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西漳放下照片,笑眯眯地看向康红。他知道洪康,知道洪康在狗仔圈的地位,知道这个人入这一行虽晚,却很快闯出了名气,因为他出手的快准狠,更因为这个人一手笔头功夫了得。做狗仔的大多数都是其他行业跨过来的,虽然偷拍跟踪有那么一套,但是一提到新闻工作者的基本素质,大多欠奉,发现一条大新闻也基本是干巴巴地直白描述出来,偶尔一两个写两句打油诗,那已经算是不得了了,只有洪康,不仅善于发现线索、抓线索,更善于撰写报道。哪怕是一条最普通的花边新闻,也能被他写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很多艺人知道这个狗仔工作室,知道这个人,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贺西漳也是在周闻谨跟他提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洪康的本名是康红。
    贺西漳很早就有感觉,洪康对周闻谨似乎有不一样的感情,这个报道向来一针见血,可谓犀利的狗仔工作室对老牌天后天王,但凡发现负面都是照骂不误,对周闻谨却一直很巧妙地在褒奖。伍希然事件中,也是康红出面,截下了皮猴子的照片。
    康红喝了口水说:“周闻谨是个老实人,很简单,就是喜欢演戏,人直、热心,他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贺西漳的笑刹那间收敛起来了,他在人前风度翩翩,在周闻谨面前则一直小心收着自己身上的乖戾和尖刺,装作无害又柔软的少年,甚至曾家人都未必知道他的真实模样,这个初见面的女人却看出来了,看出来他其实仍然是当年那个小怪物。
    陆女士的心理失衡导致了她的心理扭曲,跟着这样的母亲成长到初三,贺西漳的人格不可能没有扭曲的部分。高中的周闻谨只知道贺西漳被班级同学排挤欺负,险些跳楼自杀,却不知道曾经排挤他欺负他的人,都曾被他一一报复回去。
    “曾稀璋,你听好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只有靠抢才能到手,不要信什么吃亏是福,你不抢不争,你就只能做一个失败的怂包!你懂不懂!”每次女人喝完酒回家,就会这么阴沉地调教贺西漳,然后用一切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狠狠揍他,“记得了吗?回答我!”
    不论是童年还是少年时期的贺西漳都必须如此声嘶力竭地大声回答,一直喊到嗓子破了,女人才会停止对他的虐待:“记好了,曾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她赵冰清算什么,容昌河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曾德月曾德星都是狗屁,总有一天,曾家的东西全都是你的,我今天打你是为了你有更好的明天,你记住了没有!”
    贺西漳回过神来,冷冷道:“康女士,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来评价我和周闻谨的关系?”
    第97章 铅笔盒
    康红看着贺西漳说:“看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贺西漳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动作优雅,脸上还挂着冷淡的笑:“康女士,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是什么样子的不劳你费心。”
    康红微微皱了一下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我原先在《xx时报》工作。”贺西漳知道那家报社,是国内十分知名的大报社,能够进入其中工作的都是新闻媒体行业的佼佼者,康红却从里头出来当起了狗仔。
    “贺先生,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如果不是康红表情一脸严肃毫无轻浮之意,这恐怕是有点儿骚扰的嫌疑了,贺西漳仔仔细细看了康红一阵说:“你长得很不错,如果进入娱乐圈,应该能有不错的发展。”
    “是吗……”康红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曾经有个妹妹,比我长得要出众一百倍,而且多才多艺,唱歌跳舞没有一样拿不出手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什么,也按照自己的规划进了你们这个圈子。”
    既然是曾经,那现在多半已经不在了。贺西漳努力回想着是不是曾经有过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女演员出现过却毫无印象。
    康红说:“你想不起来她是谁很正常,因为她这一辈子只在演艺圈里留下了区区三部作品就因为身体原因退圈了。三部作品,一部配角,一部配角,还有一部,也是配角。”
    贺西漳说:“做这一行,实力运气机遇缺一不可。”
    “是啊,她运气是差了点儿。”康红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捏在手里把玩了半天,似乎是想抽,最后却又放了回去。
    “她退圈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我工作忙,也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四年前,她自杀走了,从某景区的一座山上跳了下去,可笑我那时候还以为她病情有所好转才会出门旅行,结果花了三天我们才找到了她的尸体,摔得一塌糊涂。”
    康红吸了口气,端起水来狠狠灌了一口:“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在娱乐圈不得意,得了抑郁症离开的,虽然伤心但也无能为力。直到三年前,我偶尔找到她藏起来的一本日记本,我才知道我这个积极上进的妹妹身上发生过什么。”
    康红看向贺西漳,贺西漳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她……是不是遇到了和伍希然一样的事?”
