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熙。」珞的声音有些乏力,不復以往的活泼热情,似乎是因为不满而发红的脸蛋──无瑕剔透,宛如水晶雕刻而成,长长的睫毛不停眨着眼睛。
    「金童玉米、女貌狼才?」离熙悠悠醒来,神色如常。
    「蛤?啊啊啊……你好讨厌呀!」珞娇嗔满面,甜美笑容再度出现。
    「不准再皱眉头喔!你笑比较好看。」离熙伸出左手,轻轻抚摸过珞的脸颊,并撩拨开她的长发,让她的耳廓得以透透气。
    「我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请你停止呀?」
    「你要是想要,确实可以,呵……」
    「好,不过我是认真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好。」见到珞的表情严肃起来,离熙下意识地就想爬起身子,挺直腰干,跟她平视。但筋骨间传来的阵阵剧痛,迫使他不得已停下动作,再度回去躺卧的姿势,「这里不是军医中心吗?」
    「这里是呀!怎么了吗?」珞挑眉看着离熙答道。
    「我不是……是玩鬼抓人受伤的吗?」
    「不是,鬼抓人受伤都是春天的事了欸,现在都快秋天了。」
    「秋天?那我为什么受伤了?」
    「这正是我想要瞭解的……」
    「啊!我想起来,我是被佳立那王八蛋,啊……法格!真他佳立的法格!」离熙大喊着。
    「佳立,谁呀?」
    「一个王八蛋……」
    「熙,还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离熙看向珞清澈明亮的瞳孔,不知道自己又昏过去多久,她该不会又像当初一样,每天起早贪黑的照顾,完全不顾身体,把自己给累坏了?
    相较之前的软嫩,脸颊处的肌肤明显乾燥了许多,整体皮肤也都黯沉了不少。仅管我们俩的能力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珞却依然把我放在心上,那么身为男人的我,又怎能放弃掉她?
    刚醒来时,离熙还以为他是因为内伤而在这里的,所以才那么大胆地挑逗珞,却没想到刚啟动的脑袋,其可信度跟岳的话其实一样低。
    那样得跟珞胡说八道,她却也如往常一样得跟之乱讲话,就证明她并没有忘了他,依然对离熙十分关心,那些日子的不闻不问,可能是因为有事,毕竟她是营长的弟子。
    离熙愈想愈觉得,之前的他很不道德,怎么可以对珞胡乱猜测,她怎么可能真得也没有感觉?没有感觉,会一直来找他?会託说要照顾他而迟迟不回去?
    这一刻,离熙无法否认内心竟出现了想要亲吻珞的念头,但目前他自是无胆去实践,不过这念头却像是一颗橡树种子往心里播了种,只待有天破壳而出,接着发芽,然后形成一片绿荫。
    一字一句地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鉅细靡遗地全告诉了珞,只是这段话很长,特别长,足讲了两个日落才结束,其中不免也有他们打情骂俏之故,但无论如何,总算是讲完了。离熙纯真得以为当来龙去脉交待清楚之后,他就能跟珞再次重温过去那段美好时光。
    孰料,第三个日落过去,等待了一上午的离熙,仍是不见珞的踪影……他不敢多想,将原因推导向了营长弟子,这个特殊的身分。
    绝对、绝对……绝不可能是珞忘了他吧?
    应该不是吧?
    可能……不是吧?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或许是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来的。
    珞,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才一直……一直一直不来找我的。
    没错吧!她肯定不是忘记了,肯定不是!
    日升日落,月也升了又落,被伤势束缚住的离熙,孤单看着窗外明月,这天是他被关在这里的,第二十七天,珞始终没来,但秋天却差不多要来了……
    那时讲起事发经过时,离熙就不断地发出笑声,珞觉得莫名其妙,但他深深瞭解想笑的缘由,直到现在,夜深人静时,偶而想起还是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伤成这样根本是自找的,如果有想过闪躲的话,根本不会如此严重。
    因而常遭来附近居民的抗议,敲墙壁的都算小桩了,最猛的是隔壁小王的爷爷──老王拿着一把西瓜刀,厉声喝道:「小鬼给林北闭上嘴巴,吵到林北乖孙睡觉了。」
    好吧!说到这里,离熙承认老王拿西瓜刀这件事是唬烂的,治伤养身的这段时间,真得太无聊了,脑子情不自禁都会想到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但捉摸至今,他仍是想不透,那天、那般情景,怎么就是不会害怕?是因为直观感受的能力有所增强吗?早就预料到自己死不了……会被虞夏所救?
