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妃对我们给的聘礼很满意,问我们打算定什么日子?”
    “王妃娘娘的意思呢?”叶长青怕王妃想多留白微微几年。
    “王妃娘娘说, 既然是圣上赐婚,早点也无妨, 只是再过半年郡主才及笄, 我估摸着王妃的意思是想等到郡主及笄就可以了, 我们这边就按照半年后的日子定几个让王妃挑, 应该就差不多了。”张氏道。
    “好, 等我改明儿见到了郡主,也问问她的意思。”
    “你这真是臊的没皮的,哪有人这种事去问小姑娘的,郡主脸皮薄, 你莫吓到她了。”张氏道。
    “娘, 你放心, 我有分寸,不会吓到她的。”叶长青好脾气的道。
    张氏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看着他终于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媳妇了,虽然有一点点的吃味,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儿子如今事业顺心,马上又要娶妻生子了,这都是好事,是大事,她该高兴的。
    “今日第一天去翰林院当值,可还习惯?”张氏转换了话题,担心的问道。
    叶长青笑了笑,简直不能太轻松好吗,他现在贵为裕亲王的准女婿,还是皇帝亲自赐婚的,那就是已经在皇帝那里挂过号了,而且还是开国以来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谈家世背景,大家都已经十分仰慕他的才学,说起话来都是十分礼貌和谦恭,就连上级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有什么不当而得罪了他的,所以叶长青在翰林院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娘,我好着呢,上衙第一天二叔就找我谈了一夜的话,我都记住了,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好,好,官场的事我不懂,留着你二叔去操心,我就把你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就好了。”张氏笑笑道。
    “嗯,只是我今儿刚从二叔的书房回来,怎么不见烟云了?”
    张氏犹豫了半瞬,还是实话实说道:“烟云怀了身子,被我送到庄子里。”
    叶长青有点被噎住了,他还以为叶二老爷对烟云的新鲜劲过了,就把人给弄走了,却没想到是怀孕了被他给偷偷保护起来了。
    这果然老男人爱上小姑娘就像房子着火了一样,是这样奋不顾身的不计后果吗?
    “这是二叔的意思?”叶长青问道。
    张氏见叶长青的神色不是很好,只有闷闷的“嗯”了一声道:
    “烟云在这府里生,总要闹出许多事来的,还不如去外面生,等到孩子都生下来了,任它有再多的阻力,都成了无计可施的,你二叔也会好办很多。”
    “娘,二叔说在哪里生就在哪里生,这都是二房的事,这事你不该插手啊,本来烟云就是你送过去的,如今生产还是你准备的,而且还在你的地方,我怕等孩子生出来后,有麻烦的不是二叔,而是你啊!”叶长青的眉毛都挤成了一个川,很是担忧的说道。
    “儿啊,这事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没料到你二叔竟然会这样选择,劝也劝了却没有用,我当初送人过去的时候就错了,也不差这一步了。”张氏一脸自责,无奈的说道。
    叶长青见她这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张氏也只有暂时放下这件事了,两人用过晚饭之后,叶长青正陪她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去病就送了一封信过来。
    叶长青接过来看了看,入目便是几个熟悉的字迹“大哥亲启”,这是他在梅州教叶长帅写的字,没想到这小子去了辽东之后这么久才第一次寄信回来,害他还为他担心了很久。
    他匆匆打开看了看,信很短只有一页的纸,叶长青却看了几遍,直到确定没有漏掉一丝信息后,嘴角才露出了满意的弧度。
    “谁写的信这么开心?”张氏奇道。
    “哈哈,你猜?”叶长青有意调节张氏郁闷的情绪道。
    “我猜不到。”张氏又兴致缺缺的道,只是话音刚落,又瞬间提高了嗓子一脸八卦道:“难道是小郡主写来的?”
    叶长青:现在才明白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是什么滋味,他暗暗嘀咕一声:“是她写来的就好了。”
    “你说什么?”张氏没听清。
    “呃,我是说你提醒了我,我等下回去就写封信给她。”
    张氏:“看你这出息的呃,这才不过三天没见呢,就要书信传情了?”
    张氏酸酸的语调再加上上瞥的眼睛,看得叶长青有点脸红,轻轻咳嗽一声就道:
    “是长帅写回来的信。”
    “什么?”张氏正端茶杯的手就是一顿:“那小子失踪这么久终于知道给家里寄封信了,真是跟她那个鼠目寸光的娘一样,一点小事就受不住,非要离家出走,那时你爹只不过随口一提,他还真以为就凭他可以娶到李姑娘的,这一走就那么多年的,可还想到要回来,你看他回来,老太太不要把他的脚打断。”张氏喋喋不休的道。
    “长帅暂时不会回来的?他现在是辽东军的参将了。”叶长青悠悠的道。
    张氏却不信:“你别听他吹,这小子在府里就惯常会说大话的,辽东军的主帅可是以军纪森严出了名的定国公,谁不知道辽东军的升迁都是靠拳头一步步打出来的,那小子瘦的跟毛猴似的,有这个本事?”
