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同尘封的日记,无意间打开了,就彷彿有源源不绝的情感涌现,一幕幕带着酸涩的画面,随着涌上的情感而流向内心的最深处。
    『放开我!放开……你们这些齷齪的男人!』
    『听到没!放开我!』
    一位女学生不断地挣扎着,努力想挣脱抓住她的男子,但都仍是徒劳无功。
    『喂!你们这群人放开她。』
    假如那天,他没有出现,她的人生可能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小巷里。
    五、六名男子围着一名女学生,但他们视线全转向巷口的少年。
    他的五官美如冠玉,而她只是怔怔地瞅着他。
    当女同学回过神来,那群男子全倒卧在了地面。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只凭一个人,而且还是徒手的方式,就将那群人全都解决了。
    『你、你受伤了。』见到他的脸上被划出一道鲜血,女学生慌忙地跑过去。
    『我没事。』少年冷然说,一道刺骨的冰冷刺痛她的胸口。
    来不及拉住他,少年就已朝巷口走去。
    『你叫甚么名字!』女学生在他身后大声呼喊道。
    只见他转过头,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林奕景。』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慌张地跑了过去。
    人行道上,只有一个少年孤寂的背影。
    远处,女学生始终静静望着他。
    五公尺的距离在此时看起来特别遥远。
    忽然间,他驻足在了人行道上,视线好像被什么吸引。她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了旁边的墙上。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那只需要一瞬间。
    万里无云的蓝空下。
    米色的高墙上。
    有一隻黑猫慵懒地趴着。
    那隻黑猫像是有灵性,随后忽然一跃而下,跳进了少年的怀里。
    少年轻轻抚过它柔软的黑毛,脸上露出温柔无比的笑容。
    淡淡地,但却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林奕景……我记住你了。』
    女学生在远处默默望着他,眼里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感情。
    安静的人行道,
    女学生微笑着,
    少年也微笑着,
    那抹微笑在蓝空下,淡得美丽。
    夜色深沉,月色朦胧。
    一位女子侧身,静静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小晴!洗澡水我放好了。」光打开房门说。
    房内灰暗无光,但窗边的月光,却将蓝晴的睡脸打照得清晰美丽。
    光笑了笑,缓缓走到了她床缘,深怕早醒了她。
    她的呼吸有规律而平稳。他低身,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触了她白皙的脸颊,爱怜地凝视她,眼底有种形容不出的温柔,彷彿是他故意隐藏起来,在这一刻才展露。
    「你知道吗……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的心在谁那,无论你变得如何,只要……我的心还在你那儿,我就会永远守护你。」
    「永远……」他的声音低哑。
    ……
    …………………………
    ……………
    他到现在仍清楚记得,六年前她拜託他演的那一齣可笑的戏码。
    他不会忘记,那时她坚定的眼神,好像无论发生甚么事都无法动摇她。
    『你要我怎么做?』
    看见她感激的表情,他的心里格外难受。
    也许,太过于执着所导致的结果,往往让人无法承受。
    『我要你帮我演一齣戏,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
    对,一齣对他自己来说毫无意义可言的戏。
    为了她的自私,也为了她爱的男人,他答应了。
    『光,我要你吻我,假装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有甚么意义呢?』
    『因为与其让他空等,倒不如让他有更光明的未来,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
    光轻叹,『我知道了。』
    但他甘愿,就算明知她和他是永远不可能的,也还是决定继续爱她。
    恨就恨他自己爱她已太深。
    也恨他自己早已深陷在她的坚强、她的美丽里。
    ……
    …………………………
    ……………
    「这次的企划书你有仔细看过吗?」
    问号消逝在偌大的总裁室内。
    发问者是站在办公桌前,一身白西装的男人。
    「怎么了吗?」坐在高级皮椅上的奕景冷冷回问他。
    「这次的企划我认为没办法吸引客人,况且这次宣传的是新產品,就算代言的人是元蓝晴,如果没有好的行销策略,销售量会很惨烈的。」
    闻言,奕景始终一脸自若,甚至还悠间地啜饮了一口咖啡。
    「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奕景放下咖啡,连正眼都没看面前的男人。
    「你到底在想甚么?」
    奕景这是仍旧没回应他,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像在沉思一般,眼眸深邃如海。
    「我希望你样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私事。」男子忍不住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有一天会毁了世环集团,但至少也等……」
