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三低头,叹气道,“哎,你还是拿回去吧。”
    “送给小少爷的......”
    “哎。”裘三走出来,拉着杨达到一边,其他人俱伸长了耳朵,恨不得将耳朵贴在小厮嘴巴上才好。
    裘三扼腕痛惜道,“就因为生的小少爷,府里上上下下都愁云惨淡的,你说说,怎么就不是个小小姐呢?”
    杨达,“......”侯府不庆贺的理由是因为生的小少爷?
    其他人听着些只言片语,和杨达一样,都不太明白小厮话里的意思,长子长孙,多大的光荣啊,换作其他人,谁不放鞭炮庆祝,侯夫人竟不太满意......
    众人纷纷表示,侯夫人的心思太难捉摸了。
    于是他们回去,当主子们问起,“打听到侯府为什么不摆宴席了吗?”
    众人们懵懵懂懂回答,“哎,生的是小少爷,侯夫人不高兴着呢。”
    文武百官们:“......”他娘的,不高兴就生女孩啊,将男孩全投进自个家,多少他都要了。
    几乎不消半个时辰,京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件事:顾大少夫人生了儿子,侯夫人不喜欢,侯夫人喜欢女孩。
    传来传去,越来越多的版本跳了出来,比如侯府长孙丑陋不受侯夫人待见咯,比如侯夫人说如果侯府有了小小姐,就请云生院的姑娘们去侯府唱三天戏咯,等等等等,众说纷纭完全颠覆了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儿子啊,多少人求神拜佛都生不出一个,夏姜芙有六个儿子,一个孙子,竟敢说喜欢的是女孩?
    文武百官抓狂了,侯夫人是典型的炫耀,炫耀侯府多子多福。
    而当儿媳妇的不同,多少妇人因为生不出儿子在婆家低声下去看人脸色过日子,有了侯夫人的话,她们少不得扬眉吐气回:“生女儿怎么了?侯夫人想生还生不出呢。”
    本以为婆婆会哑口无言,岂料婆婆劈头盖脸就来一句,“你要给我生六个孙子,我也告诉你我喜欢孙女,赶紧干活去......”
    真以为人人都有侯夫人好命呢!一个都生不出还想耍威风,滚!
    不得不说,因为侯府刚出世的小少爷,京里掀起了不少风浪,有人说生儿子好,生儿子能继承家业延续香火,有人说生女儿好,没有女子哪儿来的男子。
    就在人们激烈的议论声中,宫里的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公主。
    帝后成亲多年才迎来小公主,自是尊荣无限,宫墙外,整整连放了三夜的烟花炮竹,小公主洗三礼上,皇上龙颜大悦,更是大赦天下,举国同欢。
    然而,稍微有眼力的还是能感受到丝不一样的气氛,好比太后,小公主降临,太后就以生病为由待在宫殿没出来过。
    太后对小公主,似乎不太满意啊。这点,和侯夫人有些像。儿媳妇怀孕,婆婆两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孩子生下来,两婆婆顿时翻脸不认人了。
    像,真是像。
    只是两当事人不这么认为,自从知道塞婉这个二媳妇是太后趁她失忆塞给她的,夏姜芙就将太后给气上了,皇后生了公主,更让她不舒服,觉得老天待她不公平,她救了太后的命,该将女孩给她才是,结果给了太后。
    她不甘心哪。
    尤其洗三礼上,庆公公暗示太后不舒服是因小公主而起,夏姜芙心头那个酸啊,都有孙女呢作给谁看啊,不就是笑话她没孙女嘛。
    至于太后嘛,知道侯府得了小少爷心里就不得劲,随着宫人们传夏姜芙不待见小少爷,喉咙好像卡了根刺似的,这根刺在皇后生了小公主后更尖锐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处都比不上夏姜芙。
    她以为嫁给先皇能赢夏姜芙,结果先皇年纪轻轻去了,她儿子地位无人能及,却离不开夏姜芙几个儿子的扶持。
    好不容易宁婉静和皇后先后怀孕,她以为能胜一筹,偏偏......
    朝中大臣们发现,之前如漆似胶的太后与夏姜芙好像又杠上了,好比小公主的满月礼上,夏姜芙抱着小公主笑得红光满面,跟自己得了孙女似的。
    太后则在一旁沉着脸,时不时咬牙切齿睇夏姜芙两眼。
    二人没斗嘴,但神色表明了一切。
    识趣的夫人小姐们尽量不往二人跟前凑,以免左右不讨好得罪人。今年京城的冬来得有些迟,十一月中旬才迎来第一场雪。
    自从抱过小公主,夏姜芙就对自己孙子越来越不满意,加之身边有个比老头子还爱叹气的顾越流,夏姜芙一颗心更拔凉拔凉的。
    回想她这一年的遭遇,竟没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三儿去了边关,她在别庄遇袭,儿媳妇们不是她中意的,孙女变成了孙子,而塞婉的脸仍然那么黑,生平第一次,夏姜芙升起去寺里烧香的念头。
    随即想想糟糕的事儿都让自己遇着了,接下来还能有更糟的事儿妈?她放弃烧香拜佛的念头,帮秋荷采集雪研制雪肤膏的同时,开始带着顾越流到处转悠。
    塞婉的脸不知猴年马月才会白,平日用美白胭脂盖着稍微能看,然而还是不尽人意,太医说失忆无药可医,万一哪天她一觉醒来又失忆了怎么办?得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将顾越流亲事定下。
    小雪纷飞,青砖红瓦蒙上了淡雅的白,临近年关,街上热热闹闹的,孩子们东奔西跑追着丢雪球打雪仗,夏姜芙带着顾越流先去了遇着宁婉静的铺子,然而,并不是所有小姐都有宁婉静那份闲情雅致去偏僻的铺子淘宝,她和顾越流喝了两杯茶,都没见什么客人上门。
    再去小姐们钟爱的胭脂铺,更是门可罗雀。
    不禁让夏姜芙有些怀疑,难不成京里适龄的小姐都说亲了?