    叶长青只有道:“在梅州的时候我请了师傅教他两年武学,又将他送到了辽东军,这都快三年了,他升到这个职位也是应当了。”
    叶长青话音刚落,张氏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
    “儿子啊,你曾经不是最讨厌他的吗?你不记得你小时候他姨娘对我们做过什么了?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张氏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
    “娘,柳姨娘的事和长帅无关,长帅再怎么说身上也流着我们叶家的血,继承了我们叶家的气概,他是一块璞玉,应该站出来为我们叶家争得一份荣光,而不是跟着一群妇人扼杀在摇篮里面了,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叶家将会因他而骄傲的。”
    “罢了罢了,看来小时候的事你是都忘了,忘了也好,长帅若争气是个好的,我也巴不得他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百年之后也能走得放心。”张氏的声音突然就凉了下来,大概是因为理解儿子是一回事,但是心里意难平又是一回事了。
    四辈子加起来活了几百年的叶长青,早已见惯了生死,然而当听到张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娘,我想你好好的看着我儿孙满堂,让你享天伦之乐。”
    张氏看着眼前一片绿的发油的葡萄叶,一恍惚就落下了泪来。
    那一夜,叶长青陪着张氏说了很多话,他们就像是两个老人似的很自然的谈到了生老病死,谈到百年之后。
    第二天叶长青就顶着个熊猫眼去上衙了,只是今日他照常走进藏书阁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熟人,程家的那个族孙正在里面翻看一本《地藏经》。
    这个程鱿鱼殿试的时候不是才考了个二甲末尾吗,他是如何通过庶吉士层层选拔进了翰林院的?
    叶长青眯了眯眼,程家真是好能耐,如今竟然连翰林院都能插上手了,他缩了缩视线再次看向他手中的书,这个程鱿鱼倒是个聪明,入职第一天就开始办起私事来了,整个大夏朝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佛经就是《地藏经》了,而再过半月就是万寿节了,他这是想着点子要投圣上的喜好了。
    然而叶长青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程家是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算好了,可他们却忘了他们作过的孽有一天是会遭到反噬的,如今叶家逮到了翻身的机会又岂会轻轻松松的放过他们,且看着今日早朝之后,叶二老爷参了他毒害叶长源的事情后,这个程鱿鱼还能好好在翰林院待着?
    叶长青思索的片刻,程鱿鱼就发现了他。
    “叶贤弟也来看书?”程鱿鱼很是随意的问道。
    “贤弟?”叶长青就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他如今可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了,比程鱿鱼这个编修可是大了两个级别,他不尊称一声大人,而是仍然按照之前的称呼“贤弟”,这态度就十分不对劲了。
    “你是今日刚入职的编修?”叶长青抬高了视线由上至下俯视他,一副领导的派头道。
    “是的,不及贤弟早来了一日。”程鱿鱼是仍然没有要改的意思了。
    叶长青觉得他都专门加深了“编修”的音调,他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在官场上还是要以官职相称的,而不是瞎叫,程家没有笨人,堂堂大男人却是一个个长的七窍玲珑心,阴谋诡计使的如火纯清,岂会听不懂他简单的暗示。
    “那么,你该尊称为我一声叶大人?”叶长青冷了声道。
    “若是我不呢?”
    “那我怕你明日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叶长青阴恻恻的笑意,还有那玩味的语气,程鱿鱼直觉认为叶长青设了什么陷进在等他,可是他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就像当年在裕亲王府的花宴上,他就是稀里糊涂的着了也的道,至今还被一些文人议论,被李家的那个疯婆子追赶。
    叶长青可恶的嘴脸渐渐在他眼前放大,气得他热血上涌,一激动就上前抓住了叶长青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晕倒故意陷害我的事,我警告你让李家那个疯婆子离我远点,否则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放过。”
    此时时间还早,藏书阁里只有他们二人,程鱿鱼便肆无忌惮的卸下来身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阴狠的真实面目,他双目赤红,嘴唇青紫,像是一条恶毒的毒蛇。
    “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害长源的事?真是好笑,害了长源这个案首又怎么样呢,到最后你还不是只考了个二甲的末尾。”叶长青反唇相讥。
    “不可能,你胡说,不是我干的。”程鱿鱼的神色显然有一点慌张。
    “那是谁?”
    “我不知道。”程鱿鱼刚说完就立马意识到了叶长青的用意,又狠狠的说道:“你放屁,你想套我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害叶长源,是他自己命不好。”
    太阳始攀过了翰林院高高的围墙,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叶长青原本愤怒的心却赫然开朗,摔手就退后一步,看向远处向他们走过来的官兵,慢了慢调道:
    “呃,你很快也要命不好了。”
    只见叶长青的话音刚落,程鱿鱼就被两个大兵押了下去,还边走边喊道:“我是圣上亲封的进士老爷,你们两个粗鄙的贱民凭什么抓我?”
