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陪母亲待了许久才走的。
    走时,余禄在门外送她,没再提那些要给她赎身的话,不过瞧着眼神还是有些不痛快。
    岁岁自然选择无视,她私底下打点过酒楼的老板,让他少安排些粗重的活计给余禄就算尽力了,别的她也帮不上忙。
    若说叫她离了二爷和他过苦日子去,那只怕是她得了失心疯了。
    回府前转道去了一趟城西,那边的珍品斋听说新出了一道芙蓉糕,岁岁也想去尝尝鲜。
    下了马车,迎面擦肩而过一个面覆轻纱,衣着华美的贵小姐。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岁岁光顾着看去珍品斋的路,没留心,正好一脚踩了上去。
    硌着脚了,她低头去瞧,原是一根长长的木头板儿,看样子像庙里求神问卜的签子,只是被她踩了个灰扑扑的鞋印。
    岁岁好奇,拾起来仔细端详,想是这签子有些年头的,上头描金边的几朵祥云都磨得褪色了,不过底下的签文还能看清。
    “垂云鬓边倚凤钗,天赐缘、何叹哉,恨妒痴心把命抛……”
    “诶!你这人怎么偷拿我们小姐的东西呀!”
    岁岁正研究这签文的意思,不妨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心惊。
    正发愣,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跑到她面前,飞快将她手里的签子抢了去。繼χμ閲讀請前彺®𝔦®𝔦w℮n.čôℳ
    “你怎么偷拿我们小姐的东西啊?真没教养!”小丫鬟趾高气昂,语气很冲。
    她打扮得倒是不错的,双垂髻上系红绫,身穿青色缎面衣裙,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侍婢,只是脾气未免太差。
    今日是盆栽陪着出门,她哪里见得了自己主子受气,双手一插腰,气势汹汹,也给小丫鬟怼回去。
    “你哪只绿豆大小的王八眼睛看见是我们姑娘拿的?这分明是地上捡来的!你自己丢东西反倒赖人家,你才是没教养!”
    “你!”小丫鬟被怼得面红耳赤,撸起袖子,一副要跟盆栽干架的样子。
    “你放肆!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郑国公……”
    “灵芝!”
    远处一声叫唤,先前与岁岁擦肩而过的华衣女子走过来,呵住小丫鬟。
    “东西拿回来就是了,何必同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
    郑碧成打量这一主一仆,那个长着一双狐媚眼的应该是主子,脸是极美的,身段也好,但妖里妖气,一看就不庄重。
    长安贵妇里没有这号人物,大概就是哪家后院的妾室了。
    郑碧成淡淡地挪开视线,实在没将岁岁主仆放在眼里,她接过签子,见上头多了个鞋印,明显眉头一皱,目露嫌恶。
    当街当巷的,她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下怒意,吩咐灵芝:“擦干净,回府去吧。”
    灵芝瞪了盆栽一眼,扶着自家小姐离开,遥遥地似乎听见她说着什么。
    “那道士说小姐是有凤凰命格的贵人呢……回府告诉夫人,夫人定会高兴的……”
    盆栽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有些不服气:“姑娘何必忍气吞声,万事都有王爷撑腰啊!”
    岁岁微微蹙眉,买糕的好心情没了大半。
    “你没听见那小丫鬟说的?她们是郑国公府的人。”
    盆栽一怵,想起先前偶然听到的几句闲言:“那莫非就是要和王爷婚配的郑小姐?”
    “即便不是,也是那郑小姐的亲戚了,你说,我怎么敢惹呢?”
    这话说来憋屈又凄凉。
    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郑小姐了。
    传言郑小姐长相平庸,方才隔着面纱没看清,不过这位未来王妃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倒是显而易见了。
    臭李祯,你怎么就要娶这么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娇小姐来给我添堵呢?
    岁岁有些烦闷,大手大脚地挥霍了二爷几百两银子才觉得舒心些。
    —
    傍晚时分,后园湖上清荷飘香,李祯回府时,全大德来报,余姑娘在荷花池上支了一叶小舟,请小戏子来唱曲儿,还邀了陈姑娘和赵姑娘,三人正玩乐呢。
    藕花深处,伴着水音听曲,可真是清闲乐事。
    李祯在外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听到小狐狸独自躲着偷闲,却只笑着摇头:“这府里就她最会享受。”
    全大德赔笑,见多了二爷如何宠着余姑娘,见惯不怪了。
    两人也撑了一艘小船靠近湖心。
    拨开层层迭迭的碧郁荷叶,远远看见那海棠花窗上掀起薄纱的精美小船,船头伞下两个穿红着绿的小戏子在对唱。
    李祯登船,掀开珠帘,高大的身形似乎顿时令这小船舱拥挤了不少,三个女人一同望向他,两个是吃惊,一个是微醺。
    陈、赵两人忙起身行礼,规矩不敢错半点。
    可那歪在软榻上的狐狸已经醉了,小脸被酒熏得酡红,双眼朦胧,忘了有旁人在场,看见二爷,正张开手臂朝他要抱呢。
    听得陈、赵两人一声:“给王爷请安。”
    她才酒醒了几分,撑着身子站起来也给他行礼,不料船身一歪,她头晕目眩,歪歪扭扭地就要摔倒。
    李祯两步并作一步地走过去,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接住。
    狐狸落入怀中,身子酥软,酒香馥郁,是分外撩人。
    “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二爷问话,语气听着似乎不太好,背对着的陈、赵两人不知所措,也有些害怕。
    陈氏心中更有些不是滋味,望着男人挺阔的背影,心底泛起酸涩。
    余氏太娇纵了吧,白日酗酒,也不见得二爷就会继续宠着……
    她不甘心地悄悄抬眼偷窥。
    只见男人的官服腰带上攀着一只女人的手,那手白皙,是养出来的娇美。
    而手的主人就像枝花,一枝没有骨干枝桠的蔓生蔷薇花,绕着男人的身躯方能汲取养分,生存立足。
    陈氏听见她过分娇甜的嗓音:“就喝了三杯啊……”
    她自在地同二爷调笑,举着一根手指头说是三杯,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
    可真会赖着男人撒娇撒痴,二爷就喜欢这样的吗?
    陈氏想得出神,但二爷已经下驱逐令了,二人只好上了另外那艘小船离去。
    小船舱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小戏子也走了,静静的湖面上,唯有风吹荷叶的声音。
    李祯知道她是真醉了,只因狐狸精学习人间的规矩挺认真,一向不会出错,只有醉了时才会当着旁人在时也撒娇。
    因为她眼里只看得见他。
    “二爷说,三杯多吗……”岁岁勾着二爷的脖子往他身上爬,醉了的模样更娇憨,举着那根手指头晃来晃去的。
    “啊……”忽然,她小声惊呼,狐狸眼睛瞪大了,不抛媚眼勾人时是天然呆萌的。
    岁岁傻傻地看着他,直到被酒精控制的神经末梢,迟钝地传来丝丝疼痛,她才反应过来,二爷用了些力咬住了她的指尖。
    “疼啦……”
    她委屈地嘟嘴,李祯就换了调情的方式,口中含住她的一根指头,慢慢润湿着,灵活的舌尖绕着打转。
    这情色的动作令岁岁耳根红透发热,该死的感官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异常灵敏,清晰地感受到这回是痒,从指尖一直骚动着,蹿到心口。
    男人的眼神逐渐直白露骨,盯着她,双眸发亮,把想干她的欲望都写在了脸上。
    岁岁分明觉着他才是一头野兽,要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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