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后姚稚禾大概花了半天时间赶路,成功与银组匯合后已过晚饭时间,夜里湿寒,眾人生起营火,白烟嬝嬝、直入天际,一行人吃完饭过后集中首脑于帐幕中,商讨数日后的攻坚对策,气氛凝重。
    去往地窖的路途上需经过一座桥,四周皆是悬崖峭壁,过桥后的河谷长年有最大山贼集团驻扎,数月前元帅势力尚不成气候,旧王曾派人围剿,现今虽已是空谷,却难保没有残党馀孽。
    大将军奉命执行秘密任务,数月前一去不回,至今尚未归队,只留了命令让上上下下一律以蒋仕宏尊,姚稚禾到了银队后暂时被安置于前锋小组。
    有人欢迎来自金队的菁英,也有人视她为敌手,但比起其他人的看法,姚稚禾留意上了组内的参谋长宋清。
    宋清骨骼深邃、眉目俊朗,显然是权力核心人物,话不多却受到所有人敬重,只他淡淡发话一句,便再也没遇见看金队不爽的士卒挑衅。
    她凝视着宋清,不确定是否该上前搭话,在原地踌躇许久,最后没有开口。
    宋清回望她一眼,把单片眼镜卡上眼眶,借营火看书。
    怎么还不来选项!我的abc呢!
    算了。
    姚稚禾见嚎完还是没有选项,索性卸下身上装备,躺在地上感受大地。
    反正急不来,不如摆烂。
    那天天气微凉,闭眼小睡了一阵子,混着木材燃烧味道和乾燥空气的刺鼻感让她醒过来,格外让人印象深刻。
    要不是这个世界战火连天,不然这般美景美男倒不难熬。
    她感慨地笑出声,拉开眼帘,揉揉鼻子,察觉光害小的时候不仅能见到漫天星子泼洒一整个黑夜,更有像会出现独角兽跑过去似的银河,清晰而治癒,让姚稚禾不由感到灵魂出窍似的难言自由。
    「为什么来银组?」宋清冷不防丢过来一句话,视线没离开手里的书。
    当然是为了推进剧情早日回家!
    她很想这样回答,最后却只是啊了一声,淡淡回应:「因为我想知道传说中的乐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我说,第十乐章根本不是什么能一统天下的和平乐章呢?」宋清终于转过头,「这样你还是要去地窖吗?」
    a.当然要去,即使不会和平,也要去,好坏都得至少亲自确认过。
    b.上面的命令我无权违抗。
    c.这么多年来烽火连天,百姓不能白白牺牲,死去的弟兄们也不能。
    三个选项突然浮现在脑海,让姚稚禾有些困惑。
    原来这也是剧情节点吗?
    「当然要去,即使不会和平,也要去,好坏都得至少亲自确认过。」姚稚禾语调轻浅,心里却在崩溃另一件事:我的假日啊啊啊──哪来的好人家下班不休息,要在这里完真人实境打怪喔?放我回家!我想休息!让我当沙发马铃薯!
    宋清:好感度提升十。
    他闻言深吸一口气,低头许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单手撑地翻身站起,「我去请示主帅,把你分到银队的衝锋组吧。」
    「正合我意,但......为什么?」太突然了,她一头雾水。
    眼镜好帅喔!可恶,要是有这张卡一定爽死,可以把宋清敲晕带回去吗?
    「因为勇气。」
    蛤?
    这什么狗血的回答,但宋清看起来很认真欸?太老梗了吧?这我不行。
    「最后关头总是能派上用场。」
    口屋。女子口巴。
    不对!救命,宋清这又是什么品种的中二怪人?
    算了,反正去哪不是去,衝锋队更有机会早点碰到乐谱,不懂就不懂吧,能回家就好。
    「请多指教。」她躺着伸出左手跟宋清碰拳,眼神里都是笑意,连自己都感觉做做得要命。
    该死的乙女游戏,自己当女主的时候真的会尷尬死,但宋清性格沉稳、外貌斯文,和嚣张外放的容貌成反比,一头白金头发简直太戳她审美,姚稚禾诅咒世界不到三秒当即和解。
    啊──宋清真的帅。弯腰低头的瞬间可以截图放卡册吗?这样笑犯规啦!
