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走了……。
    知太的来去,于青恩的生命,是如此仓卒,来匆匆,去匆匆,这段单向的爱恋,最后仍是无疾而终。
    人世间,有许多人,许多情感,都同自己这段感情一样无可奈何的划下句点吗?
    整个人宛如沉入无底大海,没有光,没有空气,有的只是隔绝外界、令人逐渐眩晕窒息的强大压迫。
    青恩傻站在原地,许久无法回神。
    「你今天坐公车来的吧,我跟你一起搭公车。」一修忽然出现在身侧,试图唤回青恩。
    「啊……喔。」青恩一时还无法恢復精神,含糊的应了声,脚步虚浮的,逕自往公车站牌走去。
    上了公车,车上冷清没几个乘客,青恩走到后面双人座身体无力的靠窗坐下,一修也静静的坐到她身旁。
    青恩失神望着窗外城市街景,心底汹涌情绪却在体内无法无天的乱窜。她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在一修面前溃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死命硬撑多久,只好在心里拼命祈祷能赶快抵达家门。
    知太……
    心灵深处,捲缩在角落的自己,无视青恩极力压抑,痛苦悲伤不停念着知太的名字。
    然后,泪水夺眶而出,青恩慌忙以双手捂住自己,不想让一修看见,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映在车窗上狼狈的自己,还是被一修发现。
    一修看得不忍,不知从何安慰起。他静静递出面纸,好一会,青恩才发着抖接过。
    一修侧头,凝视青恩低泣颤抖的背脊,伸出手,悬在半空迟疑,而后鼓起勇气触碰她的肩头。
    一修掌心传递出的温柔,青恩深深感受到,却也因如此,使得泪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她捂住满是泪水的脸庞,转过身愧疚的望向一修。她知道一修真心喜欢自己,可是自己却在他面前为别的男人掉眼泪,这样的她,是不是个差劲的女人?
    「对不起……」青恩呜咽。
    「无须道歉。」一修说得温柔,话语中的体贴令青恩哭得更兇。
    「唉……」一修叹口气,然后伸手,以温柔力道将青恩拥入怀中。
    他让青恩深埋于自己胸口,任其滚烫泪水肆意流淌在衬衫上。
    青恩没有拒绝一修这突如其来的宽厚温柔,并不是无法拒绝,而是身陷大海的她,想抓着这块即时浮飘来的漂流木,好让她回归安稳无风浪的平坦陆地。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很狡猾。
    直到公车快抵达青恩家附近,她才缓缓离开一修的怀抱。
    「抱歉……」青恩以浓浓的鼻音说。
    「不会。」一修双手、胸口,刚与青恩接触过的地方,都还残留着青恩的馀温。
    后悔吗?后悔失去理智做出逾矩的动作吗?
    一修的心纷乱纠结,理也理不清。
    公车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你家……是在这边下的吗?」青恩仍以手遮住泪痕满满的脸庞。
    「是啊。」一修回得自然,「我送你。」
    「嗯,谢谢。」青恩低头,视线无法直视一修。
    这段短短的路程,两人默契的保持静默。直至抵达青恩家门口,才彼此互道声再见。
    青恩关上门后,一修才开始烦恼。
    ——机车还停在刚才吃饭的地方。
    一修转身,独自走向公车站牌。
    ○
    没了知太的白爵士,青恩还是得去上班兼职。
    有时望着店里某些角落,知太的身影就会如梦似幻的浮现出来,过往与他相处的一切无视青恩的酸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播映,提醒她,知太不曾从她心中离开。
    单恋仍在继续吗?要持续到何时呢?
