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林梵多返回香波地的路程并不遥远。
    下船的时候,黄猿突然说道:“小小姐来找我们的事,库赞知道吗?”
    “有什么关系吗,黄猿先生?”她平静地投以一瞥,明明是需要抬头才能做到的动作,却在她的演绎下有了睥睨的味道。
    “哦呀~真是可怜的男人~”
    黄猿笑着,太阳镜下的真实表情模糊不清,“明明都在审讯室待了好一会捏。”
    他满意地看见对方平静的眉毛细微皱起又抚平。
    “哦呀,原来小姐不知道吗?”
    波鲁萨利诺眼神带着好玩的探究,他是真的觉得有趣。
    波鲁萨利诺在看透人心上胜过庸人许多,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那位同僚是什么样的家伙了。
    以前追着卡普大叫拒绝升职太酷了的愣头青,在屠魔令后萎靡不振,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逃避的状态。
    但这一年来不一样了。
    就像碎掉的玻璃突然有一天自个学会用胶水拼凑,已经摇摇欲坠的家伙,竟然又开始闪出火苗。
    有趣。
    海军里最爱钻牛角尖的人一头撞上南墙,蒙太古和凯普莱特结盟,爱情到底以何种悲剧或喜剧收场,这样出色的转折比任何戏剧精彩,波鲁萨利诺兴高采烈入场,津津有味点评。
    他自以为青雉被貌美的皮囊迷了眼,年轻的肉体青春靓丽,骗到一个大将也无不可能。
    哪怕被闹上报纸,他也居高临下地反感年轻女孩的回应。
    强者被自以为的弱者作弄,于是感到冒犯。直到正式见面,他才发现对方并非只会这些无聊的小把戏。
    这是一种矜持的冷淡,与接人待物无关,她重视礼节,彬彬有礼,声势并不浩大,但她的眼里从来没有真正映照出他的身影,牌局上的玩家只有同为天龙人的血亲,以战国为首的海军也只是计划的一环。
    而波鲁萨利诺,在对方巧妙地回击后,也只是知道代号的、果实能力很好用的某个海军。
    对方的年纪对他们来说堪称稚嫩,永远波澜不惊的模样让波鲁萨利诺性子里的恶劣因子跃跃欲试。
    真令人不爽。
    到底怎样才能打破这平静的面孔呢?
    波鲁萨利诺傲慢恶劣,自负算无遗漏,没有人比他更能看透人心,也没人比他更能找准位置好好看戏。
    就像现在这样。
    抱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波鲁萨利诺嗤笑:“库赞可是因为你的逃脱,被世界政府问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看来学弟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真是好男人捏~”
    如果说能打破这样虚假的面具,那这一场有趣的戏剧,还是不要那么早落幕吧。
    “娜娜莉。”
    阿妮亚早就在码头等我,见状便跳到船上。
    “这位就是小小姐的部下?”
    一旁的黄猿问,接下来的日子里难免要和这位科学部负责人打交道,也没有避让的必要,于是我主动介绍道:
    “这位是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我的骑士。”
    “阿妮亚,这位是黄猿先生。”
    粉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黄猿也不在意,重点是在于最后两个字。
    骑士……
    他微微一笑,专门弯下腰来说话:“那么,小小姐,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多多照顾了捏~”
    “好了,我们也走吧,阿妮亚。”
    阿妮亚嗯了一声,老老实实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欸?阿妮亚?”
    我迷惑地看着她,身材比我还要娇小的少女回以无辜的一眼:“以前不是这么做的吗?”
    的确是这样。腿脚的残疾让一些简单的小事也变得困难,因此,阿妮亚陪伴着我,我也渐渐习惯了被她这样拥抱着处理事务。
    但是现在我已经……
    “娜娜莉,不需要我了吗。”
    我刚想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阿妮亚只是习惯了这样与我相处,而且不在乎他人眼光的我行我素,不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吗?
    “没有这样的事,那么就拜托阿妮亚了。”
    等找到马尔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白胡子的船在一大片红树的簇拥中,白鲸那样庞大,几乎遮天蔽日,而不死鸟早就在那不知等候了多久。
    想到马尔科给出的指环,我的迟疑被阿妮亚察觉,她问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阿妮亚为什么会这么想?”