    又转去首饰铺子,总算遇到几位夫人带着小姐正挑选首饰,然而夏姜芙的目光落在她们脸上,上前攀谈的心情霎时淡了。
    这几位,长得似乎有点黑。
    府里有个黑黢黢的儿媳妇了,她再不想要第二个。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外出逛街的缘故,夏姜芙总觉得京里小姐少了许多,以往走在街上总能听见小姐们的笑,今时却寥寥无几。
    她问顾越流,“京里边小姐去哪儿了?”
    小公主洗三宴和满月宴她都去了,心思在小公主身上,也没过多注意其他,短短数月,照理说不该凋零到如此份上啊。
    顾越流指着旁边主街,“下雪这种天儿,姑娘们都在晋江阁看戏呢,娘想找谁?”
    “娘就随便逛逛。”她想找儿媳妇,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怀着憧憬期待的心思踏入晋江阁,如顾越流所说,小姐们确实不少,只是这脸蛋......她摇摇头,和顾越流嘀咕,“京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娘看她们一个比一个黑。”好些个都超越塞婉了。
    顾越流拍了拍胸脯,眉飞色舞道,“娘不记得了吧,小姐们眼光变了,不再以白为美,而是追求黑,越黑越漂亮,越黑越好看。”
    夏姜芙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确认顾越流反反复复说的是越黑越好看,她惊讶得张大了嘴,“你觉得她们好看?”
    怕不是眼睛瞎了。
    顾越流摊手,“我觉得不好看没用啊,小姐们自个喜欢。”想到夏姜芙不记得夏日的事,就将小姐们为了晒黑,连中暑都不怕的事说了,连带着城中胭脂铺生意惨淡关门转开医馆的事儿也说得一清二楚。
    男人们常说官场浮沉,瞬息万变。殊不知,女人们变起天来才叫恐怖,你能让一条街都开医馆且生意红火吗?女人们可以。
    夏姜芙听得又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她失忆期间,京里竟发生这么多趣事,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遇着无数小姐,但皆不是夏姜芙喜欢的,越看夏姜芙心情越低落,走出晋江阁,她有些愧疚的看着顾越流,“要是娘给你挑不着漂亮的媳妇怎么办?”
    说到媳妇,顾越流目光暗了暗,“挑不着就挑不着吧,大不了不娶。”他娶不着媳妇,正好应验了菩萨的暗示。
    “娘再找找,你别灰心,偌大的京城,不愁找不着好看的。”夏姜芙心里燃起了斗志,第二天,不让任何人跟着,开始一条街一条街,从东往西闲逛,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顾泊远以为她在找什么人,问她要不要帮忙,夏姜芙摇头,自己的儿媳妇自己找,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找了近一个月,还真让夏姜芙找着了,在一条小巷子里,姑娘正提着食盒从外边回来,脸蛋白皙,盈盈动人。
    和宁婉静的精致不同,此人眉眼妖娆,眸光妩媚,透着万种风情,哪怕身上穿了件素色袄裙,也裹不住通身媚艳。
    夏姜芙眼前一亮,挣脱秋翠搀扶的手,大喜若狂跑了过去,见惯了千篇一律的黑皮肤,陡然出现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犹如寒冬里飘来团火,烧得人心痒难耐。
    夏姜芙欢呼:是她儿媳妇无疑了。
    杨灵给杨达送饭回来,刚走进巷子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拒绝了侯府的亲事后,周围邻居们对她是恨铁不成钢,头半个月,邻居们挨个上门劝她别钻死胡同,像侯府那样的人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别说这条巷子了,整条街都只她们一家入了侯府的眼,多大的荣耀啊。
    便是塞婉公主,也来劝过她好多回。
    杨灵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可家里的情况她懂,大嫂伤了腿后整个人意志消沉许多,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哥,她要嫁进侯府,以大嫂的心思,估计更会觉得自己丢脸。
    要不是大嫂,她早不知哪儿去了,怎么能为了荣华富贵撒手不管她,何况她对顾六少,只是当救命恩人的弟弟照顾而已。
    是的,那次在街上,是顾越涵从位少爷手里救下她的,她一直记得,故而对顾越流比对外人友好许多,至于那方面,她是不曾想过的。
    察觉到危机,杨灵紧了紧手里的食盒,慢慢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位高贵端丽的夫人眉开眼笑朝她跑来,杨灵愣了愣,转身望了眼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夏姜芙执起姑娘的手,左右圈着端详,美人,美到极致的美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比她年轻时还要出众几分,夏姜芙双眼弯成了月牙,“姑娘,你认识我吗?”
