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工作椅上,伸手握住颈间的蜻蜓眼,靠着椅背半梦半醒。
    窗帘垂落两边,蒙昧的天光浮现在天边尽头。
    你有一点睡眠不足的头痛,更多的是担心凌肖。他现在不想见到你,让你难过之余又有点手足无措。
    你拽住窗帘,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黑夜即将褪去。
    凌肖会做什么?凭你对他的认识,他可能街头斗长板,live  house  里通宵演出,挥洒着恣意的汗水,又带着时刻准备抽身的淡薄。
    但你希望他记得自己是个病患,而且近期他还有期末考试。
    桌上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你扫了一眼。
    “凌肖走了。”
    ——短信来自徐医生。
    很好,你面无表情地想,凌肖作为恋语大学考古系研究生不拖作业考试满分的尊严保不住了。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卷了长板出院时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医生又补了一条,大概是怕你担心。
    凌晨五点,你扬起的嘴角有点狰狞:挺好,大概是没睡觉,一恢复就迫不及待去飙长板了。不让人省心的臭弟弟!
    你揉了一下额头,拉过墙角放着还没拆包装的长板。那家伙说你磕到了他的长板,嘲笑你的笨手笨脚,还威胁你在长板上站不稳就把你丢下去。于是你暗暗下决心要修炼长板技能,迟早有一天要他刮目相看,到时候换你把他丢下长板。
    ……做梦还挺美。
    你学着凌肖把长板夹在左腋下,在五点的灯光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330公交车的早班还远没到时候,你单脚踩在长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划拉着推进滑轮,像小孩子玩滑板一样简单无趣。
    滑了两条街,人烟稀少,鸟雀栖枝,你自觉颓废,抱着长板走上人行天桥,在一柱石雕花盆边上伫立,花盆里盛着粉白相间的铁线莲。
    这个高度足以将小半个城区收入眼底,你趴在围栏上眼神乱逛。
    须臾,你看到了起伏的滑板场,和临近滑板场不远的公路维修路段,一个间一个的路障栏杆。
    凌肖肯定在那里。
    你仔细看了一下,滑板场上七八个五颜六色的点团在一起,还有一个紫点在边缘游离。
    一看就知道凌肖在搞事情。
    虽然你知道凌肖肯定不会吃亏,但你的神经还是被点燃了,自觉和凌肖站在统一战线。你双手卷成喇叭远远大喊:“凌肖!!!加——油!!!”
    有事一致对外,没事一致内斗,这是你和凌肖共同遵守的不成文默契。
    风将呐喊吹得零落,凌肖回头,远方的天幕开出一丝残血色的裂缝,只看见你带着雪白的长板在铁线莲边兴奋的蠢样,把花都吼得摇曳了。
    “呵。”他挑起眉头,回过头面对一群花花绿绿的脑壳,拆了绷带后的脸更加恣意飞扬,一手撑着长板,一手插兜,姿态摆足了不屑,“少废话,比不比?”
    领头的绿毛犹豫了一下。他们正趁着人少霸占滑板场,突然窜出个紫毛单枪匹马也要占场,挑衅他们不行就滚,比赛内容是从滑板场飞跃过栏杆。哪怕有助滑,这段距离有几十米,恐怕专业人士也很容易出事。
    绿毛迟疑着这紫毛也没护具,怎么这么嚣张,那么胸有成竹?
