没其他人来教堂,我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心想那位从远处走来的妇人大概就是玛莉牧师了,微微瞇眼,我有些迟疑的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这时她才看见我,眼中的神采变得光亮多了,只是快步朝我走来,我也缓缓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落叶,对着快步走来玛莉牧师微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很有默契的往她的花园走去,不为什么,我见她手中提的篮子就知道了。
    把提篮放在一旁的塑胶桌上,她拿了一罐宝特瓶给我,戴上白手套,接着走到花圃前,拿起预先准备好的铲子,翻搅着泥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种子,顏色深,跟泥土很相近,不仔细看不会发现。等到把种子种了下去,填平土,这才脱下了手套。
    玛莉牧师也从提篮里拿了一罐宝特瓶,微笑着问:「怎么不喝呢?这是我自己做的柠檬水,你喝喝看。」其实我刚才正专注于花圃上,也没细看手里拿的是什么水,双眼随着那双白手套移动,其实也不过就是播种罢了,但是注意到玛莉牧师认真的神情,似乎有哪里就变得不太一样了。点点头,我转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微微的酸,似乎还咬到了柠檬肉。
    点点头,我摇摇手中的宝特瓶,「好好喝,真的好好喝。」玛莉牧师笑而不答,穿起工作服,又去忙园艺了。我坐着,边喝柠檬水边看玛莉牧师除草、浇花,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我好像目光总是离不开她,最后竟然恍神了,还是在玛莉牧师脱下工作袍之后,叫了我一声,我这才没继续失神。
    「孩子,你边喝水边听我说。」知道她已经忙完工作,有间馀时间和我聊天,但是却猜不着她究竟想说什么。「其实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而这些事本来是打算不跟你说的,但是既然......你和奥利佛彼此许下了承诺,所以即使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说道这时,她已眉头深蹙。
    一怔,我不知道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不过听她这么说,大概是要跟我说关于璨璨的事了,我有些好奇,想从玛莉牧师口中得知更多关于璨璨的事;又有些畏惧,怕听见什么我一直不想去面对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奥利佛会被我们领养吗?」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说是因为父母双亡,玛莉牧师点了点头,继续说:「是的,他的母亲为了生他而难產死的,至于他的父亲,是被判死刑而处死的。」这怎么可能?璨璨是这么的好,他怎么可以是......不是这样的,但是玛莉牧师的眼神却告诉我她并没有说谎,但是也不能因此断定了璨璨的人格。是了,璨璨就是我最深爱的璨璨,而他父亲是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那孩子身世真的可怜,若是他父亲没死,我们也是会收养他的,并不是因为他父亲是杀人犯,而是因为他曾经想要杀死奥利佛。」顿了顿,玛莉牧师好像想从我眼里看出什么,但我只是瞪大双眼,面无表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奥利佛是个乖孩子,他知道他父亲讨厌他,却总是默不吭声的忍受,直到他父亲被捕入狱,外界才有机会帮助他走出童年的阴影。因为奥离佛的母亲难產死,所以一直怪罪奥利佛害死她母亲,时常不给他饭吃,心情不好时就对着他又骂又打,有次甚至还拿了酒瓶砸伤他......这是奥利佛跟心理辅导员说的,幸好最后平安无事。」
    点点头,我说不出话,只能静静的听,「认识璨璨也好几年了,不过他刚到美国时还是鬱鬱不乐的,后来是有好转了些,但是我知道他始终都没有当我们是他父母,也许在他心里头,即使对于母亲没有任何印象,父亲对他也不好,但终究是自己的父母,到了达拉斯来,这里却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所以只是觉得自己是个旅人,暂时住在陌生人家里罢了。」我想起之前问璨璨为什么不叫马丁牧师夫妇为父母,他却不回答我,现在我总算知道答案了。
    「可是他现在好很多了,也开朗很多了。」我就是想帮璨璨说些什么,虽然脑袋混乱成一团,不过仍是有某个部份是理智的。「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把这里当成是他的家。这种事,毕竟是强求不来的,你说对吗?」
    微微頷首,玛莉牧师还是面无喜色,叹了声气,「但愿如此。」过了半晌,她没开口,而我也始终没说话,终于听见她轻若无闻的说道:「我有些后悔跟你说这件事了,我很怕你会就此不喜欢璨璨了。其实我内心也是挣扎了很久,不跟你说又觉得良心不安,虽然这件事就算不跟你说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换作是我,我应该会想知道的,于是正好看见你,就通通说了。」
    我承认,这些事情我确实是想知道的。「璨璨一直都是这样鬱鬱寡欢的吗?」玛丽牧师说,自从他认识璨璨以来,他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嘴脸,好似谁欠他几百万一样。这话自然是玩笑,我也知道玛莉牧师心里大概很苦涩的吧!
