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道:“避蝎草熬制出的药汁,再将填充物浸透,放入进香囊。可使人昏昏沉沉、反应愚钝、食不下咽,日渐消瘦而亡。”
    萧弋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更难看了,眼底更跃动着凌厉杀意。
    他问:“那这个呢?”
    六公主指了指右边那个,道:“这便是天淄国内常佩戴的香囊,效用的确如我说的那般。此物稀少,只有王公贵族能佩戴。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只是这算不得什么……”
    “算不算什么,得朕来判断。”萧弋冷声道。
    六公主低声道:“里头浸染的药物会令人耳清目明,对外界敏感起来。也就是说,听觉会变强,目力会变强,同样的,痛觉也会变强。人对外界所有的感知,都会因为更敏感而被放大。”
    听到这里,萧弋就已然明了了。
    从京城到丹州,常人觉得疲累一分,但幺儿会觉得疲累十分,自然嗜睡。
    等到从丹州归来,幺儿有了身孕。女子有孕后,情绪敏感、嗜睡,身体总有不适。这点便也被放大了,于是幺儿自然睡着的时候更多了。
    萧弋冷冷盯着六公主,一时不知该是罚她还是奖她。
    若正如她所言,这个香囊使人耳清目明,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更为敏感。那么幺儿开窍越来越快,越来越多。能记下舆图,能背下诗文,会吃醋,会哭会笑,会懂得他的情意……岂不都是因为这东西?
    萧弋冷声道:“请六公主回去罢。”
    六公主松了口气,这才收起了两个香囊,赶紧往外行去,好像是怕走得慢了,就被萧弋弄死在当场了。
    等六公主走后,赵公公才慢慢跨进门来,附在萧弋耳边,低声道:“查出来了,果真有几个被掉了包。”
    “都有谁?”
    “赵华,陈子业,程万青……”赵公公低低地报了一串名字出来。
    “有越王的人,有李家的人,也有与其他拉帮结派的人。”萧弋说到这里,突地笑了下,只是语气依旧是冷的:“他倒是帮了朕。”
    “再等些时日。”萧弋淡淡道。
    再等几日,待凤亭暗地里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他便只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了。
    他原本还想,朝中势力并非一日两日养成,纵使如今他已经得了声望,得了大权,但若真要触碰到那些人的深层利益,他们到底还是会反过来给他出难题。
    他得扳倒他们,把那些人一个个从位置上挖下来。
    其中图谋定然不是一两日所能完成的。
    但凤亭暗地里下手,杀死官员,补上自己的人,改头换面冒充。
    等到之后差不多了,他再动手揪出凤亭,揭露假冒的官员。那些空缺出来的位置,便可换上他悉心培养的人。而他只要杀了凤亭,便可对那些死去官员的家属以作交代。他们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从此缩起尾巴做人。
    李府与凤亭曾经有牵扯,证据也都已然到了他的手中,届时便可将李家一并抄了,再拢共李妧先前提供的东西,绝不会给李家留半点生机。
    之后再扶孔凤成,而常大学士则成了文官体系中,牵制孔凤成的人。
    ……
    朝堂之上俨然没有旁的事来令萧弋烦恼了。
    唯有一桩事方才令他牵挂了。
    萧弋起身道:“回去瞧瞧娘娘。”
    赵公公应声:“是。”
    杨幺儿这一有身孕,着实难受极了。
    萧弋走后,她方才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虚弱地爬坐起来,揪着旁边的帘帐,哇啦将喝下还未完全消化的药汁都吐了出来。
    宫人们都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又去请了御医,然后扶着她,不停给她抚背。
    杨幺儿吐得头晕眼花,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她牢牢抓着帘帐,才没有软倒下去。
    萧弋正巧进到殿中,他立时大步上前,挨着杨幺儿坐了下来,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低声道:“不难受了,不难受了,摸摸,朕给幺儿摸摸……”
    原先并不多言的皇上,这会儿倒是生生成了碎嘴,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念,他自个儿偏还没察觉到。
    小宫女们忙将跟前收拾了出来,又捧了水来,给杨幺儿漱了口、洗了脸。
    等到擦干净后,萧弋将杨幺儿打横抱了起来,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从今日开始,娘娘便迁到养心殿去住。”
    他寻常处理公务都是在养心殿的西暖阁。
    坤宁宫离着太远,若是幺儿有恙,他自然赶不及,虽说历代皇后大婚后都是住在坤宁宫,但他若硬要将皇后迁入养心殿,想必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坤宁宫的宫人们先是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即去为皇后娘娘收拾惯用的东西,好搬到养心殿去了。
    一旁的赵公公忙递上了一件披风,萧弋用披风将杨幺儿裹住,赵公公则在一边撑起了伞,一行人便这样行出了坤宁宫,往养心殿去了。
    外头下着绵绵雨丝,又闷又热,本该叫人觉得烦躁的。
    但萧弋抱着杨幺儿走在雨中,反倒觉得心底出奇的安宁。
    走出来,杨幺儿倒是舒坦了许多,靠着萧弋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点泪珠。
    萧弋双手抱着她,倒也不好给擦去,只好低头把她眼角的泪吻去了。
    随后走了好一阵,方才走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已经飞快地布置起来了。
    床榻上已经铺好了被褥,萧弋将杨幺儿轻轻放了上去,杨幺儿低低地呼吸着,并未醒来。
    萧弋理了理她耳边的发。
    这时御医来了,正要躬身给萧弋行礼。
    萧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御医便只是躬了躬腰,就立即跪在床榻边上,给杨幺儿把脉了。
    随后御医起身,与萧弋一并走到了外头,御医这才敢开口说道:“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女子有孕,呕吐是常见的,可令御膳房多做些食物,让娘娘试一试,什么样的食物吃了不会吐。”
    萧弋拧眉道:“女子有孕这样艰辛?”
