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白千萧这才明白前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将手臂收了收,把怀里的傅印之带向自己这边,傅印之哼唧两声,往他的胸膛上靠了靠,迷迷瞪瞪的不愿意起来。
    白千萧低头正看到印之白如凝玉的脖颈和胸膛上几个青紫的印子,他暗骂两句自己禽兽,然后把锦被往上拽了拽,心里又有些满足。他把玩着白千萧的短发,丝滑柔软的触感在指缝中滑落。
    “早上好……”傅印之终于醒了,睁开迷离的眼睛坐起来,看到白千萧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白千萧看到印之光溜溜的坐在自己身边,脖颈胸膛腰侧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一向聪灵的他正歪着头满是疑惑的看着自己,恨不得把他捞进怀里在折腾一次。
    很快傅印之就反应了过来,红晕自两颊升起,他慌慌张张的想要爬起来逃走,骶骨连着尾椎一阵酸痛,他腿一软一下子跌了下去,白千萧就手把他捞进怀里,印之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安静了下来。
    “再来一次……”白千萧不满足的在傅印之耳边吹气,手攀上一颗还有些红肿的茱萸慢慢揉搓。
    “千……千萧,今天还有正事……别这样……”印之软了腰,去推他的手。
    白千萧听印之这么说也只得放开了手,帮他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吃过早饭后,白千萧推着傅印之往山上走。
    路过庭院时,一个扫地的仆人一脸嫌弃的窃窃私语,“昨日那个姓白的抱着他回来的,看他脖子上的印子,谁知道他们晚上干了什么不知耻的事情。”
    白千萧握紧了拳头,有些小心的去看印之的脸色,印之的脸红了红,拉拉他的衣襟让他俯下身子,突然啪的一下傅印之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然后红着脸颇为挑衅的看着那些私语的仆人。
    那几个仆人哎呀怪叫着做鸟兽散去,印之的得意洋洋的勾了勾唇角。
    “我以为你会生气。”白千萧说。
    “没办法,我喜欢你啊。”印之的眼神纯净极了,墨色的眸子映出白千萧微楞的神情。
    一路向上攀爬,傅印之把前一日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上次来千剑山庄不是这样的。虽然千剑山庄已经不想过去十几年那么风光,但是江湖第一剑庄的底子摆在那里,这里还是纪律森严,可是现在这里人心动荡,似乎庄主倒成了一个摆饰。”
    白千萧哪有有如此印之察言观色的本领,但是想起这里仆人们的出言不逊,也觉得印之说的有道理。
    “我总觉得这里要出大事。”傅印之有些忧愁的说。
    “印之,那是什么?”白千萧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山洞角落里露出的半角黄色油纸。
    “过去看看。”印之微皱了眉头。
    两个人一同向前走进了山洞,山洞里十分宽敞,千萧一把掀开覆盖的油纸,两个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座银闪闪的大炮安静的陈列在山洞之中,银色的炮口熠熠生辉。
    “千剑山庄不是铸剑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火器了?”白千萧讶异的问。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傅印之喃喃的说。
    “什么传闻?”白千萧追问。
    “传说这两年山庄经营不善,庄内的一部分人已经放弃传统的铸刀工艺,转而研究西洋的火炮工艺……千萧,我们赶快回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白千萧挠挠头,“千剑山庄又跑不了。”
    “千剑山庄跑不了,温赫能跑啊!”
    两个人赶回千剑山庄时,一个脸生的男人站在山门前,印之微微侧头对千萧说:“此人叫做温凉,是温赫的同胞弟弟。”
    那男人确实长着几分和温枳相似的面庞,只是皮肤不像哥哥的黝黑,“千剑山庄欢迎二位。”
    “温赫呢?”傅印之沉声道。
    “现在的庄主是在下温凉,二位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便可。”
    “温赫呢?”印之继续问。
    温凉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和他的宝贝孩子还有他那些打铁的家伙事一起在地牢里幸福相守呢!”