    「这不关家族的事。」奕景冷冷打断了男人的话,「而且要毁掉这个集团,我会用更彻底的方法。」
    男子难耐地凝视他,「你对家族的恨,难道没有消失的一天吗?」
    奕景拿着文件的手,慢慢握紧。
    「不可能。」
    「可是……」
    「世翔,你知道吗?就连你我也恨。」
    一听,名叫世翔的男人不禁苦笑,心中有满溢的叹息。
    看着奕景充满恨意的双眼,世翔彷彿穿透它,看见了十几年前的画面。
    至今仍还忘不了。
    ……
    …………………………
    ……………
    富丽堂皇的会场里,水晶吊灯悬掛于高空之中。
    优美的古典乐縈绕整个会场,在场的每个人不是穿着高级的西装,就是特别订做的晚礼服。
    『孽种!给我滚出去!』一道刺耳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每个人的注目。
    朝人群一看,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指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小男孩,眼里尽是恨意,彷彿恨不得要将面前的男生生吞活剥般。
    『滚出去!』她用尽力气嘶吼。
    面前的小男孩眉目清秀,但稚幼的脸却有一股与眾不同的魅力,长大后肯定是位美男子,特别是那双淡漠的神情,简直……
    『你简直跟那个贱女人是一个样!我不想看到你!』望见那双淡漠眼神中莫大的坚定,她真恨不得让那双眼睛,永远消失。
    围观的人群中,六岁的世翔正站在人群中。
    仰起脸,他能清楚看见阿姨那张面红耳赤的脸,以及奕景淡漠的神情。
    『啪!』
    随着响亮的摑掌声倏然响起,奕景只觉自己的脸颊烫热。他捂着自己的脸,圆滚滚的泪珠静静从脸上落下,清秀的脸庞上如绿叶被雨水沾湿,水珠澄澈清明。
    但──
    却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泪水而对他有怜悯之心。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待在这个家就会有半毛钱,也不要以为会有人同情你!』
    在一次偶然的相遇,刚结婚的世环集团继承人爱上了奕景的母亲,并且偷偷生下了奕景。
    这段婚外情持续了五年之久,但最终还是被家族发现了。
    奕景三岁时,母亲因无法承受家族的压力自杀了,父亲也从此没有再理会过他。他从小就忍受着亲戚们的嘲讽、冷语,因为她──
    世环集团的女主人,也是面前站的女人。
    『你这个孽种!立刻给我滚出去!』
    那刻,世翔同情地看着奕景。
    一个六岁,一个十岁。一个是备受宠爱的独生子,一个是遭人讥笑的私生子,是出生与遭遇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过,当时的女主人并未和奕景的父亲生下任何孩子,所以理当应该是要由唯一的长子奕景继承,却因是私生子,所以决定让奕景父亲的妹妹所生的儿子,也就是世翔,继承家业。
    『出去!』她越吼越大声,保全这时也在旁抓住她,避免她再做出伤人的举动。
    奕景则是表情冰冷的看着那女人。
    转身的剎那,他正好与站在人群中的世翔对上视线。
    看见他眼底的恨意,世翔顿时怔了怔,那像是在宣告他终有一天会抢回来,抢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以及报復那些曾嘲笑冷漠他的人。
    那种恨,可怕得真实。
    应该如其他孩童般天真可爱的背影,看上去却只有孤寂,如同经歷过风霜般的苍凉。
    之后几年,家族聚会每次只要有奕景的出现气氛都变得紧绷,引来了不少的间言间语。
    仅尽管他的样貌越来越俊美得令人倾倒,却没有人敢和他接近,只能装做鄙视的模样,远远地看着他。
    一直到有一次,爷爷居然宣布要让奕景成为唯一的集团接班人,立刻引来轩然大波,反弹声浪不少。还好那时女主人的势力已变弱许多,不然肯定会闹得鸡飞够跳。
    『恭喜。』那时的世翔走向前,向他笑着,并且伸出自己的一隻手。
    『谢谢。』奕景则是冷淡地回应,完全没有握手的意思便转身走开。
    世翔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再看看他孤寂挺拔的背影,一种苍凉感油然而生。
    自从奕景接手集团后,没想到一间间频临倒闭的子公司,股票都居然奇蹟似地上涨,业绩长红。
    而那些曾看不起他的亲戚,态度也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个人都哈腰奉承他,对他言听计从,一堆堂妹、堂姊也都想跟他做朋友,但最后的下场都是被奕景逐出集团,为的就是要报復曾看不起他的事。
    ……
    …………………………
    ……………
    假如不是家族舆论的关係,假如他们两个的地位落差不是那么大,或许他们如今会是很好的兄弟,世翔那时心想。
    虽然现在的奕景对他已经没有当时那么冷淡,但仍然还是对他、对整个家族都有莫大的恨意。
    如果说,有谁可以让奕景改变,或许只有「林昕嫻」了,同时也是奕景的堂妹,及他的表妹。
    因为她是家族里唯一一个关心过奕景的人,也是唯一愿意和奕景当朋友的亲戚。
    但自从昕嫻离开人世后,世翔就认定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打开他的心房。虽然他也很希望还能有一丝望,但现在的奕景,可能就算昕嫻再次出现,也不会可能改变他了。
    因为根深蒂固的憎恨,早已随着时间,增长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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