    御医道:“不止,等到月份大一些,娘娘可能会时常觉得腰痛,腿痛,浑身酸软无力……或许还会嗜睡,但又极为浅眠,一点难受就会醒过来……”
    萧弋心下微沉。
    见他面色不善,刘嬷嬷忙在一旁道:“皇上,世间女子,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有本该受罪的道理。朕不愿她这样难受。”
    御医擦了擦汗,忙道:“倒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娘娘腰腿酸疼的时候,可以按揉缓解。”
    “什么样的手法?”
    御医忙叫来药童,二人在萧弋跟前做了示范。
    萧弋默默记在了心中。
    但他没想到那样快便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亭&六公主:实不相瞒,我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来送助攻的tvt
    元旦快乐=3=
    ☆、一百二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杨幺儿又吃了两副药, 舒坦了不少, 这么过了两天,眼瞧着气色变好了,她就半夜惊醒了过来。
    萧弋对声音是分外敏感的, 尤其是打杨幺儿有了身孕后,就更为敏感了,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呜咽声, 一睁眼, 便见杨幺儿咬着他的袖子,双眼微微眯着,眼泪从眼角直往下滑。
    萧弋立时便清醒了过来。
    殿中的蜡烛是一直燃着的,他抬手卷起帘帐, 外头的烛光便立即透了进来,帐中更见明亮, 萧弋方才看清楚, 杨幺儿绷紧了身体, 微微颤抖着。
    萧弋伸手探到了她的腰间, 将她整个都托住了,低声道:“哪里疼?”
    杨幺儿艰难地撑开了眼皮,满眼倦色,她委屈地指了指腿。
    萧弋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再撩起了她的裤腿,手掌大腿按压到了小腿肚:“是哪里?”
    杨幺儿用另一只脚的脚尖点了点小腿肚的位置, 低低地道:“这里。”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之后的瓮声。
    萧弋将手掌按压上去,施以力道揉捏起来。
    杨幺儿的呼吸慢慢变得轻了,脸上的委屈之色也减轻了不少。不过她慢慢也清醒了,盯着萧弋的一双眼里溢动着光华。
    她盯着萧弋,问:“皇上,宝宝要多久,才会落地?”
    “十月怀胎,应当还要等上六个月左右。”萧弋一边说着,自己的眉头先拧了起来。
    若是知晓她要受这样的罪过,他是实在舍不得的。
    杨幺儿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她甚至还调皮地翘了翘脚趾头,然后又乖乖躺好,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困,可是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又醒……”
    “那也要睡的。”萧弋道。
    “那皇上呢?”
    “朕一会儿也睡。”萧弋说着,手掌却仍旧贴在她的小腿肚上没有挪开。
    杨幺儿踢了踢腿,低声道:“舒服许多了。”
    说罢,她伸出了手,抓住了萧弋的衣襟,将萧弋吃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只是到底力气小了,怎么也拽不动。
    她便撅了下嘴,道:“皇上过来。”
    萧弋闻言,只好先收了手,与她一并紧挨着躺下,轻抚着她的背,以作安抚姿态,叫她觉得更舒坦。
    这会儿杨幺儿的确是极为舒坦的,尤其是这些时日下来,她越发地爱往萧弋怀中钻,哪怕不往怀里钻,也要觉得靠着才舒服。
    她一手揪着萧弋的袖子,慢慢闭上了眼,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宿下来,杨幺儿惊醒了好多次。有时是因为腿抽筋了,有时是因为腰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往萧弋身上蹭,一边蹭一边扭,借这样的动作来减轻肢体的酸痛。
    萧弋也难受得紧。
    一是叫她蹭得难受,二是瞧见她难受的模样,他一颗心也好似被扔进了油锅里。
    谁都煎熬极了。
    所幸宫中从来不缺有经验的嬷嬷,如此仔细照顾,又再三安抚,方才叫杨幺儿好过了许多,萧弋一颗心也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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