    “娜娜莉的表情,就像放了很久的橘子。”她用自己的说法比喻着,“没关系,我会替娜娜莉打跑他的。”
    “我有点害怕处理不好。”
    我放心地对阿妮亚诉说自己的忐忑,情人离去,不需要负责,不需要背负,只要利益立场相同,那么就互相抚慰,只看今朝。
    但戒指就像誓言,“毕竟是更坚固的关系呢,阿妮亚。”
    我小声说着,对她也是对自己,“罗西永远站在我这一边,但是马尔科有自己的队友。”
    现在和白胡子的利益结盟就是牢不可催的吗,我并不敢妄下断言。
    “我并不畏惧战斗,但是……”
    她安静地听着,接下了我没有说完的话语:“你在想鲁路修。”
    “娜娜莉,你还是很伤心。”
    我阖上眼睛,声音轻轻消散在她的怀里,“嗯。”
    等到了船上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正想开口,阿妮亚却对马尔科说道:“她很累。”
    粉色的眼睛传递着情绪,“让娜娜莉休息。”
    马尔科顿了顿,转头看我,“对付海军那群老头子一定很辛苦吧。”
    “在我的房间里还好休息一下yoi。”
    莫名就被两个人联手决定今夜的安排,等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马尔科的房间很干净,被套刚刚洗过,还带着柔顺的香味,他就侧坐在床边,替我折好换下来的衣服,握住右手的时候,不死鸟的火焰温柔地点燃。
    “好好睡一会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温暖的房间,和睦的家庭,睡前的叮嘱,我神使鬼差:“马尔科可以和我讲讲话吗?”
    “……你不是说认识香克斯吗,以前罗杰还在的时候,和老爹一块喝酒。”
    “他嚣张地笑着,说自己给狮子画鬼脸,把香克斯他们丢在那就跑,两个小鬼打不过狮子,只有爬上树在那躲着*。”
    “原来还有这些事……真有意思。”我迷迷糊糊地听着,“马尔科不是不喜欢香克斯吗……为什么还要讲这些给我听……”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yoi。”
    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揉上脸颊,“红发才不重要呢……你开心就好……睡吧,宝贝。”
    等我们把事情解决,等你醒来就又是美好的一天。
    粉发的骑士对他点头,两个人走到瞭望台谈话。
    “有什么事吗?”马尔科开门见山,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回去看小姑娘的睡脸。
    阿妮亚一时间没说话,她只是认真地看着马尔科,然后问他:“你喜欢娜娜莉,对吗。”
    他皱了眉,“发生了什么?”
    “娜娜莉在犹豫。”阿妮亚慢慢吐词,“她可以动手,但也会难过。”
    她说的含糊其辞,马尔科却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我?她在担心我、不,是白胡子海贼团?”
    “她经历过很可怕的事。”阿妮亚说道,骑士曾经面对皇女痛苦阴暗的挣扎,也听见过万人欢呼中的撕裂哭音,“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但‘立场’对她来说,是一道无法回忆的伤口。”
    “……她经历了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这是娜娜莉的事,除非她愿意讲给你听。”
    阿妮亚的声音依旧平淡,“娜娜莉希望所有人都好,所以她不怕受伤。”
    “如果你们能够一直这样,我很高兴。但如果你们要分道扬镳。”
    她冷冷掀起眼皮,一直以来对他人漠不关心的女性露出自己的獠牙:“我会在她来不及伤心之前就杀掉你。”
    不安、迷茫、挫折、软弱。
    阿妮亚见过她的阴暗面,也和她曾经分道扬镳。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回到她的身边,效忠公主,效忠公主所带领的帝国。
    ——保护与守卫,是骑士的职责。
    “原来是这样。”
    马尔科不为所动,听完阿妮亚的讲话也只是点头,“我会解决。”
    等他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被脚步声吵醒的少女朦朦胧胧睁开眼叫他:“……马尔科?”
    她睡得很不安稳,浓密的长发黏在潮红一片的脸上,只是下意识地寻找刚刚还陪伴自己的人。
    马尔科干脆将人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一样的姿势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我就在这里yoi。”
    他用手抚开对方打湿的长发,一摸就知道出了一身汗,“要不要洗个澡?”
    她黏黏糊糊地点头,睡衣是马尔科早就采买的,长袖方领的款式只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锁骨,因为热意更浮了一层很淡的粉。
    “今天又用能力了吗?”
    马尔科从床头抽屉拿出梳子,模仿着船上护士们叽叽喳喳的教学,给她把头发环成丸子头扎好。
    这样的话洗澡的时候会更舒服一点。他想到。
    “不死之焰没有我的操控,会有残留的存量在你的体内。”
    马尔科细细解释,“我拿自己试过,吃了后应该只是会燥热,所以我才说定期来找我治疗yoi。”
    “不过,”船医扶住她潮红的脸庞,声音无奈,“像你这样乱用能力的话,可能会严重一点哦,宝贝。”
    女孩子热得晕晕乎乎,他的心软成一片,想到她的部下的言论,手掌托住下颚,低头就亲。
    马尔科想到自己刚刚与老爹结束的谈话,只觉得胜券在握。
    心上人的困扰那么令人心疼怜爱,他却卑劣地想,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利益一致才能让你放心,那我会让这一段联盟永不破裂。
    你永远不需要再担忧迟疑,所有的担忧不死鸟都能解决。
    你只需要接受一件事。
    他用鼻尖亲昵地在锁骨滑动,“怎么办,我也热起来了yoi。”
    ——我无所谓自己是你的情人,但你是我的妻子。
    一步步加深的羁绊,是我对你牢不可破的爱与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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