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路静思那呆瓜每隔一月都会写来厚厚的信。
    每次王朔还没看,都能猜到里头写了什么,不外乎日常大小事儿。路静思那傢伙不懂啥叫精简,更是想到啥就写啥。
    只不过…
    从前几月开始,那呆瓜的信里,总会来一句先生说如何如何的,然后先生怎么又怎么了,写得满满的三张纸里,几乎一半都在讲那个先生的事儿。
    他这次说先生对他很好,他也想对先生好,希望以后都如此。
    王朔感到有点儿不对。
    他很心烦。
    晨练的时候烦,吃早饭的时候也烦,过午之后与师兄们一块儿下山也烦,晚饭更烦。他无时无刻都在烦恼一件事儿。
    「师弟,你信写好了么?」
    向来帮他送信出去的师兄问。
    王朔抓抓头,让师兄再等一等。他咬着笔桿,对着空白的纸发愁。他在想该怎么问才好。
    路静思那呆瓜!他到底明不明白自个儿都写了什么啊?
    (养家)
    我喜孜孜的写信给王朔。
    我告诉他,要跟傅宁抒一块儿过日,不用发愁以后的事儿了。他泼了冷水,还说这样以后要发愁的可多了,只靠傅宁抒在书院教书,怎么养得活两个人。
    他在信里骂我,是不是想喝西北风。
    唔,想想也是…
    我回头找傅宁抒商量。
    傅宁抒听了,就淡淡的说,那不当先生了,换个能赚钱的活儿。
    …什么活儿?
    …自个儿当老闆。
    …那我做什么?
    …唔,书里都怎么说的,是了,你得在家里相夫教子。
    …也对喔,咦?
    (还愿)
    他问我离开前,能否先去寄水寺还愿。
    我才想到那次去了寄水寺,他确实祈求过考试的事儿。
    不过考试…
    我与他说没成的愿,哪儿需要去还。他支支吾吾,怎么也说要去。我觉得奇怪,但想想去一趟其实也不要紧。
    到了寺里,他问着那儿的小师父点香祈拜的事儿。
    我看着他忙。寺里与我相熟的师父过来问候,在知我是陪着人来时,往正忙乎的他看了一眼。
    师父道,看来施主已懂了贫僧说过的道理,贫僧极为施主感到高兴。
    我一怔,才忆起久远的一桩印象。
    师父与我话别,我看着人走远,然后转去看他。
    他站在殿前,手举着香,模样专注。
    我仰望殿上的大佛。
    当年初到渭平县城,我也曾到寺里来。倒不是刻意,不过上山来走走,便绕到了这儿。
    因着那次,才与这位师父相熟起来。
    当时我四处看看,未想祈拜些什么。师父走来,同我问候攀谈。
    不知何故,我忽有所感,便道人生在世,终究是自个儿一个,何须要人相伴。
    师父却说:人生来只自个儿一个,便是为了与人不断相逢,寻一个伴儿,此生才不枉,施主或许不是未曾遇过,只是未曾留心。
    对了,所以那时…
    我看着殿上的佛祖,遂地道若真有这样一个人,来日自当前来答谢。
    说时仍有些不以为然…
    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不知不觉中,我在不断相逢的人里,寻到了一生的伴儿。
    想来,今儿个该要还愿的是我才是。
    我同一边的小师父也要了香,往他走去。
    他对我笑。
    我不禁也微笑,拉过他的手,一块儿同殿上佛祖诚心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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