    “我们只想取回剑,你们千剑山庄的事情我们二人不想插手。”
    “晚了晚了。”温凉大笑道。两个人的身边骤然多了不少千剑山庄的弟子,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手里拿的不再是刀剑,而是一把把火铳。
    温凉也从怀中掏出一把银亮的火铳,“大炮当时没有轰死你二人,你们还真是幸运。不过现在大单于改了主意,我不会杀你们的,大单于想得到你。”温凉的笑容和蔼极了,转头问白千萧,“这位白千萧小朋友,”你有没有听说过,“得玄野者得天下,这句话啊。你从开始就赖着傅印之,你想得到什么啊?”
    “你!”白千萧气得瞪圆了眼睛。
    阴测测的微笑又挂上了温凉的嘴角,“不过若是你这个无名小子得到了傅印之这个宝贝,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一件事啊,所以——我把他送给了胡人的大单于大人,”温凉把目光又转向了傅印之“哦对了,你不用害怕去了那边会寂寞,我已经把他那个不爱说话的漂亮妹妹白千素送了过去。”
    “不过要把你这么送给大单于,还真让我不放心,彻底折断你的翅膀,你就会乖乖的帮助我们了吧。”
    手中的火炮一响,火铳的子弹直接击中了傅印之的腿,顷刻间白千萧听到了傅印之的惨叫,一条腿立刻血肉模糊了一片。
    印之痛得眼前发黑,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从我得到君子双剑后,你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庄,你将丰年谷和荒年玉夺回来,便企杀了我二人,我们在在炮轰下死里逃生,你便改了主意,想将我谨献给胡人,这样两方争斗,你这个军火贩子便可以从中获利,好深沉的心计啊你!”
    温凉不断点头,“玄野的人果然名不虚传,这种局面都能如此冷静,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才不在乎什么君子双剑。本来我可以放过你的,可是我的哥哥执意要取回君子剑,让那两把千剑山庄的最高杰作陪自己入葬,才愿意把庄主的位子传给我,他还真是愚蠢,有了火铳,那种破铁还有什么用?我没有办法才去用大炮轰你,谁知你非但没死,还折断了宝剑自己送上门来,把你先给大单于就变得顺水推舟了。”
    “我要……杀了你……”从牙缝之中挤出的几个字,白千萧的拳头握得劈啪作响。
    “你要是冲过来,我就再打打折他的另一只腿。”温凉慢悠悠的说,“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不要太不自量力,没有傅印之你什么都不是。”
    “温凉……”傅印之痛得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每一个字都吐得十分清晰,“我跟你走可以,但是你必须放过白千萧,否则你带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哦,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聚宝盆啊。”温凉的爽快的答应,“至于那小子,只要不妨碍我坐上庄主的位子,我不会动他。”
    故事的结尾另所有人心寒,白千萧却无可奈何的看着傅印之被到匈奴人的领地,回到到镇上,发现妹妹果不其然被人带走了,孑然一身的白千萧回忆起被简单包扎,伤口还在躺血的傅印之被粗鲁的拉上那匹,最后的那一撇那双坚韧的眼睛深深的刻在白千萧的心里。
    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长大我便去接你。
    十七岁的白千萧拜入了从不收男弟子的殊绝,殊绝第一代掌门沉茗芸惊叹于这个男孩的坚韧,将他带入殊绝山深处单独培养,她知道这个男孩身上有着血的仇恨和刻骨的哀愁。
    两年的时间白千萧从殊绝出师,沉茗芸拉着脸皮把这个她最珍重的徒弟送进了豊毒,一年后从豊毒出来的白千萧举起了手中复仇的剑。
    他用这一年速成的暗杀技巧收割了沉凉和沉赫两颗人头,当沉赫的血飞洒到他和那一对稍稍长大的孩子身上时,他笑了,他看到了两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神,那两个孩子迟早回来复仇吧。他捡起那两把宝剑,将丰年谷交到了他们的手中,若是报仇就拿本事用着把剑杀了自己。
    跃马上前,他把那把断掉的荒年玉被在身后,他看着这三年来他征集而来的江湖术士,这些人有他的生死之交,有的与胡人有着血海深仇,他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士兵!洲禾,是被当朝放弃的领土,也是离胡人最近的战场,举起你们的复仇的武器,跟我来!”
