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其实我不想要那么多希望和机会。」
    「对不起。」
    「别再叫我勇敢了,我勇敢到自己好怕。」
    「对不起。」
    「你能别道歉了吗,我其实不知道你错在哪。」
    「对不起……嗯,好。」
    我笑了,笑她口误。
    她笑了,笑我哭得好丑。
    然后,我们都不哭了。
    「你不去听学弟的音乐会?」十二点,我们两移座到饭厅去,吴阿姨煮了桌家常,有我爱吃的煎鱼。
    长方形的餐桌前,只坐了两人,却格外温馨。
    「其实明天还有一场,我的票……是明天的。」注意到她脸上可疑的红,渐渐晕开,在一张白皙的脸上,似漂亮的染布艺术,我笑了。「笑什么?只是不想妨碍你告白,没别的意思。」
    敷衍地点头,「我相信,前提是你能晒黑到我看不见脸红。」
    更红了。我勾勾唇角,送出淡淡话音:「等哪天你想说了,换我洗耳恭听,尽量熬锅世界第一的心灵鸡汤。」
    「你说的,别食言。」微微地,带着红润的侧颊被嘴角带得扬起。
    「知道。」
    餐后,我送玥恩出了家门口。
    只披了件薄薄的外套,有点冷。
    每到冬季,总忘了夏季炎热的烦躁,日日盼着气温上升;又临夏初,却又忘了冬天的寒,天天期待太阳的热度降下一些。
    把握当下,真的很难。
    「若菲,」叫唤声听来有些沉重和定了决心的坚定,像双手轻易捉回我的思绪,「生日快乐。」
    一愣,才想起自己又忘了——三月十四,白色情人节,我的生日。
    冷风颼颼,捎起大衣衣角、发丝飞扬,和两边唇角,「谢谢。」她递过方形包裹,待我接下。包装纸是门面,它银白似雪,浅灰色的猫掌在上头走路。
    袜袜啊,有点像。
    「不客气。」
    话落。一般而言,这一幕剧情就到这里了。
    可该离场的角色没有离场,所以还不能落幕。
    我眨眨眼,朝玥恩挥手,看她一脸莫名沉重,有些好笑,「你怎么了,不捨得离开我家?」
    然女孩只是叹气,从储物空间意外颇大的侧背包里头,掏出一枚素色纸袋,「总觉得这时候把它拿出来给你气氛不太对,但人家今天送的礼物,我拿走了还不当下转交好像更奇怪。」
    羽睫搧动的速度缓下了。似蝴蝶停飞,轻轻立在花朵茎叶上,驻足探勘。
    不用猜也知道是来自于谁的,这种感觉。
    「谢谢。」我微笑,目送玥恩的身影由大转小,最后藏进红砖墙下的阴影灰暗中。
    如果说眼睛是灵魂之窗,那么我的魂魄,此刻莫约是从一扇刻意开错了方向的窗,飘向她所望抵达之处。
    注目所及,始终是自己紧紧攥着的纸袋。
    袋里,银白的毛料像把整个冬天、整个世界下的雪浓缩,压成温暖。
    小小的卡片也是纯粹素白,黑色是字,是雪地里用树枝刻划上的深色痕跡。
    「就说了冬天还没结束,要你记得保暖还不听?」
    「好好养病,生日快乐。」
    冬天、冬天,你能不能早点走了?
    我想要春暖花开,春风拂暖,想要早晨的风不再冷漠。
    因为,假如冬天再不走,我会忍不住戴上染有他气息的围巾。
    因为,即便我不想要勇敢,还是捨弃不掉那个人给的勇气——
    「哈啾!」
    「……早让你快去买条围巾保暖。这次感冒都多久了?」
    「忘了。我也真的不觉得冷啊,而且台湾冬天又不长,春天快来了,那时就用不到了不是吗?」
    几乎相同的对话,日復一日,不厌其烦似,你总是会说、我总是会答。
    然后你会二话不说,卸下颈项上的靛色毛料,把它一圈一圈绕上我的脖子,说,感冒的人就乖乖让人照顾。
    我喜欢鼻息间充斥你的味道,淡淡的、只属于你一人的独特芬芳,在那一刻我能共有。
    忘记,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谎言,是冬日里小小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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