    康红没回答,只是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水杯:“可笑我自以为对她够关心,却直到她死后那么久才发现了她当时身上发生的事,如果我早一点发现……”
    最亲的妹妹因为许天衍而死,元凶却早已退圈离开国内,许家势大,她哪怕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所以她只能辞职离开报社,拿起相机加入过去的她从未曾想过会踏入的狗仔圈,她在追查过去线索的过程中,发现了伍希然,发现了周闻谨。在许天衍一手遮天的时代,周闻谨是唯一一个肯为了那些迫于许天衍淫威屈服的女孩子们发声的人,哪怕他因此被重重推倒,直接被雪藏了七年。
    这也是她永远可以无条件信任周闻谨,并站在周闻谨身边的原因!周闻谨做了她本该做的事。
    其实许家还真没怪错贺西漳,在许天衍倒台的过程中,贺西漳确实在暗中使了不少劲,曾经伤害过周闻谨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但是许天衍倒台的速度之快,波及许家的范围之广、影响之深却是贺西漳也没想到的,如今看来,许天衍倒得那么顺利其中恐怕也有康红的一份努力。至少有那么多女明星突然愿意齐齐站出来指责许天衍,就一定是有人游说过的。
    贺西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节哀。”
    康红抬起头来:“我查许天衍的时候,多少也查到过你。我知道你的出身不平凡,虽然知道的不多,但那种家庭的复杂可想而知。说句难听的,贺先生你在娱乐圈看起来是尊贵无比呼风唤雨,但在那些人面前,恐怕什么也做不到。你如果不想害死周闻谨的话,就收手吧,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像我对我妹妹一样后悔一辈子的。”康红说完,也不等贺西漳回答,便站起身来。
    贺西漳却说:“等等。”
    康红看向他,贺西漳说:“一共三十张照片,一张八万,多送你十万当忠告费,已经转到你账户了。”
    康红略有些不悦地看向他,贺西漳说:“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不是你。”
    康红嗤笑了一声:“那我们就是站在对立面了。”
    “随便。”
    康红推开门走了,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声,吓了门口的服务员一跳。
    贺西漳喊人进来把康红用过的杯子收了,又喊了一杯酒,慢慢地边喝边等。十点过后,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才有人携带着寒意快步走了进来。
    贺西漳看着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请坐,容先生。”他说。
    ***
    周闻谨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贺西漳了,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媒体上没见到什么新消息,只说贺西漳在筹备新作,问范缪,范缪也说不出什么。晚上定期的通话也变少了一些,要不是信任贺西漳的人品,周闻谨简直要怀疑贺西漳移情别恋了。
    周闻谨自己想想也觉得挺滑稽的,他是个直男的时候,想象不出自己能够接受一个男人做自己的伴侣,等弯了以后,居然连吃醋、相思病这些东西都学会了。周闻谨捂着脸,感觉自己果然是没有底……啊,不,应该叫潜力无限。
    周闻谨最近刚拍完一部玄幻题材的网络剧,剧组还算靠谱,内容也比较讨巧,虽然不是周闻谨喜欢的类型,但是报酬和观众基础都不错。剧里面,周闻谨演一个剑仙,冷口冷面但却被女主角打动,只钟情她一人。女主角是个新晋网红小花旦,脸整得跟漫画画出来似的,演技却一言难尽,周闻谨陪她吃ng吃到怀疑人生,想着下次再也不接这种类型的片子了,但是事实上如果真有邀约找上门来,周闻谨也还是会考虑接。没办法,好作品不是一直都能碰得上的。