    青恩反覆自问,答案皆是无解。
    「青恩。」回过神看,是子凝,安静温和的子凝。她脸上满是担忧。
    「啊,对不起。」青恩满脸歉意,赶忙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下了班,子凝难得主动邀约,于是青恩、子凝、语希三人来到附近24小时营业速食店喝饮料聊天。
    「今天约你们出来,是要告诉你们,我只做到这个月月底。」子凝眼神歉然的往下移,不敢看两人的反应。
    青恩心头一沉,张大嘴巴,好一会说不出话。
    「怎么那么突然?跟阿司提了吗?」语希也不敢相信,大眼蒙上担忧的情绪。
    子凝点头,嘴角勾起温柔又无奈的微笑:「家里需要我去做全职的工作,已经有找到餐厅柜檯的工作了,跟对方商量后,最迟也得在下个月月初开始上班,我已经有跟阿司说了,所以只做到这个月月底。」
    「英文补习班那边怎么办?」青恩抓住子凝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因为她知道原先子凝的打算,但现在现实却逼得子凝不得不改变计画。
    「当初只缴了初级课程的学费,现在都上完了,所以是没有问题的。」子凝说,眼神黯淡,看得出她很沮丧。
    「那之后还有机会再去补英文吗?记得你说过想补到考过800分以上。」语希温柔的望着子凝问。
    子凝微微低下头,落寞的说:「可能很难。之后上班是双头班,等于上一整天,月休六天,也不可能固定休,所以应该很难。」
    「子凝……」青恩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伸出双手揽过子凝入怀,顾不得自己胸中的疼痛,只希望能在这时能给予子凝更多更多的温暖。
    「青恩,放心。我知道我自己现在没能力选择自己想做的职业,所以才会做出这个选择,你不要担心,真的。」子凝很温柔的说,伸手拍拍青恩温暖的背脊。
    「子凝……要跟我们保持联络喔。」语希轻轻的说,心里满是不捨。
    「我会的。」子凝展露笑顏。
    「没想到连你也要离开我们。」眼睛淌出泪水的青恩松开子凝,双手紧握住她的手,「你要保重身体。」
    这句话让子凝想起知太离开前也嘱咐过一样的话。她想起知太,又担心起青恩的心情。
    「青恩、语希,你们也要多保重。」子凝说,鼻头一酸,泪眼汪汪。
    同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语希,手伸过来覆在两人手上。
    就这样,三人紧握彼此,泪眼相望,久久说不出话来。
    ○
    子凝离开后,青恩更加无精打采,时常被副店长彦晨白眼加臭骂。
    青恩明白是自己的错,所以并没有埋怨彦晨。
    人长大后出社会,该考虑的事情果然无法像学生时代一样单纯,大部分只要照顾好学业跟自己即可,而是要顾全大局,顾及人生,顾虑现实。
    我的未来该怎么走?
    这个问题再次浮出,青恩仍然不清楚正确解答是什么。
    「青恩,明天有没有空?」下班的时候,一修叫住青恩问。
    「有啊。」青恩眼皮沉重,一脸疲惫。
    「下午我们去体育馆打羽球好不好?」一修微笑说。
    青恩讶异,眼睛连续快速眨了几下:「好是好,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约我去打羽球?」
    「子凝说你喜欢打羽球啊,要我有空可以找你切磋切磋。」
    青恩更讶异,瞪大眼:「子凝会跟你说这些?」
    「我们是老同学了,她跟我说你的事有什么好惊讶的。」一修皱眉,对青恩的反应有些不满。
    「倒也不是啦……」青恩不想纠缠在这一点,问道,「好啦,明天几点?」
    「下午两点,在你家附近的体育馆大门口见。」
    「好,一言为定,等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青恩摆出手刀,在自己颈子部位做出割喉动作威吓一修。
    隔天,两人穿着一身轻便,依约到体育馆以羽球廝杀。
    开打没多久,青恩就领悟到一修的球技不是开玩笑的。
    难怪这傢伙昨天一副超有自信的模样!
    两人羽球来来回回一小时后,终于在青恩手软之下,暂时休战。
    一修去贩卖机买了两罐运动饮料回到青恩坐的长椅位子。
    「谢谢。」青恩接过饮料,立刻开瓶对着嘴咕嘟咕嘟喝下。
    「喝慢点,否则对身体不好。」一修伸手抓握住青恩倾斜的宝特瓶,缓住她喝的速度。
    「是,白先生。」青恩微笑说。
    一修愣住,从喉咙挤出:「嗯。」然后移开视线,默默的喝着自己的饮料。
    「干麻称呼你白先生就害羞?」青恩逮住机会开始亏一修。
    「不是……」一修的声音低沉,听得青恩有点吓一跳,以为惹他不高兴了。
    「只是,看到你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一修说。话语中的温柔,使青恩心中涌起一股温热。
    如果……喜欢的是这个人那该有多好。
    不行!怎么可以有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
    青恩深深为自己刚才脑海里闪过的思想感到愧疚。
    知太离开白爵士已经三个月,青恩仍无时无刻想起他。虽然在脸书可以得知知太的近况,明白他过得很好,但是隔着网路,隔着萤幕,无法得见本人还是令青恩每每望着知太的脸书涂鸦墙就哭。
    无法放手,对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青恩还是无法放手。
    「白一修,谢谢你。」青恩从一堆紊乱的思绪回到现实,面对近在眼前的一修。
    一修神情复杂,沉默良久,忽而抬头,双眸满是真诚:「青恩,让我在你身边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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