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导致傅荀在衙门的时候脸上那疏离的笑容透露出来的冷意更加明显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是这位京里被贬下来的司马终于开始受不了了,于是一个个都等着看他会有什么手段,到底还是京里来的,他们是看着傅荀没有任何反抗才敢如此嚣张的,但若是傅荀使出什么手段来的话他们又开始害怕了,毕竟他们不比洲牧,人家好歹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众人顿时又有些后悔。
    可是大家就在大家都在心里默数了一遍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事,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傅荀清算时却发现他们左等右等,傅荀的脸色也只是更差了而已,但却丝毫没有报复他们的意思,甚至留在衙门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了。
    最后还是有知情的人打探出来,似乎是傅大人的夫人出了点事,傅大人脸色才会这么差的,于是大家一面感叹着想不到这位京里来的居然还是个痴情种,一面也放下了心。
    不过如此一番,大家也渐渐收敛了些,意识到就算人家现在被贬了,可官位到底还是在他们之上的,而且人家在京里也不是毫无地位,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也没人会保他们。
    因此傅荀发现他“玩忽职守”的这段时间不仅桌案上的杂事没变多,反而还变少了,司马原本就是虚职,他事务多也是别人故意的,事务少,稍微想一想,傅荀也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果然还是大理寺的那种行事作风更适合他么?
    傅荀无可无不可的想到。
    而且通过这一次他也大概确定了府衙内的两个可疑人选,一个是六判司里面的司户,一个则是洲牧身边的一个经常打扫书房的杂役。
    司户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把一些该自己的杂物堆到了他的头上,但在众人都害怕的时候,他眼神里的害怕却并不明显,似乎有什么依仗似的,至于另外那个杂役则是经常会出现在他们谈论公务的地方,虽然他是在打扫,但次数一多也让傅荀起了疑心。
    有了怀疑的目标后,傅荀却并不打算对他们怎么样,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想把他们留到最后当做指证大皇子的人选,而现在他只需要刻意在他们眼前表现出想让他们传递给大皇子的消息就够了。
    卢晏清那边虽然进展缓慢,但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派去矿场的人也在尝试取得里面监工的信任,一切还算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因此傅荀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阿宁的身上。
    这边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阿宁也换上了厚一点的衣物,这也导致她不能再随意的掀开自己的衣服观察自己的肚子了,唯有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傅荀才会允许她在被子里看一看自己肚子的情况。
    频繁的胎动虽然给阿宁带来了不小的疼痛感,但阿宁却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意味宝宝长大了,而且她也喜欢这样和宝宝交流。
    又是一个兴奋的晚上,阿宁脱完衣服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看自己的肚子,但被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傅荀还在洗漱,阿宁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番,发现夫君暂时不会过来之后,才把被子掀开,就着烛光观察起自己的肚子来。
    经过傅荀的安慰,阿宁已经不觉得肚子上的纹路难看了,她顺着纹路往下摸,反而是越来越觉得这确实和西瓜很像了,阿宁看着自己圆圆的肚子,忍不住怀疑也许这就是一个肉呼呼的大西瓜,而不是小宝宝?
    这样想着阿宁忍不住低下头去想用耳朵听一听肚子里的动静,然而她根本就碰不到。阿宁想了想,把腿曲起来,再把腰往前压,头往肚子上碰,还是碰不到!
    阿宁有时候做事是有些固执的,此时他也忘了傅荀不许她再这样露着肚皮的话了,一心一意想亲自听一听宝宝的反应了,因此傅荀沐浴完回到房间时便看见阿宁在床上几乎团成了一个球,而这个球的中心是另一个球。
    这个样子在傅荀看来是十分危险的,傅荀立即就担心的调大了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阿宁被吓得直接直接松开腿然后飞快的用被子包住了自己只露出一个头,眼睛咕噜噜转着,讨好的对傅荀笑着道,“我,看看,看看。”
    阿宁这飞快的动作更是吓得傅荀心跳都慢了半拍,他铁青着脸大步走到床前,把阿宁身上的被子抽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确定没出什么意外后,才问阿宁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宁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缩头缩脑的,瞪着大眼睛偷偷看了几眼傅荀的脸色,而后飞快的摇摇头回答道,“没有。”
    傅荀看着阿宁这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了,但一想到孕妇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出的一系列意外,他还是板着脸继续说道,“这样很危险的,一不小心你和宝宝就都会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阿宁被吓到了,一瞬间小脸就变得惨白惨白的,手不安的放在自己肚子上,看着傅荀问道,“那,怎么,办?宝宝,怎么了?”