    铁骑踏破城池,鲜血烫热了刀刃,那时地狱般的三天厮杀,最近的一次他看到了匈奴的主账,那个人就在那里!蓝色的剑鞘带着里面的残剑飞入那华丽的大帐,他要告诉印之,他来了。
    酣战经历了三个月,中原人凭借着一帮满腔仇恨的江湖术士第一次把胡人赶了出去,他们包围了残破的洲禾城,两方和谈,胜利者只向失败者要两个人,玄野傅印之和主将的妹妹白千素。
    那是是白千萧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天,两句棺材被送进了洲禾城,坐在马队首位的是一个小小的奶娃娃。
    匈奴人的使者说:“这个男孩儿是傅印之和白千素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孩子的娘说一定要为傅印之留下一个子嗣,两年期他生下这个孩子后便自杀了,其中那口旧一点的棺材是白千素的,天天前他们刚刚挖出来,另一口棺材是傅印之的,五天前他用着把剑自裁了。”一把蓝色剑的剑被交到了白千萧的手里,正是那日他扔进单于大帐的那把荒年玉。
    他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握着那把剑呆滞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将他呼唤回来,直到一个清脆还有些含糊的声音开口道:“叔叔你怎么哭了?”
    他颤颤嘴唇,像小孩子问出了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他死前是什么样的?”
    那孩子歪歪头,“很开心的样子。”
    “开心?”
    “原来大单于打爹爹,爹爹从来都很安静,只有在大单于打我的时候,爹爹才与大单于打架。最近开始打仗,大单于居然来扒爹爹的衣服,每次爹爹都叫的很惨,爹爹常常抱着我哭得很伤心。后来爹爹说他要离开了,便用了那把剑,他们说爹爹死了,可是我明明看他很开心的样子。”
    各种异样的眼神落在那孩子的身上,有对他早慧的赞叹,有对他身世的怜悯,还有对匈奴残忍的愤怒。
    白千萧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抱到自己的马上,替他承受那来自成人的眼光。
    是他白千萧先去招惹他的,他害得他变成残疾,最后害得他流离失所甚至失去了性命,可是为何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
    三天后玄野派人带走了傅印之和白千素的尸体,以及他们的孩子。前来的是一个念过半百的老者,在枫林的满地落红中,白千萧把孩子小小的手交到那老人的手里。
    那老人蹲了下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不远巨大枫树下的白千萧,他的手边是孤零零冷冰冰的两座衣冠冢,叶叶落红仿佛染了红了少年的发。
    “傅顷枫。”孩子回过头看他,“那个叔叔给我起的名字叫傅顷枫,我很喜欢。”
    三个月后,傅家做出了三个动作。一封信送到池家皇帝手中,信中傅家用全族人性命担保,白千萧此生安守洲禾城,一封信也叫道了白千萧的手里,里面是一个城镇的整体设计图,便在没有其他,与此同时一个预言从玄野教人口中流传出来,千剑山庄的温家拥有两把传说中的宝剑,一把名叫丰年谷,另一把名叫荒年玉,若是有人能同时得到这两把宝剑将会拥有与朝廷抗衡的力量。
    从此洲禾城成了铁打的城池,十几年安守霁岭。而千剑山庄成为众矢之的,最终被几大教派围剿。
    将这个故事讲述完的白千萧看上去十分疲倦,那把短剑还在他的手中熠熠发光,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我和渡鸦不敢打扰他的沉思,我们从这个看似男人身上看到的不再是神气与传奇,白千萧背负的只有思念。
    纵观他的一生,似乎总与悲剧相连。坎坷流离的童年,转瞬即逝的感情,这个世界留给他的只有短短一瞬的光明,苦难阴谋愧疚纠缠了他一生。
    几十载光阴已将那个伶俐天真的少年折磨的苍老麻木,而现在的白千萧为何而活?
    枫叶缓缓飘落下来,那僵硬的人影终于从梦魇中苏醒。白千萧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这是我拥有的印之唯一的东西了。我的生命在我十八岁之前就已经结束了,随着印之的死结束了,现在我只是想守着这些树。”
    不,你不仅拥有这片枫林,你还有洲禾,还有你们一起守护的地方。我想这么说出来,但是我开不了口,这样轻浮的话怎能对这个受尽折磨的人说出。
    白千萧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情,他豁达的笑起来,“我说过,我不知道这把断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他把那柄剑又一次交给我,我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不知是不是傅印之灵魂的重量,“印之机关算尽却抵不过人心险恶,我与他相识不过短短一年,我却觉得那是我全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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