    杨灵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轻轻抽回手,注意到不远处的护卫和丫鬟,心下了然,她给大哥送饭时,大哥有意无意让她多去首饰铺子转悠,旁边人打趣了几句,“城里真没你不知道的事儿呢,侯夫人不知为何,四处闲逛呢,京里小姐们为了混脸熟,整日浓妆艳抹盛装出门装偶遇来着,结果你猜侯夫人怎么说?”那人学着侯夫人托腮皱眉的神情摇头,“不行,有些黑了,还是白的好看。”
    她回来时,大哥叮嘱她从东边绕回来,不想大哥抱有不该有的期望,她抄近路回来的,不成想还是遇着了。
    “见过侯夫人。”
    原来是认识的,夏姜芙就说她瞧着有些眼熟嘛。
    “我们在哪儿见过?”夏姜芙想不起来。
    杨灵怔了怔,她去侯府悔婚并没见着侯夫人,是长宁侯出来见的她,长宁侯告诉她,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她既不答应,侯府不会强求,让她安心回家,不用为此感到害怕。
    从小到大,她的脸给兄嫂带来许多麻烦,她曾不止一次想将其毁了,但大哥和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得漂亮自有漂亮的用意,若是毁了,将来反悔的资格都没有了。她才去侯府的路上就想着,若侯府坚持,大不了她将脸毁了,侯府总不会要个毁容的儿媳妇吧。
    当听到长宁侯那番话,她失神许久,不敢相信众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侯爷会心平气和说出这番话来。
    此时听侯夫人问她,她垂下了眼睑,“民女曾远远见过侯夫人,而侯夫人,未曾见过民女。”
    “那我可差点错过稀世珍宝了,你定亲了吗?”
    杨灵咬着唇,踟蹰的摇了摇头,她的情形,要招个上门夫婿恐怕有些难,大哥托好多媒人放出风声,这么久了,上门的屈指可数,且都是些品行有损之人,她看不上。
    夏姜芙心里头愈发满意了,正想问她想不想嫁给她儿子,杨灵抬起头,眼里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家里长嫂离不得人服侍,我答应过她,一辈子会在家里陪她,民女即使成亲,也会招个夫婿进门。”
    长宁侯的大度宽容让她觉得惭愧,她以为权势人家惯会目中无人,但长宁侯以理服人,宽容大度,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杨灵以为侯夫人听着这话就懂了她意思,谁知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侯府,杨灵脑子有些混乱,忍不住开门见山,“侯夫人,民女不会嫁人,兄长已经安排,若有合适的人选,会给民女招个上门夫婿。”
    “招什么招,就我家小六了,他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你看看他行不行,要是不行,你告诉我你中意什么样的男子,我让小六改改......”
    赶车的车夫听到这话,差点从车上跌下去,侯府金贵的六少爷给人当上门女婿,夫人是不是糊涂了,侯爷不会答应的。
    可是顾泊远不在府,夏姜芙带着杨灵进府后就派人叫顾越流,顾越流来得快,当看清楚夏姜芙身边跟着的人,脸顿时红了个透。
    “娘,您怎么把杨姑娘带过来了。”
    夏姜芙没注意顾越流不对劲,她问过了,杨灵比小六大六岁,女大三抱金砖,两金砖,肯定会给她生两个粉嫩嫩的孙女。
    她让顾越流中规中矩站好,问杨灵,“这样的上门夫婿你要不要?”
    杨灵:“......”她好像要不起吧。
    顾越流一头雾水,什么上门夫婿,他怎么听不懂呢,“娘,什么上门夫婿?”
    “杨姑娘想找个上门夫婿,娘觉得你挺好的呀,年纪小,进了门不敢欺负人。”夏姜芙想起她还没问过顾越流的意思,“小六,你乐意不?”
    话刚问出口,顾越流欢呼雀跃跳了起来,“愿意,娘,我愿意。”只要能娶着媳妇,娶着杨姑娘,他什么都愿意。他对‘上门夫婿’‘入赘’一点都不排斥,最好离顾泊远越远越好。
    夏姜芙忍不住朝顾越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儿子,眼光和她一样。
    夏姜芙又问杨灵,杨灵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她已经将侯府往外推过一次,要是这次也拒绝,外人不会说她重情重义,而是骂她不知足,心比天高了。
    杨灵实在没胆子摇头,在夏姜芙灼灼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让管家安排,小六年纪小,你们可以先成亲,过两年再同房。”夏姜芙算是很为杨灵考虑了,顾越流等得起,杨灵岁数再等下去可就会招来旁人指指点点了。
    先进门好,杨灵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顾越流能搭把手,夫妻嘛,相互扶持才会长久。
    管家收到消息,脑门往门框一撞,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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