    这样子的阿宁让傅荀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立刻就软了语气道,“没事,不哭,宝宝没事的。”
    “真的?”阿宁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傅荀,像是在寻求他的确认。
    “没事,只要你以后不再这样就好了。”傅荀对着阿宁努力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阿宁怯怯的点头,一脸诚恳。
    “嗯,我就知道阿宁最听话了。”傅荀让阿宁在床上躺平,然后替她盖上被子,继续道,“而且啊,现在天冷了,这样把肚子露出来会生病的,生病就要吃药了,吃药宝宝会不高兴的。”
    阿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睛眨呀眨的,对着傅荀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想,看,宝宝,衣服,厚,看,不到。”
    “宝宝就在阿宁的肚子里呀,看不到也没关系的,你看你肚子一点点在长大就表明宝宝也在长大呀。”傅荀隔着被子轻轻摸着阿宁的肚子,耐心的哄阿宁。
    阿宁像终于被说服了似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一直看着傅荀不说话了。
    傅荀也一直维持着笑意和阿宁对视。
    两人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阿宁的肚子轻轻的动了一下,阿宁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耳朵对傅荀道,“动了,夫君,听听。”
    阿宁自己听不到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傅荀的身上,而且她隐约能感觉到夫君似乎不是很喜欢宝宝,于是便下意识的想让夫君和宝宝多亲近一点,等夫君知道宝宝有多可爱之后一定就会喜欢他了。
    傅荀仔细的观察着阿宁的脸色,见她没有因为胎动而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才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阿宁的肚子上。
    也许是知道他爹也在,宝宝动的幅度很小,傅荀这样隔着被子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动静,不过他还是安静的听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对阿宁道,“嗯,我听到了,宝宝很好。”
    阿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咧的大大的问道,“真的?”
    傅荀笑着点点头。
    阿宁又继续说道,“宝宝,很可爱,要,喜欢,宝宝。”
    傅荀把阿宁张牙舞爪的手收回被子里,自己也躺到床上才说道,“只要他听话,我会喜欢他的。”
    阿宁把头侧过来,对着傅荀保证道,“听话,我,教他。”
    傅荀也侧过身,摸摸阿宁的头,“嗯,宝宝有阿宁这么好的娘亲,将来一定又乖又听话。”
    “嗯。”阿宁重重点头,她也学着傅荀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宝宝,这么,好的,爹爹,听话,乖!”
    傅荀也不把阿宁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而是带着笑意的看着阿宁。
    阿宁被傅荀这样看着,也忍不住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容,嘴里轻声说了一句,“乖!”