    “你先来。”绿毛非常有心机地说,他摔了可以撵他,他要是过了,咱们非主流天团也可以毫发无损战略性撤退。
    凌肖随手顺了把头发,嗤笑一声。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连多嘲讽一句都觉得浪费口舌。
    他单脚踩着长板,舒展开修长的身躯,锐利似鹰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从三个滑板台飞跃到三十米外两个路障的路线,嘴角扬起散漫的笑容,和一击必杀的自信。
    他双脚踏上长板,膝盖微弯,身形一动。
    凌肖双脚踏着长板轻巧地滑上第一个滑板台,他神情自若,动作不温不火,牛仔裤贴合他的腿部,勾勒出紧绷的弧度。滑过第二个高台,他的身形蹲得低了些,腿部蓄力待发。
    滑上第三个助滑台,他终于扫掉了懒散,比琥珀纯净的金瞳里泄露出了一丝兴味,为即将进行的极限挑战而血液逐渐沸腾,从四肢逆燃上五脏六腑,连大脑皮层都泛上兴奋的薄红。
    他牵动嘴角,每一个在呼啸中自由的毛孔得以让心脏中心钻出一条裂缝,比将尽未尽的黑夜更深沉的缝隙中,某些血淋淋的东西争先恐后涌出。
    他控着长板以刁钻的角度迎向天空,飞跃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皮手套和长板的摩擦间迸发了星星点点的光,他压着长板完成了高空翻转的高难度动作,需要飞跃的路程却只到一半。
    凌肖显然不满足于此。他换了步伐。他的身体曲成似豹突击的姿势,双脚蹬离长板,引发底下一阵惊呼。长板受力向上翻跃,像回旋的黑雁绕过他的头顶,他与长板同时完成了转身的动作,黑色皮衣顺风上扬,下摆的衬衫松垮,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你赶到现场时,站在地上,看到的只有他飞扬的皮衣和诱人的腰线。
    长板转了一圈后乖顺地回落在他脚下,他硬生生将长板翘起一个弧度,险险越过两栏路障,冲锋似的落了地。
    你看呆了。
    凌肖的额角染了一层晨露,他随手往上顺了一把头发,拽松了衬衫领口,踩着长板回头,带一丝放浪不羁的味道说:“该到你们了。”
    被震惊的绿毛蓝毛白毛等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各揽各板各回各家。
    天啊,你惊叹,evol失控的凌肖还是凌肖,帅果然是刻在骨子里不以evol为转移的。
    “看什么。”凌肖随意地将衣摆塞进裤子,余了一个衣角在皮带外荡漾,他将戏谑的目光挪到你身上:“想学?”
    你熬了夜的脑袋瓜被过度的美色电得反应更迟钝了,“想,想啊。教练,我想学你刚刚那个大鹏展翅!”
    “想什么呢你。”凌肖露出了你熟悉的嫌弃表情,“看你这同手同脚的样子,等会儿就能摔成大鹏折翅。”
    “……”你一和他待在一起就很容易被气得年龄退化回七岁,很不服气地问:“你到底教不教?”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你气成河豚的脸,“双脚踩在长板上基础滑行来一段。”
    你单腿撑着助滑了一下,双脚一前一后搭在长板上,企图用身体灵活的转动带动长板滑动却不得其法,平坦的公路上摩擦力逐渐增大,你眼睁睁看着长板歪向路旁的大树。
    没想到看起来简单却做不到,你被打击得恍惚了一下,脚上麻木了,打算撞停后随手撑一下树。
    长板滑轮在地上滚出咕噜的声音,一道身影破空而至,紫色的长板横在你和大树之间,凌肖迈出长腿踩停了你的长板。
    他的身影倏然离你很近,你抬起头就可以撞到他的下巴。
    “笨死你算了。”他的语气懒洋洋的,胸膛似乎还有夜露晨晓的气息,“跳车都不会?”
    仿佛回到惯有的相处模式,你莫名红了眼眶,有些委屈的话语却含在了口中。
    你看着他胸前的蜻蜓眼,猛然别过头捂住嘴巴,“阿嚏——”
    凌肖的身形滞了一下。
    片刻后,一件充斥着熟悉味道的皮衣不分由说盖在你头顶,你眼前一片漆黑,“生病了还跑出来干什么,想让我照顾你?”
    你拉下皮衣,可怜兮兮地抽着鼻涕,“我一大清早出来还不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把我家走丢的底迪领回家。”
    换作以前,你准能收获一个弹脑壳。这时的凌肖低下头拉紧了手套,过长的刘海遮了两分眼睛,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抬头扬扬下巴尖指向不远处:“小孩子都滑得比你好。”
    你裹着宽大的皮衣转身,不知不觉已经天光破晓,六点多的光景,滑板场上有三五个带着红领巾的孩子兴奋地踩着长板绕圈。
    “……”原来七岁还是你高估了自己,你默默给自己降智到三岁,“是你教得不好,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嗬,”他发出一声嘲弄,“来打个赌,没有我教你,你一个上午都学不会。”
    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你和凌肖打过的赌,从来没有赢过,但你胜在屡败屡战。
    你学着他臭屁的样子,双手叉腰挑衅:“赌就赌,还是赌一个无条件答应的要求。”
    你们的赌注通常是,输者无条件答应赢者一个要求,要求通常被兑换成恶趣味的事件,比如喝一升百事可乐混可口可乐、陪他吃遍全恋语市的火锅……这个要求还是进行时,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完成时。
    你划拉着长板溜开。
    凌肖就近倚在那棵差点与你亲密接触的大树下,长板躺在脚边,他从裤兜里掏出奇形怪状的播放器,漫不经心地挂上白色耳机。
    细碎的晨光下你竭力蹬了两圈,回头一看,他在大树的荫蔽下,听歌的神情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坐在live  house里拒绝一个接一个搭讪的女生的样子无二。
    你仗着他的目光没落在你身上,三岁童心发作,远远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决定要及时止损不耻下问,蹭上黑印的长板角度一斜,滑向了正在学交叉步的小学生,“小弟弟,你是怎么做到基础滑行的啊?”
