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较从前一月多了不少人,没有宛如残破骨架支撑王朝运行的空荡感。
    新面孔挤挤攘攘地互相打量。能走到这里,莫不是经世之才,亦或贤德旧绩出众之人。
    原本放榜后应举办一场天子出席的盛大宴会,只不过诏令虽下,礼部却十分懒怠,以未择定佳期为名迟迟未能拟定日子,以至于一拖再拖。
    好在新官们走马上任接手事务十分匆忙,本就不同往年科举,虽有人暗自揣测疑虑,也顾不上太多。
    谢妙息端坐殿上,浅浅扫过一遍下方朝臣就敛眸低目,决不与直直看着她的沉奉徵对视。
    所谓二人不和,只是她单方面避了几天不见人罢了,课程告假躲过,成日窝在天枢阁不回寝宫。而礼部的懒怠,很难说没有沉奉徵顺水推舟的意思在里面。
    旁边的陆时年一副悠然模样,与从地方调入京城的中书令萧安期低声交谈。
    原为昀州别驾的五旬女子眉目间蕴着沉稳温和之色,她本是京官,因家族势小始终郁郁不得志,遂自请外放十余年,只愿为民做些实事。与后排意气风发的少年青年们比起来,倒是十分从容。
    除去人多,早朝和往日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照常汇报要事进程,议过琐碎小事,再为新拟章程和提案诏令的细节决定互相驳斥,牵扯多了就分成几波开始争吵。
    无大事也是好事。谢妙息坐得有些腰酸背痛,见下方正热闹,侧着头悄悄给自己锤了锤肩膀,不防又被额前冕旒玉串重重打了下鼻梁,痛得眼泪快要流出来。
    她捂着通红鼻子对上沉奉徵的关切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又撇开眼去。
    大抵是他主动退让,或者私下敲打了一番礼部,下朝后,闻喜宴的请示奏疏终于急匆匆呈在谢妙息的案上。
    “定于重阳,和祭祖、百官赐宴相连,拟于曲江畔连召三日群臣,共庆佳节?”她熟练略过前面大段抒情表意的废话,挑出关键词句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算是节俭还是浪费…”
    祁寒生吹了吹刚写好的一纸章程,放在一边晾干,才抬起头来看谢妙息手中的奏疏。
    “宫中一直未大肆操办庆贺之礼,逢此良辰,预算多批了些。”
    “真不想连坐三天。”少女无精打采地盖印,用朱笔写下已阅。“我连一个时辰都嫌呆得烦闷。”
    她听见淅淅沥沥落起细雨的隐约声音,干脆放下奏折,跑过去推开窗,仰头瞧交错枝条零落的叶片,嗅闻空气中潮湿又新鲜的气息。
    “不会让陛下枯坐的。”祁寒生微微一笑,倒像是有别的意味。寒风顺着半开的窗户闯入室内,他脸色苍白了些,打了几个喷嚏。
    谢妙息立刻关上窗户,心虚地笑笑,回了桌前。她差点忘了祁寒生有从前不知何时落下的旧疾,受不得冷。一到冬日,不仅裹得比他人厚实,书房和卧室也必须烧着暖融融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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