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七分。

    江池宴和苏白生也从车上下来,揖手道:“辛苦各位,我等在此谢过大皇子恩典。”

    那人抱拳回礼,将一封书信交到苏云起手上,“这是大皇子写给江小先生的书信,劳请先生转交。”

    苏云起接下,再次谢过。

    车队重新启程,朱高炽派来的人马过了明路,也不再隐藏行迹,干脆分作两队一前一后护卫着江家车队。

    江逸看过信后,才了解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四年多的内战,使得冀中百姓生活贫困、流离失所,许多青壮就此走上歧途,专在北平以南一带滋事,来往商旅受难者居多。

    于是,朱高炽在得到朱棣允许后,便抽调出一队府兵暗地里护卫江家一行,为的就是不打扰他们一家自在的行程。

    没成想,苏云起竟然如此敏锐,没两日便察觉了。这样一来,也便没了隐藏的必要。

    江逸心里感动,又把信给两位长辈和苏云起分别看了,歇息之时又写了回信,少不了感谢一番。

    江逸只知朱高炽诚挚,两位长辈却想得更多,朱棣登基,太子之争随即上演,江家以及江家牵扯上的余家可以说是朱高炽手中一张隐形的王牌,朱高炽布置得如此细致,可见他在京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江池宴叹息一声,自古权势之争无一不牵连甚广,江逸不知不觉便涉足其中,不知是福是祸。

    苏云起透过车窗,看着无忧无虑的心上人,暗自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也定会护他周全。

    ******

    因为带着孩子的缘故,原本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拖成了两个多月。

    回到枣儿沟时,已进入十月。

    到了广昌县,一路的物事便越来越熟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老掌柜,甚至熟悉的猫猫狗狗。

    几位女眷也变得活跃起来,叽叽喳喳地指着沿途的建筑风物说个不停,尽管大家都认识,也不妨碍她们兴奋地交流。

    江逸也在车里坐不住了,干脆跑到外面同大伙一道骑马。

    朱高炽的府兵进了广昌地界便告辞了。

    苏云起原本想着好好地请他们吃上一顿酒都没来得及,最后还是江池宴出面,硬给他们塞了些银钱,让他们自己买酒喝。

    领队推辞不过,只好受了。这些人也着实不容易,这样一来也算是两厢欢喜。

    近乡情切,一行人没有在县上停留,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消息早就托人传回去了,老徐头和孩子们在家里,都知道他们今天回来。

    车队缓缓拐上了通往村口的土路,原本有说有笑的人们反而都沉默下来,贪婪而专注地看着周遭的景物。

    低矮的房屋,贫瘠的家田,连绵的石山,此时此刻看来却是这般亲切。

    虽然离开了不足两年,对这个地方的思念却如此深刻。

    村口,人头攒动,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

    老徐头和孩子们,于家寨的人们,枣儿沟的村民,打头的自然是江春材、英花、江贵……甚至还有佝偻着身子的三叔公。

    江池宴和苏白生停车下来,江逸等人也翻身下马,夏荷姑嫂几个也抱着孩子从车里出来。

    三叔公抓住江池宴的手,江贵拍拍江逸的肩膀,英花、江春草等婶子大娘们自然地接过夏荷几人怀里的孩子,族里的小伙子们推起平板车……

    “回来了?”

    简简单单、显而易见的问候,再也没有其他,却是世界上最温暖的话。

    “炕烧好了,饭也是现成的,单等着你们回来!”语气中透着说不出来的熟稔,就像他们只离开了一天似的。

    “咱们一块吃个团圆饭,只当给你们接风。”三叔公声音苍老,劲道却足。

    江逸腆着脸问道:“有面条不?”

    三叔公慈爱地看着他,抖着胡子笑道:“想吃就有。”

    江贵勾住江逸的脖子,挤眉弄眼地说:“今个儿不用你动手,只管吃现成的,不过……车上那些个好酒得开上几坛子,不然哥哥我可不答应。”

    江逸难得没拿眼瞪他,反而笑道说:“贵哥好眼力。”

    “那是!”江逸心里得意,把人搂得更紧,“我跟你说……”

    “借过。”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云起强硬地从两人中间穿过,顺便拎走了小秀才一只。

    江贵目瞪中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地念叨:“一年多没见,还真是……一点没变……”

    进了自家院子,江逸就知道什么叫“不用你动手了”——还真不是客套话,这回是完完全全不用动手,坐下就能吃。

    偌大的院子,摆上了大大小小几十张桌子,桌子上一个个大小不一花色不同的盘子,菜品样式更是各不相同。

    这回目瞪口呆地换成了江逸。

    当然,目瞪口呆的不止他一个,江池宴惊讶地看向江春材,等着他解释。

    江春材咳嗽一声,笑眯眯地说:“不是你让人捎信说今天回来么,大伙就商量着一家准备了两三样菜,攒和攒和也能凑几桌席,咱们一块热闹热闹!”

    看着那些食材手艺参差不齐的菜品,江家上下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视线一一从村民们脸上滑过,年老的,年少的,生活殷实些的,略贫困的,甚至还有寄居在大院里的老人和孤儿,凡是认识的似乎都在这里了。

    不管曾经有何私心,不论彼此间是否有过摩擦,至少这一刻,没有人抠抠嗦嗦,没有人扯后腿——不得不说,善念是一种力量,如果没有江家几年来的善行,便不会收获这份美好。

    “行了,别干站着了,边吃边聊。”江春材推推这个又推推那个,鼓动着他们坐到席位上。

    “三叔公,您先坐。”江池宴低着头,声音几近颤抖。

    “大海,去、去搬酒——都卸下来!”江逸即使是用吼的,即使不看他,从声音里也能听出来,这小子哭了。

    没人拆穿他,也没有笑话他,同辈的哥哥们只起哄说着:“你敢都拿出来咱们就能都给你喝了!”继而惹来叔伯们的喝斥声。

    女人们跟男人一样,同在大院里坐着,年龄相仿关系相近的坐在一起,说说家长,谈谈近况,逗逗孩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孩子们也有自已单独的席面和位置,枣儿沟的这个传统似乎就是从江家开始,越是如此,越不用担心他们会调皮捣蛋。孩子的世界自有他们的规矩和领导者,反而是跟大人在一起时,他们才是“孩子”。

    这一天,枣儿沟全体村民外加于家寨二百余口,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接风宴。

    从此以后,这样的接风形式便成为一种传统,无论是谁背井离乡,无论走得多远,都会记得家乡有全村的人都在等着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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