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厥的余波尚未散去,公西珏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都是阳儿被狼群抢走那一瞬间灭顶的恐惧。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隐隐作痛,被羽箭贯穿的伤口因大幅动作撕裂,狰狞地往外冒着鲜血,将之前衣物上半干的黑褐血渍再度浸没;是梦啊……一线的光亮从头顶前上方劈下,公西珏凝神让发花的双眼定焦变得清明了些许,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境。四面是密不透风的石壁,而自己正躺在石床上,身下只有一张破席子。苦笑一声,这一幕,正与上一世钟离然的遭遇讽刺地相似。相似的事情,又和止这一桩一件呢?这一切,大概就是报应吧。“钟离然,我好想你…”公西珏望着那束光线良久,慢慢垂下头来,轻声低语;只是不知,这低声的言语,是相隔千里向思念之人倾吐爱意,还是困境之中自我心灵无力而苍白的安慰?

    恐惧的潮水缓缓褪去,公西珏方发觉伤处的痛意以毫不留情的速度成倍放大着,动了动手脚,发现居然没有被锁住——公西玹还真是自信啊,就这般笃定他逃不出去吗?他估判着自己的伤势,同时不得不咬紧牙关,双眼盯着那道渐移渐暗的漏光,好在这不知长短的时光里捱过难熬的疼痛。很快,虚弱中的人为抵御疼痛耗尽了力气,再一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正好碰上囚牢里前来为他换伤药的人。亮起的烛火使得公西珏觉得十分晃眼,来人一语不发,迅速熟练地给他更换了伤药,又将一碗汤药端了过来。察觉到公西珏的抗拒,木头一般的家伙终于是开口说了话:“不想死就喝掉。”是啊,要弄死自己还这般大费周章作甚?自己较真又有何益呢?索性仰首将药汁一饮而尽,左右一个样,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来人很快便离开了,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一片寂静里,公西珏渐渐发觉身上痛感正点点减弱,整个人觉得爽利了不少,就连情绪,竟然也是如此。来不及察觉个中异常,思绪就开始脱离自己的控制,宛如脱缰野马;整个人忽然间就飘飘欲仙起来。房间一寸一寸明亮起来,渐渐充溢着温暖的色彩,连同处在其中的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霞光从头顶上倾泻而下,脚下是纵横的阡陌,前面走着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人转过头来,赫然是钟离然;融融柔光里,钟离然如画的眉目舒展开来——他终于朝着他,绽开了微笑。公西珏几乎就要溺毙在这一笑之中。是的,钟离然分明对他笑了,这让他不可置信。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他犯下了这样多无可挽回的错误 ,即使在这一世…还有阳儿…阳儿,对了,阳儿呢?等等,他记得他似乎是将阳儿送走了…嗯,是,他让乌矢将阳儿带走了…阳儿现在安全了吗?走失的思绪渐渐回归了正道,犹如一盆冷水浇醒了身处幻境中的人,思及方才自身的种种异常,公西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不由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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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讲清楚些啊!”此刻的钟离然,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为过,事及阳儿,自己才从西晏察觉有异赶回盘州,就发觉宅子里没了小菁和阳儿的踪影,让他的冷静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方寸大乱。一旁的常朔虽说也是满心焦急疑惑连连,好歹还存着冷静,问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两个人这才知道阳儿竟遭遇如此一番曲折风波。钟离然进出一身冷汗来,自责不已,还好一切只是有惊无险。只不过阳儿和小菁此刻身在宫中,迫切渴望见到他们的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小然,别急了,不是还有你朔哥么?”两人暂作歇息,沉思良久,常朔抬起头来,朝钟离然一笑。“哥,别开玩笑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公西琰,公西珏的皇兄,只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小然,就这么不信你朔哥吗?”头脑里毫无对策,六神无主的钟离然正想牢骚,却看见常朔眼里的认真,不由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作者蜗牛一样的缓更吧qaq...

    ☆、第七十一章    忘忧

    还不能适应陡然明亮的光线,勉强的站立住,公西珏顺着公西玹的目光看向房间的一角。“公西玹,你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好二哥,小弟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直直闯入眼中的东西瞬间击碎了公西珏心理上的所有戒备防御,让他的慌乱、难以置信、悲伤甚至恐惧,无所遁形。数条浑身黝黑的恶犬正伏在笼子里酣睡,而一旁是…是一些断肢,还有滚落一旁的头颅,而这些,正是属于一个婴孩。那些散落在地的支离破碎一片血肉模糊,可以清晰的看见血肉之下纤细稚嫩的森森白骨……“不会,不会的…”公西珏喃喃,身形不稳,重重的向后退了一步,一阵眩晕。公西玹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戏”,欣赏着公西珏的一系列反应,看着眼前的“事实”是如何将公西珏一步步的击垮。说起来,这一向沉稳从容的公西珏此番攻心即乱,少不了那“忘忧”的功劳,呵呵,他公西珏也不过如此,心性再如何强韧,到头来照样逃不出忘忧的五指山,大概是永远要被封印其中了。

    公西珏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自己很有可能是中了忘忧,不能相信眼前的事情,阳儿他很安全,很安全……然而这个声音不断的变弱消弭,在意识与药力的角逐之下,他终是不敌,他脑中的那根弦砰的一声断了,眼前所见的毫无阻拦的涌入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乃至参天,就这样化为了潜意识里认知到的“事实”,阳儿死了,钟离然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了…他麻木如人偶,轻轻走上前去,将那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拾入怀中,轻声安抚着:“阳儿乖哦,不哭不哭,都怪父王,都怪父王…”。

    公西玹嘴角噙着笑,就这样看着公西珏的举动,看着他抱着怀里的“阳儿”,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守卫欲拦,他只挥挥手:“不必了,他翻腾不起什么花样了。”公西玹对于忘忧的效力早就见识过千百遍,自然信赖。他嘴角的那抹笑逐渐放大,最终成为一个诡异的弧度。忘忧和公西珏,这可真是一个有趣至极的组合。好戏,还在后面。

    此时此刻的公西珏,不知时间为何物,无论周遭一切事物。他朦朦胧胧间觉得黑暗才是温暖的所在,至少在这里面没有世间的繁芜,隐藏了那些他无力承受的疼痛。忘忧的药力慢慢的放大了,恍然间肉体和精神上的剧痛一点点淡化模糊,却都感触到了一种麻木而混沌的快感,绵柔的升腾着,弥漫着,氤氲着,安抚着…那么一刻过后,公西珏终于不清楚自己是谁,模模糊糊间仿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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