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层又一层地在赫蒂面前展开,有如一个世情万‘花’筒一般,快速轮快,一幕退去,一幕浮现,接二连三,周而复始。

    这其中,有一些是赫蒂曾经见过的,却也有更多是赫蒂所不曾见过的,它们轮换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赫蒂只来得及捕捉瞬间的华光,便已然逝去。

    只片刻间,万年的时光倏忽而过,快得令人连感叹都没能来得及,一切华彩便收敛为一派浅淡的‘玉’‘色’——

    那是一株树,冠顶通天,仰望处,不知其高几何,但见‘玉’‘色’的枝叶招展,映衬着同样不知来自何方的光芒。

    没有风,‘玉’‘色’的树却是自行动作起来,虬结的根须像是被解绑一般铺展开来,长长短短,远远近近,以树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轻易便铺就了一层‘玉’‘色’的地毯,虽是植物之身,却是绒绒地,泛着奇妙的‘玉’‘色’莹光,引人只想上手把玩——

    不知觉间,赫蒂已经伸出手抚‘摸’从自己身边伸展而去的一只树根,触手细腻温润,并且透着浓浓生机,只是简单碰触,便似乎可以透过这样的联系感应到巨木生命脉搏的跃动。

    “砰、砰、砰……”

    结实有力,频率平缓安稳,律动之间,竟与她的脉搏有着惊人的契合!

    隐隐约约地,赫蒂仿佛到一声悠长的叹息,整个人只觉猛然向下一坠,好似从天而下,穿越层层云端,跨越茫茫海际,瞬息里般落进了一片雨幕之中——

    雨势极大,满目都是连成水帘的雨瀑。满耳尽皆哗然雨声,甚至连赫蒂的落脚处也已经是一片汹涌向前的积水。

    赫蒂在雨中茫然四望了一番,这才意识到。大雨并没有淋湿她的身体,而是直接穿过她。毫无滞障地落到地面——那么,她此时只是神魂出窍吗,抑或是又身处另一个幻境?

    茫然间,她只能顺从内心的召唤,向着某一个感应尤其强烈的方向,缓步走去……

    ……

    夜深时分,山‘洞’中的火塘依旧尽职尽责地释放着光与热,塞缪尔与‘精’灵各据一角。互不干扰地各自安眠,‘洞’中除了木柴被烧裂时发出的“哔啵”声外,竟是一丝异响也没有——身在如此高危环境中,每一个休息机会都是如此之宝贵,以至于他们早已学会了如何最快进入深度睡眠,如何最高效地利用睡眠促进体能恢复。

    静默之中,突然间,塞缪尔翻身坐起,右手按在左手的食指指节处,眉宇微蹙——睡梦之中。他感受到一股炽热从左手食指指节传导浑身,好似烈火焚身一般,焦灼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然而,当他清醒之后,这番煎熬却是丝毫未见!

    只是,这样的反差非但没有令他放松,反倒使他越加上心——他的左手食指上正戴着一枚空间戒指,其中可是放了不少重要物资!

    塞缪尔按着指节,凝神探去,‘精’神力仿佛受到某种特殊牵引一般,诸物不论。只停留在一节‘玉’‘色’断木上,有如铁片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锁定,无可偏移。

    这是得自于海盗乐园的一节断木。属于树木根须末端的一个极细微的部分,它的生命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遥远得令人类根本不敢去想象。

    然而,此时此刻,凭借着一种不知来自何方的明悟,塞缪尔却知道,它竟然“活”了过来,生机宛然,好似随时会有一株小树苗从它身上脱胎而出,再次孕育一株全新的树木一般!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它的呼唤,那么地强烈,深深地震憾了他的灵魂。

    所以,塞缪尔不及多想,便将它从空间戒指中取了出来——

    “嗬!这是什么东西!?”

    ‘玉’‘色’断木乍然突现,引起一阵强烈的能量反应,神经相对敏感纤弱的‘精’灵自然被一时惊醒,警惕十足地瞪着断木,好似一只受惊的猫咪,正挥爪呲牙,随时准备进攻——只不过,‘精’灵此时展现出来的攻击‘性’却与先前攻击流放者们有所不同,若说后者是猛虎,前者自然只能算是一只猫咪……

    塞缪尔哪有心思去理会‘精’灵的反应,只一心盯着‘玉’‘色’的断木,心神为之所牵,满满皆是这诡异的生机复燃!

    他仿佛可见断木正在进行着的脱胎换骨的变化——原本已经死亡的细胞像是吸饱水的海绵一样,逐渐充实饱满,积蓄满满的能量,细胞与细胞之间的生机碰撞使得能量呈现几何倍数地增加,有如飓风过境一般,须臾间,冲破某个界限……

    一抹绿‘色’小苗就这么盈盈然从断木的岔口冒了出来,青嫩嫩地,柔软无依,便是吹一口气都能把它吹折,但却依旧如此坚强地钻出木身,倔强地成长着。

    此时,不仅是塞缪尔满心神被这抹嫩绿所吸引,便是高原‘精’灵也被它掠去心魄,满心满眼都是它,竟是连日常的本能的警惕都遗失大半!