    胸前红领巾异常鲜艳的小男孩表情古怪地看着你,仿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姐姐会问这种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你尴尬地笑了笑,“姐姐我基础比较差,我看你很厉害呀,都在学花式了。”
    小男孩憋了一会儿,认真回答:“就脚位踩好,动动脚,扭扭身子。”
    你:“……”
    你冲他比了个拇指,调头就滑向另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两个滑板台之间上下滑动,你把问题又问了一遍后,她让你蹲下身子,附在你耳边语重心长说:“姐姐,我们的年龄代沟太大了,教不会你的。那个好看哥哥站在那里没事干啊,你撒撒娇,求求他,他肯定会教你的。”
    你:“…………”
    现在的小孩怎么那么会?
    你悻悻地站起身,无奈地看向树下,凌肖衬衫单薄,肩宽腰细腿长展露无遗。他似笑非笑摘了耳机,长板在手中一转,乖顺地躺在他脚下。
    凌肖踩着长板滑过来滑出了风口浪尖上乘风破浪的气势,短短几十米一分钟的途中,他在你眼前完成了交叉步、双脚带板起跳、尖翻、空中转体几个由简入繁的动作,全程双脚不落地,在你面前长板耀武扬威地一翘,游刃有余地刹车。
    你:“………………”
    你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围笑。:)
    耳机搭在他肩上,他在指尖上绕了两圈线头,歪起嘴角:“怎么样,我……”
    “凌肖同学。”你扬起和初升太阳一样柔和的微笑,“现在已经七点了。还有两个小时,你的期末考试就要拉开序幕了。”
    他嘴角想得意的弧度拉到一半,“……这不重要。”
    你循循诱导:“你的满分、你的奖学金、你学神不败的神话……不重要?”你顿了顿,“还是你的意思是,我比较重要?”
    凌肖的眼角下耷,耳骨上银白的耳钉折射出一点光,“就算是随便考考,我也会考得比别人好。至于你,别人教你都不会。”
    你被他的评价气得咬牙,将皮衣砸到他身上,气愤地跺了一脚长板。
    他嘴里说着无所谓,脚却踩着长板转了身,随手一捞勾住皮衣,“我走了。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
    你忍住向他比中指的欲望,气呼呼地依靠百度自力更生。
    今天晴空万里,烈日灼人,将滑板场上的你晒得萎靡不振。人渐多起来,你借了休息学生的护具,在接二连三的摔跤中咬牙坚持,不禁疑惑凌肖学长板时都经历了什么。
    在百度经验、现场爱好者和你自身悟性的帮助下,你终于将上板滑行、转弯、脚刹都练入门了。
    你打开微信,却发现与凌肖还不是好友,那evol的消除痕迹竟如此彻底。
    你默背出他的电话号码,给他发短信。
    烈日下从校门走出的凌肖拉起白色卫衣帽挡住晒傻人的光线,一手插兜一手握着冰可乐,手机滴地响起。
    他从兜中掏出手机,牙齿咬住易拉罐的拉环,头微微一偏,拉环便刺啦脱离,挂在他嘴边。他含住拉环偏头看手机锁屏,来自陌生号码,一段视频,两条短信。
    凌肖丢掉拉环,灌了一口透心凉的百事可乐,慢悠悠解锁手机点开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一分多钟。晃人眼珠的日光下的,热浪翻涌,视频中的女孩长发扎成一晃一晃的马尾,只有一个背影,背对镜头说了一句“那我开始咯。”
    她左脚蹬地,快速上板,身体向前倾斜,在板上变换着步伐,控制长板向前滑去。十几米的平稳滑行后,她紧张地侧过肩膀,带动长板完成了一个弧度圆润的拐弯,迎着镜头滑来。拍视频的人不矮,拍出了俯瞰的效果,她最后在镜头前刹车,露出毫不吝惜两排牙的硕大笑容,两只手高举比了胜利的v,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像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
    ——“我学会了!!!”
    ——“是你小瞧我。记住,是你欠我一个要求。”
    他手指拉着进度条回放了一半,暂停,女孩子的手肘有不明显的红肿擦伤。
    凌肖五指轻轻一按将空罐捏瘪,顺手掷入可回收垃圾桶,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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