    第68章 同流合污?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 傅荀也不敢让阿宁一个人待着了,他在的时候他就自己一眼不错的看着阿宁,他不在的时候则让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阿宁。
    虽说看着阿宁和两个丫鬟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有些不满意,但为了避免阿宁又突发奇想来点什么危险动作,他也只能暂时把这份不满压了下去。
    随着阿宁的肚子越来越大, 傅荀看着阿宁的眼神也越发胆战心惊, 以前还嫌小的肚子在六个月后却明显比一般的孕妇大了一圈,傅荀甚至有些怀疑是双胎了, 但找大夫看过之后却得知这是因为阿宁补过头了, 所以肚子里的胎儿偏大。
    厨房的厨娘是个很热心的大娘, 在知道院里的夫人怀孕之后就变着花样的给阿宁做东西吃, 酸的,甜的, 辣的, 咸的, 厨娘是怀过孕的人, 知道孕妇一般都喜欢吃什么,因此做的东西都很得阿宁的喜欢,阿宁的嘴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而且还有一个医女在一直给阿宁做药膳,阿宁想吃的不补都不行,虽然以前老大夫有交代过零嘴不可多吃,但这些也都算不上零嘴,何况阿宁用那双眼巴巴的眼神对着傅荀喊一句饿, 傅荀又怎么忍心让阿宁这么辛苦的怀着孕还饿到,可现在却被告知补过头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懵。
    傅荀作为一个没生产过,也不可能生产的大男人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补过头这一说法的,而其他人也都是觉得孕妇一个人吃着两个人的量,自然是应该多吃多补,日后好生个大胖小子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胎儿过大就意味着生产时母亲的风险也会更大,这种情况傅荀是绝不会允许发生的,于是阿宁的饭食就被缩减了,厨娘也被勒令不许再多做东西给阿宁吃了。
    为了照顾孕妇容易饿的体质,大夫让阿宁少食多餐,多餐是不用说的,阿宁每天绝对不止三餐,那最重要的就是少食了,于是阿宁就发现她每天的饭刚尝到味道就已经没有了,为此阿宁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长期不高兴对孕妇的身体也不好,傅荀又要想办法哄着阿宁高兴,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在大理寺遇到的最难办的案子也不比现在的情况棘手。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矿场的案子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卢晏清把矛头指向查那些失踪的人的走向的行为果然让衙门里的人开始惊慌了,他们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想要劝卢晏清打消这个念头,但发现没用后便开始探他的口风。
    “大人知道我们这里为何匪患成灾吗?”县尉在卢晏清身边问道。
    “此处位置偏远,土地又荒凉,人们不事生产,官府又管辖不力,如此一来,自然匪患猖獗。”卢晏清答道。
    他语气慷慨,露出一种欲要改善当地民生,一展抱负的意图来。
    县尉低了头,恭敬道,“大人所说的自然都是对的,但这归根到底还是穷啊,这人一穷自然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了。”
    卢晏清点头,“正是,所以这些也在本官的考虑之内,此处离西域近,我们可以试试和胡人开商路挣钱。”
    县尉和县丞对视了一眼,县丞陪了个笑脸道,“大人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是这商路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若是我们自己本地就有能挣钱的法子岂不是更好。”
    卢晏清听他们这语气就知道他们大概要说什么了,便立刻感兴趣道,“哦~我们本地有什么可挣钱的法子?”
    县丞做犹豫状。
    卢晏清便装作上钩的样子着急道,“我刚来此地不久,不必你们对这里了解的多,你们若有什么可使本地致富的法子尽管说来,若是可行的话,不管怎样,我一定会一力促进的。”
    县尉接过了县丞的话,对傅荀说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致富的法子,不过俗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里靠着好几座山,若是这山里有个矿石什么的,这地方就富起来了。”
    卢晏清思考了半晌,才皱着眉头道,“若是有矿山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个还需上报朝廷,再由朝廷派人过来,所费时间也不短,何况本朝山那么多,也不见得每座都有矿。”
    县丞听完卢晏清的话后便立即接道,“这朝廷开矿慢,我们也可以找别的法子呀,而且朝廷过来开矿所得也有限,估计对我们这一个县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卢晏清知道他们这是想拉拢他的意思了,他也不说不好,也不说好,而是说道,“这无论有什么矿都是朝廷辖管的,私采矿石可是重罪,谁有这个胆子敢采私矿?”
    卢晏清这态度却让县丞与县尉两个人看到了希望,他们在暗中互相看了一眼,县尉便笑着说道,“这胆大的人总还是有的嘛,何况我们这天高皇帝远的,恐怕就是一座矿山被采空了,朝廷那边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卢晏清立时就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他身边的县丞和县尉道,“听你们这笃定的语气,莫非我们这里的几座山里真有什么矿不成?”