    今天周闻谨没工作,刚好沈燊一也空下来来找他玩。回想和小姑娘在《我是演员》的初见,眼看着也有将近一年半了,时间真的太快。回想这一年半,周闻谨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不仅事业有了发展,压在身上七年的冤屈也被洗清了,还找到了贺西漳这个爱人,周闻谨是由衷的感到高兴。两人约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现在周闻谨出街也不敢像以前那么随意了,名气起来以后,跟着他的狗仔也多了起来。尽管周闻谨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大明星,但也架不住人家盯上他。
    沈燊一还是原来的样子,又甜又可爱,不过经过了一年半的打磨,她在演戏方面也渐渐开始开窍,特别还有周闻谨和贺西漳两个人的指导,沈燊一这一年半的转变已经有了明显的势头,周闻谨相信再给她个两三年,沈燊一一定会大放异彩。不过演技变好了名气又提升了,沈燊一对周闻谨的态度却没变。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会儿,沈燊一拿出一个u盘递给周闻谨。
    “这是什么?”周闻谨问。
    “《我是演员》那一期。”沈燊一一面吃水果一面道。
    “哪一期?”周闻谨愣了一下,心跳加快,“该不是……”
    “就是被长风卫视雪藏的那一期,我托人给弄出来了,明明咱们三个花了那么多心力才拍出来的作品凭什么就这么没了呀,给你带回去看。”
    周闻谨捏着那个u盘,心里暖暖的,那是他和贺西漳之间的开始,虽然最后公开的只有那么一点儿花絮和短短几秒的节选。他们明明是这个小品的缔造者,却成了见不着自己孩子的老母亲。跟沈燊一告别后,周闻谨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将u盘插上电脑看了起来。
    故事在铃声中开始,周闻谨记得那是他的创意。铃声既是下课铃声,也是上班的闹钟铃声,衔接了两个世界、两个年代的人。一片黑暗中铃声响起,灯光也渐渐亮起,两个人同时从床上起身,一个是穿着成年人睡衣的贺西漳,一个是穿着学生喜欢穿的背心裤衩的周闻谨。
    这个创意是贺西漳提出来的,当时周闻谨只觉得很棒,很契合他们对《铅笔盒》的理解,现在再回过头看,却莫名害臊起来。周闻谨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明明知道是在自己家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难为情。然而那个时候的周闻谨是一本正经的,他和贺西漳睡在一张床上,同时起身,贺西漳搓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周闻谨则是迷糊地揉着眼睛,像一个青涩的男学生。
    《我是演员》的影视化拍摄片段一共只有十五分钟,要把某部作品的剧情浓缩演绎其实是很难的,很多演员在上这个节目的时候选择了将剧情中最具冲突性的碰撞段落放到一起,用一些简单的方式来串联,从而达到带给观众及评委冲击力的感受。
    但这种做法其实很让观众们感到疲惫,因为真正完整的作品是需要有铺垫才能水到渠成的,冲突来自于感情的逐渐累积,像是一首歌曲,音量推子只有慢慢提上去才会令人感到舒适,一上来就在最强音往往会令人适应不良,但是《我是演员》影视化拍摄的时间又实在太短,并没有空间让演员们完成这个渐进的过程。周闻谨和贺西漳当然清楚,所以当时为此头痛不已,在有限的拍摄时间里,他俩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创意又逐个推翻,最后才灵光一闪达成了一致,他们采用了双人同步两个世界既有联系又有区分的方式来进行。
    在一样的地方,做着一样又不同的事,贺西漳和周闻谨,吕笑歌与范春。
    灯光追着两人,镜子贺西漳和周闻谨两人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换衣服出门,不同的是贺西漳穿的是刑警的制服,周闻谨穿的则是校服,贺西漳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塞在了裤子里,周闻谨的则松松垮垮地垂在外面,周闻谨还记得,当时是贺西漳替他把衬衫下摆拉出来的。
    这么一回想,周闻谨才明白过来,贺西漳是个臭流氓!