    新王军花了两天排除障碍和埋伏、第三天清晨突袭地窖,前线不断传来战报。
    报!前方山贼截粮,现突破顺利,橙队在前领军。
    报!渡河一切顺利,但有漩涡形成,望诸位长官小心注意。
    报!蓝队已爆破地窖外围,青队正在四周扫荡,橙绿二队伤亡较重已退居后方,白队补给线暂时顺畅。
    报!已突破地下一层,但青蓝两队皆伤亡惨重,应继续攻入或交由银队带队,请示下。
    蒋仕宏见情势不容乐观,转头瞥了眼宋清,以眼神询问意见,他微微啟口附在蒋仕宏耳边说了几句,蒋仕宏顿时双目圆睁。
    「宋清,你确定银组没有你带队真可以?」蒋仕宏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眉毛却快皱成川字。
    「当年银队是王军第一队,弟兄们多年来火里来水里去、出生入死都不眨眼,早情同手足,我信任他们。」宋清点点头,揭下斗篷,左手指着后颈一道伤疤,「银队成员之所以能随时分散各队掛帅,正是因为凡银队成员必立过军令,每个人都要做好某天成为主帅的准备。」
    「胡闹。那脱队选带金队成员却又是为何?」蒋仕宏不解道,「禾禾刚调任,且据我所知,金队和银队素来不睦,应也不会有私交才是。」
    「她手上有从王城带来的琴键,这么多日以来善加保管,足见体术智计卓绝。」宋清脸不红气不喘,娓娓道来,继续试图说服蒋仕宏,「地下三层藏匿乐谱的地方有架钢琴,流落的琴键若没有凑齐便无法演奏,届时若旧王军前来抢夺乐谱,我等将毫无还击之力,难道要任人宰割?」
    乐谱也许不是希望,实在太挫锐气,宋清没办法告诉自己的队员,好在新调任的女主的答案让他十分满意,才如此断然决定。
    蒋仕宏来回踱步、再三斟酌,最后才同意让姚稚禾跟着宋清脱队,宋清则先去传银队首席位。
    「此行兇险,恐无再见主帅之日,宋清拜上,胆敢恳求主帅,宋清若未能平安回来,请代属下向问候照顾家母。」过不久宋清便回到帐中,两人确认过行囊后披上战甲。
    「若有三长两短,仕宏必会为宋参谋照顾亲人,尽可放心。」蒋仕宏面色凝重,交给宋清一小袋毒药送行,举起手朝二人致敬。
    银队不负盛名,一上前线便攻克地下一层,宋清在前开路,姚稚禾断后,双手递出、长剑刺入扯着她衣服的壮汉喉间,迅速脱队继续往深处去。
    地下二楼关口守有恶兽,宋清在上风扬出一把毒药,顿时将一眾恶犬放倒,正巧姚稚禾处理完追兵前来会和。
    下楼没有楼梯、只有一个圆洞,两人互看一眼,立即固定绳索垂降,姚稚禾守在洞口确认牢固,宋清一路下降,心中惴恐。
    「宋清,你没事吗?给点声音。」
    地底阴暗,光线不足,她看不见宋清的情况,只好朝洞口吼去,宋清没有回答,绳索却忽然一松,地下登时传来杀戮之声。
    姚稚禾管不得安全,顺着悬索垂下,单手持剑呈战备状,落地前燃起火摺。
    「小心埋伏,熄灭火摺!」敌暗我明,一隻羽剑勘勘擦过姚稚禾的颊旁,蹭出一道长长血痕,宋清急得大吼,一路杀回姚稚禾方圆几里内,两人又回到背对背的战斗模式。
    「你的眼睛适应了吗?」
    姚稚禾跟宋清躲在拐角处,她望向黑暗,感觉到视线逐渐清晰,「争取给我一分鐘。」
    「好。」
    不到半分鐘后远处传来人声,无法确认究竟是追兵还是友军的情况下,两人又开始潜逃,不慎被发现后两人又重啟一轮杀戮。
    宋清在前收集线索,她在后确保宋清的安全。
    姚稚禾的战斗技能中以跳跃跟斩击数值最高,战斗方式极其高调华丽。
    她用力振臂,将钢丝斜着钉上墙,夹壁形成她惯用的屠宰场,她凭绳索四处跳跃,双剑翻飞,地势相对不利,她聚精会神、见人便杀,悄无声息又是好多颗人头落地。
    她抹去脸上的鲜血,扯回悬丝,略一凝思,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她从身上解下所有移动用的悬丝,在楼道间张开一道闪着刀银色寒光的网,偶有一两滴腥咸的血滴落。
    完成后姚稚禾一路奔走,下到地下三层的过程十分顺利。
    地下三楼像是间巨型图书馆,不知怎地竟灯火通明,偌大的厅堂中央摆了一张古老的水晶钢琴,琴身通体透明,能看见内部零件陈旧,上面积着厚厚的灰。
    姚稚禾跟宋清十分有默契地分头进行,她组装琴键、确保钢琴回归到可以弹奏的状态,宋清负责依传闻进入秘密通道寻找第十乐章。
    组装好琴键后旧王军杀到,姚稚禾孤立无援,只能咬紧牙关浴血奋战,在心中默默祈祷宋清早点拼凑好残谱,在她精疲力尽,一个不小心左手险些要被砍断的瞬间,宋清犹如救世主般按响了第一个琴音。
    对手施力登时变得绵软,她才得以命悬一线成功翻身,回剑斩向对方握剑的右手。
    她感到一阵不详。
    姚稚禾呆立当地,僵硬地转头望向持续演奏的宋清,壮阔辉煌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慄的旋律流泻而出,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奔向听者,她狠狠摀住耳朵,却还是耳膜剧痛,赶来的追兵全都在一瞬间因不明原因暴毙而亡。
    尸横遍野。
    「我就说第十乐章才不是什么和平乐章。」宋清只弹了一段,见四下已经安全,苦笑着对不远处的姚稚禾说,「要是真的有,那人们也犯不着争夺了。」
    又来了追兵,两人却都已没有馀力,迫不得已只好又弹奏下去。
    「你看看这张谱上面写着什么?」宋清吐血连连,侧过头让耳中液体流出,语音嘶哑,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姚稚禾泪流满面,紧急为宋清进行人工呼吸,可惜徒劳一场,她只能活生生地看着、摸着宋清的身躯逐渐冷却,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点一点抽走。
    她哀痛逾恆,边抹泪边走向钢琴,伸手取下放在谱架上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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