    只见县尉与县丞都笑了起来,县丞道,“我们也不瞒大人了,大约是今年年初的时候,确实是有人偶然间发现了我们这里一座山头竟然是一座铁矿山,不过当时的县令一时疏忽并没有上报上去,如今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话自然是假话了,那座矿山是不是偶然发现的不得而知,但年初的时候确实有人过来把那座山买走了,到后面他们才知道有人竟然在那里私自采矿,不过很快那边的人便允诺每月给他们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只要他们不说出去就行,他们一开始不敢收这笔钱,而县令更是怕惹上什么大麻烦直接一口拒绝了,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县令被乱匪砍死的尸体,而此时矿山那边又派了人过来,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县令之死绝不是意外了,因此也不敢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至于后来他们则是被与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而这位新县令的结果如何也只待看他想不想的明白了。
    县丞看卢晏清一脸沉吟不说话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我们知道大人人中之龙被调到此处自然是不甘心的,只要大人能让此处的百姓都吃有所食,住有所居,这在大人的政绩上定然是光辉的一笔,何况一座小小的铁矿而已,谁采不是采呢?”
    县丞自以为像卢晏清这样读多了书空有一身抱负的人最希望的恐怕就是做出一番政绩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了,因此他们也不提别的,就提政绩。
    卢晏清的脸上显出挣扎的神色,但为了怕答应的太轻易而惹他们怀疑,最后还是说道 ,“岂可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朝廷律法,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把这件事上报朝廷。”
    卢晏清这话一说出来,他旁边的两个人立时都变了脸色,县尉更是在一边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还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我们这里盗匪很多,上一任县令就是不小心死于他们的刀下。”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卢晏清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涨红了脸气愤道,“你们这是要威胁我?”
    县尉立即低了头恭敬道,“大人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威胁大人呢,只是提醒一下大人罢了,毕竟大人也是带着家眷过来的,这就更应该注意安全了。”
    堂堂的县令居然要受县尉和县丞的威胁,卢晏清终于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嚣张了,即使先前的气愤是装出来的,此时也是真的有些动气了,他捏紧了拳头,最后又松开,而后妥协道,“既然都说到这地步了,你们也该把情况和我说清楚了吧。”
    县尉这才重新又笑了起来,旁边的县丞也做出一副更恭敬的样子道,“刚才是我们僭越了,大人既然想通了,我们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卢晏清这才脸色不佳的说道,“那你们现在就都说清楚吧,免得以后又有什么意外。”
    县尉和县丞也不敢做的太过,此时才一一和卢晏清说清矿山的事情来,隐去了会有人不时的被掳到矿场的事,把何时那座山被买走,何时他们发现了那是座矿山,乃至后面县令意外身亡,他们不得不屈从的事都一一说了,总之他们都是被逼无奈,希望卢晏清能够体谅他们,他们也是不想这样的,说到最后倒像是卢晏清才是那个恶人似的。
    卢晏清知道若想查清楚这件事必然是先要让他们把自己划入他们营中的,因此也揭露他们这虚伪的嘴脸,而是低下了头,冷哼了一声道,“希望事实果真如你们所说。”
    县尉与县丞两人立即堆起笑脸道,“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的话也可自己查证。”
    卢晏清又看了他们两眼,也不说话,脸色不善的离开了府衙。
    第69章 演技
    卢晏清的这态度倒是没有让县尉和县丞生气,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若是他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了,他们反而会怀疑了,卢晏清也正是因为此,才会做出这种姿态来。
    然而即使如此卢晏清脸上的怒气却不是装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县尉和县丞对他的态度, 还有那神秘的矿场主人身为朝廷大员却如此以权谋私,草菅人命, 实在是让人寒心。
    卢晏清一回后院就立刻去书房把这边事情的进展告诉了傅荀, 虽然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但也算是一个大的突破了, 这也让傅荀在为阿宁担心之余不至于为矿场的事一筹莫展。
    但是阿宁因为每顿都吃不太饱而变得焉焉的。
    阿宁看着自己面前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碗,趴在桌子上委屈的看着傅荀, “还想, 吃, 不饱。”
    傅荀让丫鬟把吃空了的碗收起来, 对阿宁说道,“我们等一会儿再吃好不好,肚子里的宝宝长得太大了,大夫说要少吃一点。”
    阿宁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被拿走的碗,不想理傅荀了。
    她好惨啊,连饭都吃不饱,明明别人的肚子也是很大很大的,傅荀是不是嫌弃自己胖了, 一定是了,她听别人说过的,胖了就不好看了,夫君一定是觉得自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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