    贺西漳饰演的吕笑歌的家里空空荡荡,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也没有,加上使用的拍摄灯光偏向冷淡的蓝色,看起来冷冰冰的。贺西漳看起来也是冷冰冰的,只有对着周闻谨饰演的范春,脸上才会有那么一丝烟火气。贺西漳饱受赞誉的对于微表情的掌控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周闻谨觉得,这个形容再妥帖不过。
    因为影视化拍摄都是在棚内进行,除了一两个必要的配角不会出现多人场景,所以贺西漳和周闻谨在改编剧本的时候都默契地舍去了群像,贺西漳同周闻谨一起出门,而后又进门,就代表着一天的过去。贺西漳疲惫地回到家里,脱去制服,在洗手台前洗脸,抬起头来,对着镜子里的周闻谨微微一笑,于是周闻谨也对着他微笑。
    两人没有一句台词,只有镜头掌握着他们通过表情和眼神传递的默契。
    沈燊一终于登场了,她的角色是心理医师毛阆,也是贺西漳饰演的刑警吕笑歌的女朋友,一开始小姑娘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改编,贺西漳和周闻谨也不告诉她,只知道两位老师一遍一遍地让她换戏服换造型,演这个样子那个样子,这种情绪那种情绪。
    “我现在再看这个作品才终于明白过来一点儿。”沈燊一在吃饭的时候对周闻谨这么说,周闻谨觉得沈燊一真的成长了很多。
    这一点儿不是很容易的一点儿,因为贺西漳和周闻谨让沈燊一饰演的其实是一个虚拟的“人”。
    沈燊一作为贺西漳的女朋友进屋,两人毫无交谈,只是冷漠地睡到床上,镜头对着天花板晃动,配合着喘息的声音,然后沈燊一起身扣起衣服扣子离开,门关上了。周闻谨走到贺西漳身边伸出手,贺西漳也伸出手,牢牢握住了他的。
    在下一个场景中,贺西漳与周闻谨一前一后进了毛阆的心理诊所。沈燊一又扮作了心理医师的模样,穿着白大褂,弯腰检查贺西漳。这里终于能够听到几句台词。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
    “知道我是谁吗?”
    周闻谨站在贺西漳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贺西漳伸起手来,按在他的手背上。
    “当然了,毛医生。”贺西漳露出了微笑。
    离开了毛阆的诊所,进入到了第三个镜头,贺西漳与周闻谨回到家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贺西漳出去开门,沈燊一又进来了,这次穿着的是一身快递的服装,她交给贺西漳一个快递盒,贺西漳签收以后,拿回到了家里桌上。
    贺西漳看了周闻谨一眼,周闻谨眼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贺西漳却第一次没有理他,他打开快递盒,里面有几样东西,一个铅笔盒,一摞照片,还有一沓黑色镜框。照片是黑白的,白发苍苍的老教师、年老的仓库管理员、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每一个人都在相片里惊恐地看着贺西漳。贺西漳与周闻谨选择了这种一目了然的方式来展现这些人的死亡。
    贺西漳突然愤怒地将那些镜框都扫到了地上,只有那个铅笔盒,他牢牢地攥在了手里。贺西漳的眼睛湿了,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去捡那些照片。周闻谨伸手按住了贺西漳,冲着他担忧地摇了摇头,贺西漳却坚定地拿开了他的手,而后亲自动手一张、一张将那些黑白相片全都捡起来,装进了象征死亡的镜框里。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灯光暗了又亮,贺西漳和周闻谨再一次同时从床上起身,这一次毛阆居然也在贺西漳的“家里”。沈燊一再次穿上了白大褂,代表着她穿上了毛阆的身份。贺西漳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空旷的家里被摆上了一张张的课桌,还有一面悬挂着的黑板,黑板上是昨夜他刚刚完成了的那些遗照。
    贺西漳站起身,走到倒数第二排,那里放着一张课桌,课桌上是一个铅笔盒。贺西漳拿起铅笔盒,似乎想要打开,他甚至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一阵,然而最终却站起身来,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毛阆看着他,这个时候周闻谨却还站在床的位置,第一次离贺西漳那么远。毛阆又看向周闻谨,而后周闻谨便迈开步子,慢慢地走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段舒缓的音乐响起,周闻谨回过头冲着贺西漳笑了笑,然后将铅笔盒交到了贺西漳的手里,贺西漳接过了铅笔盒,下课铃声再度响了起来,两人同时看向镜头,毛阆似乎在说什么,贺西漳却没理会。然后毛阆便退出了镜头,这里只剩下了一间充满阳光的教室,贺西漳想要打开铅笔盒,周闻谨却按住了他的手。
    “下课了,走,到外面去。”周闻谨说。
    贺西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铅笔盒,他跟着周闻谨走向明亮的门外。
    这就是贺西漳和周闻谨解读出来的《铅笔盒》,前排的铅笔盒里根本倒映不出后排人的眼睛,从始至终,贺西漳都不是吕笑歌,而是扮成了吕笑歌的范春,从始至终,他从铅笔盒里看到的是自己那双深爱着吕笑歌的眼睛。真正死了的人是吕笑歌,而范春,那个卑微地爱着自己发光发亮的同班同学的男人,因为那份爱,错把自己当成吕笑歌。
    不管沈燊一饰演的女友“生活”是如何冰冷与折磨,不管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只要想到吕笑歌会怎么活着,他就能振作精神活下去。直到某一天,范春知道“吕笑歌”死亡,才发了疯。这一部分在原作中是以追悼会的形式出现的,胡芽安排的所谓年轻美貌的遗孀,其实正是代表着对假“吕笑歌”而言,美好的生活到此结束。
    周闻谨和贺西漳受制于条件,只能采用隐晦的方式来表现这一幕。当铅笔盒被递出,就代表着活得像吕笑歌那样的范春醒了,他失去了他心爱的男孩子,自己走上了毁灭的道路。胡芽安排的结局看似唯美实则痛苦,尽管范春因为精神病,杀人没有判刑,但他最终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一生,周闻谨和贺西漳却选择了另一种表现方式,他们用铃声代表着两个世界的倒转,范春又回到了高中时代,这一次他抓住了吕笑歌的手,结局或许会截然不同吧。
    因为太过爱你,所以想要活得像你那样,周闻谨想起郭伟曾提过性情大变的曾稀璋,想起贺西漳刚出道那会儿的表现,才明白贺西漳的心声或许和范春一模一样。
    第98章 风云再变
    女人打开房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稀璋吗?”