    「其实若能这般过着清静的日子那也就算了,可令人惋惜的是,我总没办法预料他的所思所想。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觉,和马丁到顶楼吹风,谁知道居然看见那孩子正攀越过栏杆,只要手一松就没命了。当时我吓得双腿发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马丁也劝说了好久,他才肯慢慢爬回来,从此之后我就在顶楼加锁,除非有人看着,否则奥利佛没办法进去。他的心结我总是无法替他解开,闷在心里总是一个缺憾,女孩儿,如果你有办法,麻烦你多帮帮他,我会很感谢你的。」玛莉牧师说着,居然握住我的手,我能从中感受到她的激动。
    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旁人在怎么阻拦,也终究是拦不了他的,而听玛莉牧师说法,如果稍稍劝说还能让璨璨回头,那表示也并不是完全没救,只是他的心结终究是打不开,而这个心结似乎得须慢慢的打,毕竟造成他心灵伤害的也不是两三天就形成的,就算再着急也是没用。眼下只好先答应玛莉牧师,至少让她安心点,至于该怎么化解璨璨的鬱闷,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了。」我微微一笑,但看见玛丽牧师眉间隐约的鬱色,我的笑容也跟着僵化。
    「说真的,他最近多了很多笑容,我想大部分是你的功劳。」我1怔。虽然知道璨璨最近开朗了许多,但我从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会知道你们的事,也是奥利佛自己跟我说的。我和他的感情向来不及马丁牧师,但这次他却跟我说他的心事,我真的很讶异,后来想想,他大概觉得你跟我比较熟一点,才对我说的。」
    「我......我没这么大功劳的。」我不禁想,自从玛莉牧师预见璨璨之后就一直替他烦忧,不像我却只是想到璨璨时才替他烦忧,想到别件事就马上忘了,而玛莉牧师却不行,她总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的孩子好,更何况璨璨根本就不曾对玛莉牧师献出真心。「大家都希望璨璨好,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省悟,那就好了。」其实玛莉牧师又怎么不知道?但是如果璨璨真能够省悟,他早就省悟了,既然会深陷泥沼这么久,决不是轻易就能救起他的。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舒适,也很安逸。表面上我们是个热恋中的情侣,不过互动倒和平常没太大的差别,有时候他会牵牵我的手,有时候我也会依偎在他怀中,这种感觉挺好的,而我也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倒是贝蒂似乎有很多意见。
    她边走边说,有时绕到厨房,弄个三两下,嘴里没停,不知不觉却弄出了一杯咖啡,自己却不觉得渴,还愈说愈起劲,「卡洛琳,你都不知道,彼得跟她女朋友又搂又抱的,一点也不害臊,尤其是那个苏菲亚,虽然她话没我多,但是真的好大方,昨天我才去她家玩了回来,她送了我好多东西,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这可是香奈儿......」随便的做个样子,我倒不是很在意那个苏菲亚怎么样,只是她终于把话风落在我身上,我总该说些什么了,「哪像你跟璨璨,除了我以外,大概没第三个人知道。」
    冷冷的,我泼了她一桶冷水,「瑞奇知道啦,你这么大嘴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贝蒂竖起手掌,发誓说:「我发誓,除了瑞奇以外我没再告诉别人了。」我皱了皱眉,因为就算她不说,瑞奇也会说,既然瑞奇说了,彼得就一定会知道......不对,彼得既然跟璨璨谈过话了,当然会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我跟璨璨到底在一起了没。
    「所以呢?今后你还不是会大声宣扬?」要贝蒂守口如瓶真的很难,我只是在想,假如到时候我见了彼德该怎么面对他?前些时候,贝蒂或其他朋友常常跟我说觉得彼德比璨璨好,但我觉得她们又不认识璨璨,怎么又知道璨璨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
    贝蒂却刻意扯开话题不谈,「明天你们会来吧?我可是很期待耶!」她兴奋的拉着我的手,我却不像她这般期待,毕竟是跟璨璨第一次出现在朋友的聚会,高兴总是难免,但是想到要见到彼得,我就会想起别人把璨璨跟彼得拿来比较,彼得一定知道这件事,我心里总觉得尷尬。
    明白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我点点头,问道:「明天很多人会去吗?凯特会去吗?」其实跟贝蒂和好之后,我跟凯特的互动反而比较少了,但是我们彼此都不是对方最要好的朋友,也就不太在意了。
    贝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报纸,嘴上还是跟我侃侃而谈,「会呀会呀......」她像是忽然看到什么,欢喜瞬间少了,「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瞄了一眼报纸,果然是社会版。
    要是在平常,我一定会敷衍她两句,但是今天却不想就这么搪塞过去,「你这种问法,是积极的问法。很多人都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有人能够给较妥当的答案,却没有人能够给最正确的答案,如果真要找到解答,除非自己去体悟。」
    贝蒂放下报纸,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觉得呀,只要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就足够了,在乎得太多,反而更累。」我想起璨璨,但是马上念头一转就忘了。「所以呢,为了你的幸福,你来吧!」
    我笑了笑,「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的,她最爱乱接话了,莫名其妙又扯回原来的话题。
    贝蒂搂住我的肩,「我是认真的啊!彼德喜欢你,这是眾所皆知的事,要不然我干麻一直向你推荐他?又不是吃饱间着。」我被她抱着,僵在原地,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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