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舟在发射塔睡了一夜,换班赵飞龙,赵嘴唇发青,哆嗦着过来的,很准时,六点交班,神智不清地骂司机,会不会开大车,给他要颠碎了。
    孙远舟示意他别说了,越过他的后背,司机就在那冷冷听着。
    他骂得更起劲了,山沟的愚民,若非大工程给了他们就业机会,矿工、司机、厨子、保安、继电员,通通还在贫困线下难堪温饱呢!
    青玉山地形复杂险恶,不利于林、牧、农业发展,大宗产品除了铝镍生产力奇低,经济发展不如孙远舟老家。
    赵飞龙又借诗词歌赋暗讽,孙远舟不知道人家司机听懂了多少,依孟宁描述,当地人大字不识半个,普通话也不会讲,特别好忽悠。
    “我看未必。”晚上他又站在那个进风口,想信号好,只能吹风,没有既要又要的美事,“山民倔得很,孟宁的拆迁工作一直推进不了,肯定是老百姓那边没谈拢。”
    对面死寂。
    “齐佳?”
    过了片刻,他听见她卧室门独有的吱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床垫塌陷声,他知道她躺下了。
    她刚刚没有听,可能是去玩别的,找她妈,或者涂涂抹抹。总之他在对着空气倾诉。
    齐佳说单位的事烦得很,让他讲讲他那边的趣闻,他没有趣闻只有悲惨世界,按时间线理了理最近一系列事,娓娓道来,徐守门,孟滑头,赵抑郁,讲了一半她就跑了,他还在傻乎乎地继续。
    “哎,刚信号不好没听见,你说到哪了?”她装模作样,孙远舟苦笑一下,他没揭穿,只能从半截重新捋,“陈英英…”
    “谁是陈英英!”
    …原来她从陈英英那里就已经没在听了,那他可真是自说自话了好久。
    “他是个男的。”
    “男的叫陈英英?”
    “英俊的英。”
    “翠花,阿美,英子,哈哈。”
    “…”
    “我不信他是男的,除非你给我看看。”
    “怎么给你看,这么晚了。”
    “那你给我看看你。”
    孙远舟心跳擂鼓,他甚至颤抖了下,他相信这是因为寒风灌进脖子。他迟疑了一会,摸摸自己的耳朵,好在没有烫。山里实在太冷了。
    “信号不好…”
    “能打语音就能打视频呀。”
    “我在外面。”
    “你周围有人吗?”
    孙远舟回头看,凄清的后门处只有一颗歪脖子树,招待所一共两层,陈英英和司机那屋黑了,赵飞龙因身体状况频出搬到这里住,屋还亮着,拉着窗帘。
    “有没有人呀?”
    “有人。”
    “有人也能视频呀,最多就是不那个了。”
    “哪个。”
    她发出一阵闷在被子里的笑声,甜蜜中充满猥琐,猥琐中隐含轻薄:“给你看那个。”
    “哪个。”
    其实他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但他不好意思把那种事情说出口,就算说也得她先说。他在性爱上缺少游刃有余的巧劲,脸皮薄过华建偷工减料的工棚棚顶。
    徐万河提上来以后,变厚太多,安全完全达标,至少能把今年冬天熬完。
    月底述职后,他打算搬到叁号矿洞去和工人一起住工棚。徐老同志可以,你个叁十岁壮龄男人不可以?以身作则给底下带个头,冲锋陷阵,身不由己啊。
    “你在干嘛!”齐佳愤怒地叫出声,瞧他又双叒叕装聋作哑,“你还说不说话,不说我挂了!”她可以鸽了孙远舟,但孙远舟岂敢鸽她!
    她小玩具都拿出来了,他竟然晾着她。
    “要睡了?”他语调平平地问,她有把握她只要说出“是”他就立刻挂断,她是以咬牙反问,“你没话说了是吧?”
    “有。”他站累了,坐到台阶上,石阶结冰一样冻人,好在垫着一层羽绒。他把头埋下去,深深吸气,只有一股劳苦味,其他的一无所有,“我有话说。”
    “那你说嘛。”她又开始捏着勾人的语调,撩拨他,等着看他笑话。
    “你跟他讲明白了吗?”他只问。
    下头的男的。
    她死鱼一样,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空调好用得很,冷风热风都顺畅,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自慰的时候体温不爽利。
    “祁凡,你找他谈了吗?”他复问。
    她僵着脸。尴尬死了,“我有一个朋友”编得天花乱坠,结果他回的消息写满“别装了,我知道是谁”。
    “还没找他。我要睡觉了。”
    孙远舟无奈地摩挲着手机背板,青玉山自然风光一绝,夜景漫天星星,他就是其中之一。她给异性围个池子,温和地饲养着其他人,只对同她最亲密的那个痛下杀手宰了吃,接着便换下一个倒霉鬼。她也不是非要吃啊,留个闸口你可以游走自便,是他自己不肯,蹦出来变成盘中餐。
    “我给你打视频吧。”他说。
    “刚才不打,现在晚了。”
    他照单接受,遂她的意:“那你休息。”
    “孙远舟你什么意思!”