    贺西漳摘下架在脸上的墨镜笑了笑:“是啊,贺姨,我来看看您。”
    女人顿时高兴起来,她让开身:“进来坐,快进来坐,哎呀,你也不早点跟我说,我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贺西漳笑着走进门去:“不忙事,我坐一下就要走的。”
    贺姨道:“知道你忙,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啦。”说着,就往厨房里走,“你等等,贺姨给你泡杯咖啡,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应该爱喝那个。前两天你小政弟弟孝顺我给我送了点儿过来,在哪儿呢……”
    贺西漳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这是一套普通的二居室,两室一厅,房龄超过二十年,家具摆设也有点旧了,带着满满的烟火气。墙上挂着这户人家的纪念照片,夫妇结婚照,孩子小时候的相片,还有过年时候大团圆的照片。可以看得出这家人的生活水平还算不错。
    贺姨在厨房里喊:“稀璋你坐呀,别站着,把这儿当自己家里一样。”
    贺西漳“哎”了一声,看到墙上的照片区一角是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照片上的贺姨年纪还轻,手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对着镜头紧张地看着,背后是一栋漂亮的大洋房。
    贺西漳的生父姓曾,生母姓陆,他却姓了贺,没有人知道,他的姓氏便是出自如今这个正在厨房忙碌的女人。说有多亲近也不至于,贺西漳的生母陆女士天然爱美,怀孕哺乳对她来说都是不得不为之,生下贺西漳后,她一方面是听说哺乳会导致胸部下垂不喜,一方面也是确实没多少奶,所以请了贺氏来做奶娘。贺西漳可以说是喝着贺姨的奶长大的。
    贺姨是外地过来打工的,贺西漳断奶后就顺理成章地做了陆女士家的保姆。曾先生对陆女士态度转变以后,陆女士性情大变,总认为一切都是贺西漳的错,对他动辄打骂羞辱,宛如是个杀父仇人。贺姨固然不敢拦阻女主人,但看小小的贺西漳可怜,偷偷摸摸也会照拂一二。或者是给他留点剩饭剩菜,又或是纱布碘酒之类,虽然不敢明着相帮,也是贺西漳童年时分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后来曾先生断了陆女士的经济来路,陆女士又败家得厉害,佣人用不起了,贺姨就被辞退了。初三毕业,陆女士死后,贺西漳自己拿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改名,把“稀璋”改了“西漳”,他做不了别人掌心稀世的美玉,只能做一条西流的漳水——漳字本意,源高流低,仿似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轨迹。名字有了还得有姓,贺西漳略迟疑一二,便取了“贺”姓,如此一直用到今天。
    贺西漳知恩图报,投身演艺圈能够自己赚钱后,重新找到贺姨,每月定期给她打钱。贺姨一开始不好意思要,刚好碰到贺姨的丈夫得了个麻烦的病需要钱,后来便也收下了,这一资助就是十多年。
    贺姨在厨房里道:“贺姨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啦,都说你开了个大公司,当老板了。”
    贺西漳道:“只是个工作室,打理打理我自己的工作,再带几个艺人试试看,不算什么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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