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你去休息,我也要睡了。」
    「嗯……我今天想留在这里陪你,而且也还没帮你推拿。」他拿布把她的脚擦乾,打开药酒的瓶盖,倒了一些在手上,开始按摩她的腿。
    「……」赵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学一年级的过年,我爸说会回来陪我吃年夜饭,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说,在那之前我都是和舅舅他们一起过年的,所以我很期待。舅妈怕我乱跑,就把我家的门从外面反锁了,我打不开,但我等到很晚我爸都没回来,我想出门去看看又出不去,就爬上阳台。
    我以前小时候也爬过,都没事,那次大概比较倒楣,阳台锈烂了,没撑住我的重量,我就掉到楼下的遮阳板上,还一脚踏破遮阳板,卡在那里,我哭了很久,楼下正好是空屋,后来我大概哭累了还睡了一下,接近清晨的时候,遮阳板终于撑不住我的重量,我就掉进空屋里……还好空屋的门锁可以从内开,我就自己跑回家了。
    但我没钥匙打不开家里的门,只好坐在门口等,可能是太小了,也没想到要去找大人帮忙……也可能我怕找了其他大人帮忙,那天我就见不到我爸了。」
    「那为什么会医不好?医生怎么说的?」
    「拖太久了,差点就整个腿坏死都要截肢。」
    「等太久?」
    赵菀脸色有点难看,迟疑了片刻才回答:「……我爸初二凌晨才回来,那时候已经过将近两天两夜了。」
    「……结果你等到赵长山了,值得吗?」夏野闷闷地问。
    其实他有更多想说的,例如问她知不知道赵长山重男轻女?也许他隔了两天两夜才回家,根本是忘了给她的承诺,又或许随口敷衍她而已。
    他更想说,赵长山死得那么早真是幸运,要是被现在的他遇上,赵长山可能不是断一条腿而已。
    但是说这些不只于事无补,更会让赵菀难过,所以他死死憋着。
    她多少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我更寧愿想他一定是去打击罪犯了,从小只要他爽约或是我想他却见不到他,我就会这样想。」
    夏野难以苟同,乾脆闷头认真地推拿她的腿。
    「赵长山真幸运,我多希望哪天你对我也能这么宽容。」良久,他才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菀没告诉夏野,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鉅细靡遗地和别人提起当年的情况,虽然当时太小,记忆都是来源大人口中,却还是有清楚记得的部分。
    比如睡在遮阳板上,比如所有大人都在问,她却一直不肯说的不去找别人帮忙的原因──这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也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了。
    「你让我走吧。」大抵是顺着难得和谐的气氛,赵菀忍不住脱口而出。
    「……」夏野的手停了片刻,又好像没听见一样重新按捏她的腿。
    赵菀乾脆豁出去了,「不要再用那种无聊的方式去试探我会不会离开,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会,只要你真的露出破绽,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没有人喜欢被关着,这一点你也懂,所以才会这么烦恼,不是吗?」
    她之前一直不确定夏野的心理状态,总会怀疑他就在崩溃边缘反覆跳跃,如果稍微给多一点的刺激,搞不好他真的会对她不利,但是哪个已经疯狂的人,还有心思试探别人?
    光是防范她逃走,就够他烦恼的了。
    所以他的内在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疯狂。赵菀是确定了这件事,才敢豁出去的。
    夏野完全停下推拿的动作,猛地一个起身,双手撑在她左右两边的床上,不让她逃开,漆黑的双眼固定着她。
    「……我以为你终于愿意稍微对我敞开心胸了,所以你只是想利用我对你的捨不得来换取成功离开吗?」
    他身上带着清冷的淡香将她包围,她不舒服地动了动,低劝,「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应该用更正常的方式追我?」
    少年抿着唇,半晌訕笑,「为了离开这里,你真是费尽心思想说服我啊……」
    赵菀给噎着,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抬起她的下巴,眼底有冷冽的笑意,「没有用的,赵菀,也许我真的不能困住你一辈子,但能有多久,就得多久!」
    赵菀,你明白吗?
    我爱你……爱到即使被当成神经病或是罪犯都无所谓,就是这么贪婪、这么低劣……这么卑微得到了万劫不復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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