    不管这些了,日子终究是要过的,往事就让它们留在过去的时空吧!总有一天自己会明白的。离熙这样安慰着自己。
    除了每天早上与晚上的换药,会有医士进入外,其他时间便鲜少有人。泰跟广德他们因为人数眾多,来的时间还要先猜拳,决定是哪些人先进病房,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凭藉着广德活灵活现地摹仿,离熙大概能想像得出那是个多么滑稽可笑的情景。
    「离熙!那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为了让这里的伤患能获得良好的休养,军医中心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但都约定成俗了,毕竟这是件好事──病房内,非医士等相关人员都不应踏入。
    要不通铺同胞他们早就每天活儿一结束,就来闹离熙了,哪有时间让离熙赏月,还能吟诗自娱「千里共嬋娟」,差不多也把白的笔记看个里外通透了,剩馀的空白页全被他写上了一堆文句,用于抒发空虚的心灵。
    日子无聊得快发霉了,纵使这种声音明显是来找碴的,离熙也觉得满心欢喜,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有人来找麻烦。
    许久未见,因为上次正眼看他时,已经是两个月多前的事了,之后离熙能闪他多远就想闪他多远……完全没料想到,文修竟然留起了头发!只是从那凌乱不堪的样子,显然不是心甘情愿的,而是因为有烦心的事情缠着,无心处理。
    因为他的眼眶一阵红,天晓得那是要哭了多久,才能对身体造成如此影响,整个人看上去要多惨就有多惨。
    但他闯进病房也就算了,还大吼大叫着,孰可忍,孰不可忍呀!还没等离熙回过神来,文修已被值班的医士用真魂给弄晕了──但方式很特别,只见那名男医士从掌心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棒子,后端长有锋利无比,发着寒光的金属细管,然后,文修就倒下了。
    堂堂六尺男儿,竟就这样晕了,真让离熙开了个不算小的眼界,日益坏心的他,不自禁地腹诽,这算不算是一个把柄呀!
    惹人生厌的文修一走(被拖着),离熙的心难得不是一阵轻松,也许是真是因为日子太乏味了,每天起来就是洗脸吃饘粥,说是对身体有益,但就算是山珍海味,日復一日地吃终究会腻,何况那还不是。
    接着跟个老人似的,被年纪足可以当他妈的大婶医士揹在身上,被动式地送往各处接受治疗,因为太久没有主动使用躯干,所以身体各部位都僵化了,需要逐渐恢復。
    老实说,撑着那个墙壁走路很痛没错,但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光用想得就觉得医士们刻画出来的蓝图不是一般得扯,简直比扯铃还扯,毕竟离熙现在是连抬脚都嫌吃力了。
    如此反復地做着復健,却不知是哪里出问题了,都快一周了……却还是无法走出第二步,可医士们仍猛说进步飞快,快在哪里?
    虽然被大婶医士揹着很丢人,因为离熙看上去可是好手好脚的年轻人,相较于其他──无不是缺手缺脚的,甚至是长年与妖兽奋战的资深老将军,这些人的青春可说是全砸给军营了。
    不过大婶医士并无因此瞧不起离熙,现在的她几乎能算是个「坐骑」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照顾过那么多伤患,她从未见过有人伤得那么重,却还是活了下来,且个把月全身上下的关节处就都復原的七七八八。
    离熙很喜欢「坐在」大婶医士的后背,这让他有走路的感觉。真得长期住下来后,离熙才发现原来医士的真魂有这么多种,而不只是圣光而已。
    像那个金属细管的真魂别看着模样吓人,其实牠很胆小,是一种极度畏光的昆虫,长得那么大隻主要是为了威吓天敌。然后以血为食,如果在荒郊野外里,看到乾瘪的尸皮,没错连骨头也没了,通常就是牛蠓血蚊干的。
    牠在医学上的功用,基本上就是吸血、验血,判断人体目前的健康状况。
    至于大婶医士的真魂,其稀有度即便是在这军医中心里,也算是少见,牠并没有实质性的医疗效果,却胜在皮毛柔软舒适,移动速度快,并有一种体味,能使闻到的生灵寧静下来,在民智未开时,甚至被某些民族当作是神祇。
    牠就是,云澜鹿!很神奇的一种妖兽,牠独自漫步在森林里,无条件地带给四周「幸福」,然后就走掉,消失了……像水雾一样,说散就散,曾不吝情去留。
    这样的特质也难怪,被当成是神!
    离熙轻叹一口气,夜深了,明儿还得復健呢!那可把人累的,索性就别再想了,日子就是这么无趣乏未,再想下去,生活也不会快乐起来。
    今日事,今日毕,明儿再找人探听文修的事吧……睡觉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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