    两个大兵被程鱿鱼出言侮辱了,却并不担心,而是反手就将怀里揣着的擦汗的毛巾,塞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
    程犹豫被满嘴的腥臭味熏得根本发不出声来,只有痛苦的“呜呜”几声。
    “哼,当官的了不起了,我看这样他还怎么说话?”
    第148章 病秧子34
    程鱿鱼刚来上衙第一天就这样被大张旗鼓的带走了, 搞的翰林院里人心惶惶的,纷纷向叶长青打探起情况来。
    叶长青不想说太多,只是道:“来抓他的人是北抚镇司的,想必犯的不是小事。”
    叶长青这话很快就将原本还想着帮程鱿鱼说几句话的大人们的心思全都打消了, 北抚镇司是个什么地方,能关进那里的可都是圣上亲自关照的人,他们可不敢掺合,万一一个弄不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脱个半层皮是出不来的。
    不过翰林院和前朝隔的不远,不一会儿金銮殿上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众人才明白原委,纷纷嗟叹不已,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仪表堂堂、谦卑有礼的程鱿鱼竟然是这种伪君子,为了提高自己的科举名次竟然将比他学问好的同窗给废了, 这简直就是枉读圣贤书 这恶毒的心肠根本就不配为人,还有脸来翰林院这种清修之地, 简直就是糟蹋翰林院的名声!
    众人纷纷不耻,还附带的安慰了叶长青几声, 叶长青多谢他们的好意之后, 就提前忙完手头的事溜出了翰林院。
    也不知道叶二老爷回府了没有?他想知道今日早朝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翰林院听到的消息都只有程鱿鱼一个人的,却没有一丁点是关于程家的, 他不信梅州知府一案再加上断人前程致人残疾这一罪行加起来, 还不够圣上拿程家开刀的?
    先不说梅州知府一案结果如何, 单说毁人身体致人不能参加科举一条, 就已经是天下仕林大忌了,试想一下,若天下学子都效仿程鱿鱼,见比自己学问好的学子就干掉他,那这样以后朝中哪还有仕可取,科举不就成为了屠戮场吗?
    叶长青能想到的事昭帝自然也想得到,只是为何他却只是简单将程鱿鱼下了诏狱,却再次对程家轻轻揭过了呢,叶长青百思不得其解。
    步入秋天,风意正好,叶长青慢悠悠的骑在马背上,看着街道两旁忙碌的商家对着过往的客人点头哈腰的,他从来都明白生活的不易,但是当两次所作的全部努力都被皇权这样轻易击碎的时候,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慨的。
    路过苏芳斋的时候,叶长青却突然记起来白微微的及笄礼快到了,他干脆就停了下来进去看看,想找找有什么好看的首饰送给她玩的。
    叶长青想了想,白微微如果今年及笄的话,那应该是属兔子的,他就拿起了一根发簪,上面雕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兔,看起来十分可爱,他都觉得喜欢的紧,想必微微会更加喜欢了,他正准备让小伙计包了起来,刚一转身就见一身常服的太子殿下正在他的身后挑选首饰,目光还正好向他看来。
    叶长青一直都觉得下班之后撞到领导是一件很尴尬的事,特别是领导还穿了便装,伪装了身份的时候,不过既然都撞见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叶长青上前行礼叫了一声:“大人。”
    太子殿下显然很满意他的称呼,对他笑了笑道:“叶大人是在给堂妹选首饰。”
    叶长青自己都忘记了他和太子殿下还有别的关系,若不是他那一声“堂妹”,叶长青真没反应过来太子殿下如今也变成他的“堂哥”了。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太子殿下可以喊他“堂妹夫”、“妹夫”什么的都可以,可他却不能主动喊他“堂哥”的,否则就是太妄自尊大,目无君臣了。
    “回大人,再过几月就是微微的及笄礼了,我想给她选件礼物。”叶长青道。
    “我记得微微是年底生日,你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太子殿下的笑意渐深。
    叶长青有点窘迫,他就是觉得长时间没有见到微微了,怕她把他忘了,才想起要经常送个礼物给她,刷一下存在感的,又怕送礼无门,才不得不给自己编了个及笄礼的借口么,没想到却就这样被太子殿下硬深深的拆穿了。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叶长青给自己找了个文艺的借口。
    太子殿下没有说话,继续含着笑意打量着叶长青,片刻后却偏头看了看墙上的漏壶,挑了挑眉道:
    “叶大人这似乎还没有到下衙的时候吧?”
    叶长青只有暗叫一声倒霉,入职第二天早退就被逮住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叶长青就是个不会说谎的性子,张了张嘴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到最后只有讪讪的道:“给微微买礼物比较重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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