    他想说点什么,她一下子按掉了,他习以为常,刚打算起身,她一个视频又拨过来。
    说不喜悦是假的。
    他也喜欢玩欲擒故纵啊,牵动着她,笃定她五秒之后会打过来,但齐佳,一个就擒要靠小概率事件的角色,他满怀希望的结果可能是一整晚的无声无息。不要对她的种种事抱有期待,期待往往带来再一次的失望。
    他看一眼赵飞龙的窗户,确定那里没有人影才接起来,他百分之两百确定她没穿衣服,她要是衣冠齐整她就不给你打视频了。
    他接的一瞬她还没准备好,手机倒扣在腹部,拿起来就先给他看了白花花的一片肚子,太白了,孙远舟这么严重的疑心病立刻担心有人在偷看,捂住屏幕,回应他的只有密林阴森的沙沙声。
    “你就对着脸就行了。”他低声要求。
    “你那边怎么那么黑啊,什么鬼地方。”她举着手机,俯拍脸都畸变了,头发散在枕头上,换了黄色的枕套。旖旎美人最多看到锁骨。
    “你手机别砸脸上了。”他忍不住叮嘱。
    她没理会:“妈呀。孙远舟你都穿上羽绒服了?”
    “零下。”
    “真离谱…地大物博,不是…人才辈出…算了,我文盲。”
    “没有的事。”
    孙远舟笑了,他笑得很含蓄,隔着屏幕根本察觉不到,如果他硬要说自己笑了,她肯定会认真观测到底有没有一个像素。但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真有这么冷呀?”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客观存在事物他能背一长串,解释得很细,高海拔对冲暖湿气流,温带大陆山地垂直气候变化,日照极短,雨雪…但她显然不感兴趣,她更想知道他的羽绒服长什么样子,懂不懂北电羽绒服的帅哥含金量。
    他拉远一点给她看上半身,嗐,土鳖公派鸭绒大衣,军绿色,离时尚还差八百个池月。胸口绣着“东北制衣”,别着一块胸章,仿宋的“国勘所87018”:“你工号没换?”
    “没换。”
    “你不是都被他们踹飞了?”她在暴言后机敏地改口,“咳,都怪,嗯,都怪付国明。”
    “我仍然隶属国勘…你想什么呢,我没失业。”他倒敢失业,齐佳立马拍拍屁股跑了,请律师过来跟他分割房子,“这边是不同单位分来的人,挂靠在原单位,只是临时拉个团队,”臭皮匠团队,“人员组成很杂。”
    “有没有女的啊?”她体贴地问,毕竟孙远舟真的把戒指戴走了,她最好还是前后呼应一下。
    “工作合作上没有。”他顿住,低头沉思,这就不必了,她随口一问而已,“青玉山招待所的前台算吗?”
    “…”这问的,烦不烦,她又不在乎,“好看吗?”
    “没注意。”
    她完全信任孙远舟没注意过别的女性,他连自己老婆都注意不到不是吗。
    她把手机扔到旁边,孙远舟看到她的天花板,昏黄的光线,摄像头正对着空调管道的打孔,他就躺在那个位置,如同他自个的视角。
    他听到很熟悉的“噗”,润滑液瓶子胀气往外挤的声音。不慎她碰到手机,景色晃了一下,不过冲着天花板,没一点看头,晃不晃也没区别。
    “要不要我立起来给你对着呀?”
    “不要、不要。”
    “你不想看呀…那我换语音吧?”