    “啪”得一声极细又极脆生的轻响过后,小苗像是伸懒腰一般又向上窜升了一小节,稀少的几片嫩叶,两根细枝也都长了一圈,叶厚枝粗。

    这番突变方才打破魔障,令塞缪尔与‘精’灵从‘迷’神间醒转——

    “有人过来了!”‘精’灵才一回神便发现了这样一个情况,出声提醒的同时,不由面‘露’几分懊恼——他没想到,已经活了这两三百年,他居然还会有如此失去警觉的时候!

    如果刚才山‘洞’中还有第三者想要动手杀他们,那必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有人偷袭!?”塞缪尔警惕问着,同时,一手按住断木,准备着只要情况稍有不对,便将不顾小苗的抗议,将它收入戒指之中。

    ‘精’灵静息察探了一阵,面‘色’突然显得有些诡异——

    “我感觉仿佛有人在向这边靠近——不是‘精’灵也不矮人。没有敌意——但是,完全不到动静!”

    ……

    赫蒂在雨中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虽然不能接触到实物。但是极诡异地,她却依旧能感受到环境的限制。比如顶雨前行的艰难,再比如吸饱了水的泥土的湿滑绊脚——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没有实体的身体不会感到疲惫……

    走了不知多久,她隐约感觉雨势在逐渐变小,但是,地面上却开始凝结着一层层冰——最初只是薄薄地浮在积水之上,但是,越往前。冰层越多,越厚,空中飘扬的雨水也在低温的作用下逐渐转化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将整片大地裹挟上一层厚厚的银装。

    积雪之中,赫蒂发现两个黑‘色’人形物体正趴卧在雪地上,一长一短,一高一矮,仿佛是大人带着孩子,直到走到近前,赫蒂才看清。那竟是一名‘精’灵与一名矮人!

    这两具尸体已经被冻得僵硬,但他们身上模样却依旧可以分辨一二——‘精’灵的一侧脸颊被刺以血‘色’刺青,而矮人的脖颈上则带有某种镣铐痕迹!

    他们是罪犯。是被驱逐出族群的流放者!

    但是,此地分明不是魔鬼海域——难道,他们是从魔鬼海域逃出来的流放者,就像之前袭击“绿光号”的蓝渊海族?

    抬头望了望飘雪的天空,不知怎么地,赫蒂的眼前突然闪现前不久才刚刚看过的一幕情景——流放者们驱策着魔兽,一路追杀高原‘精’灵的族长。

    那么,此时眼地有可能是尖塔所呈现的,高原‘精’灵族族长以及塞缪尔的所在地吗!?

    有道是一通百通。一旦想到此处,感应便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强烈得令人几乎无法抗拒它的召唤——当赫蒂回过神来之际,她已然在空中飘飞。顺着风势,随着飘雪,甚至比之雪‘花’还要轻盈,还要迅捷!

    再远的距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却仿佛不过是眨眼而过!

    ……

    “‘他’来了!”高原‘精’灵突然一直站起身来,警惕却又备感矛盾地瞪着山‘洞’之外——那个迅速接近的事物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但是,随着“他”的接近,高原‘精’灵却感受到一种类似于与母树联系时的亲密感,所以,他难免在警惕之余,又不知是否该继续保持这样的敌意。

    相较之高原‘精’灵的敏锐,身为人类的塞缪尔的感应就难免差上一些,他只一心关注着小苗的动静——与高原‘精’灵的紧张不同,断木上的小苗却像是被打了催生素一般,开始迅速疯长,一节一节地向上‘抽’高,不过须臾竟就已经长得有人类小臂长短,枝粗叶厚,已然是一株品相极佳的树苗,随时可以移栽!

    ‘玉’‘色’的枝,‘玉’‘色’的叶,便是连根茎也是‘玉’‘色’地,整株树苗像是‘玉’石雕刻的一般,散发出与众不同的美丽。

    突然间,山‘洞’里的气温疾速下降,风雪倒灌而入,呼啸着扑到两人眼前,寒冰沿着‘洞’壁一路冰冻而来!

    冰与雪在空中撞击着,‘交’融着,彼此周旋,竟化作一尊冰雕,须发可见,眉目宛然,就这么伸出冰雪一般的手,微张口,面‘露’惊喜,仿佛下一秒就要惊呼出声一般——

    “赫蒂!?”最终,惊呼出声的却是塞缪尔,他瞪着那尊‘逼’真得仿佛真人置身眼前的冰雕,不敢置信地触手去‘摸’,却只见冰销雪融,最终只余一地碎冰残雪……

    与此同时,远在里之外,赫蒂也猛然醒过神来,但见夜幕低垂,星光璀璨,涛声依旧——

    “感谢天神,您终于醒了!”奥诺雷看着赫蒂张开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赫蒂眨眨眼,起身问道:“这是哪儿,那座白城呢,海市蜃楼呢,我们已经出现了吗?”

    “是的,当然,塞缪尔大人的影象呈现完之后,幻境就消散了,只有您一直昏‘迷’未醒。”

    奥诺雷还待再说什么,却得一阵炮声响起,“绿光号”猛然一个偏移,左侧方已然掀起一‘波’高‘浪’——有敌人袭击!q--70071+dsuaahhh+24449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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