    “不。就这样。”天花板也挺好的,起码灯光漂亮,柔和温馨的暖光,不是七百瓦闪瞎眼的塔吊射灯。
    他也曾躺在那听着她自慰,视他若无睹让他迷茫屈辱,但现在他却感觉异常兴奋。他第叁次望向赵飞龙的窗子,依旧亮的,他还不困?看来高反是痊愈了。
    其实赵飞龙早就睡下了,人家只是习惯开着灯睡。
    “我妈在家,我也不好叫给你听…”她把手机挪了个位置,向他描绘,“我放到腿中间了,你听下面吧,有水,应该能听到吧?”大腿的肉把镜头挤满挡住,只留出腿缝一道弱光。
    孙远舟很痛苦。他自然想在自己屋里锁上门欣赏春色,但屋里卡帧,卡成ppt,一共两页,一页自慰前一页完事后,过程略。
    先是肉瓣分合摩擦的窸窣,他心里像是有东西在挠,脑子被灵魂抽取器抽走了。这样通着话应该也挺有情趣的吧,豪华度假区,躺在香软里,放松身体放空脑子,看她在遥远的一端把自己弄出来。
    他就会问她“在想着谁”,她这么机灵,会配合叫床“孙远舟孙远舟孙远舟”,叫一百次直到结束,她很清楚怎么让他心潮澎湃。
    当然,要叫好大声,便不能住在她妈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难以定义他买的房子算什么,她躲避她妈的歇脚处,她掌握不动产的象征,总之不是家。
    她心目中的家只有那个破旧的老房,只有她爸妈在的地方。孙远舟不能涉足她的亲密关系,他被关在外头。在她之前,他没有体会过爱情,也天生无从释放亲情,所以他把爱情和亲情一起掏出来,目前看来他一样也没得到。
    不过这也不重要。抓大放小,结婚证是大,跟她通着视频也是大,不要考虑太多。他靠陈词滥调傍身,无过便是功,不退就是进。
    “舒服吗?”他低低问,但她没听见,应答的只有嗡嗡震动声,也不知道她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剧烈的震感搅出一种极端而异样的水声,和他用手不一样,像水检的涡轮增压,马力足后劲大,一阵泥泞的反流后,有汁液溅在摄像头,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嘴没手好使,手没人造好使。齐佳还跟他甜言蜜语,“哎呀我有老公干嘛还用玩具呢”,估计她没少用啊。
    他隐约感到自己被戏弄了,不管有没有他,甚至不管对面是谁,她都是要自慰的,他就爱多想,或者她希望的就是他多想。
    她把手机捞起来给他小声腻歪:“你在干嘛呀…孙远舟我想你。”小小一颗跳蛋还塞在里面堵着。
    “我?”他想说我在招待所后门坐着呢,识趣点,说那没用的做什么,“我月底回去一趟,纪检述职。”
    “你都写好啦?”
    写个鬼。
    叁项指标:扩建青玉煤矿基地以服务工人群众;打通叁、四、六号矿洞炸碎内部阻碍;落实组织青玉湾农户拆迁撤离。
    前两项紧赶慢赶也才做了一半,最后一项更是一点着落没有,拆迁的影都没见到。孟宁不知道怎么当的县长,明日复明日,老百姓没哄好,哄出一堆钉子户。
    “能写多少算多少吧。”他叹口气,“多比少强有比没强。”
    “孙主任你这个工作做得很敷衍呀。”齐总教育道。
    小孙从善如流:“我有则改之,再接再厉。”
    跟她学的。
    齐佳的工作就是写假大空文章,长篇大论阿谀废话,编了一卷又一卷,从此角度讲,这工作和她性格的契合程度还挺高。闭眼吹牛皮嘛。
    但必须承认大部份工作就是这么回事,包括他自己干的,实则也没任何意义。能改变工作动机的只有权利。权利个中滋味,尝过的人才知道,而齐佳还尚有一段距离,她还停留在和小男孩扯皮的阶段,更何况她不愿意承担权利所伴随的责任。
    活脱脱一个孟县长。
    “我们这边有个孟宁,他就爱琢磨小心思…”她刚才溜了,他给她从头讲,当个反例举证,谁知齐佳根本不鸟他,直接问,“你回来待多久?”
    “早上来,傍晚走。”
    “当天?你在逗我。”
    “这边我不敢离。”
    “那你就跟我离?”
    “…不是这么说的。”他抚摸着屏幕上她的侧脸,其实她根本没有看他,“你想我呆几天?”
    “我肯定希望孙远舟你天天在家呀。”呵呵,“但工人离不了你,你还是快去吧。”
    他、孟宁、赵飞龙、徐万河,四人围炉商量谁赴鸿门宴,孟宁生怕沾上骚,以高反不适为由溜之大吉,赵嘲笑:“孟县长叁年没高反,听到要见国纪组就高反了,这个怪病真是说得就得呀。”就算孟像她,孙远舟也不可能惯着他,揪过来了。
    一整夜,四人争吵后沉默,沉默后争吵,烟灰缸越积越高,孙远舟快被他们的大烟味熏死了,他最后决定:“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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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见你,哈哈。
    祁凡,读者“Josephine”评论的内容剧透完了。他就是齐佳的镜子,中央空调,“通过异性缘获得生活职场便利”星人。
    季老师不是男绿茶,他人挺好的,慢慢写慢慢写。季濯真·男二,对齐总莺莺燕燕老孙一般是自己生闷气,不稀得出面的,季他不得不正面刚。
    我喜欢写H,但他俩见不了面呀,下章搞下章搞。外传我写他十章八章的,写他俩谈恋爱的,重逢的,刚结婚的,写他十万字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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