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脸一红,总是个小姑娘,无论平日里在怎沉稳听起长辈说起自己婚事总有些害臊,只从位置上起身,“我去找同窗说话。”
    “你瞧她这样子,便是嫌我啰嗦了”芸娘看着小女儿的背影,笑着同盛明珠抱怨。
    盛明珠摇头笑了笑,“就兴许娘取笑灵珠,不许灵珠害羞么?”
    芸娘喝了些鹿血酒,胸口处有些热,又觉得脑子发昏,便让黄妈妈扶起了自己,又对着盛明珠道,“你们两姐妹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难为我辛辛苦苦养你们这么大——我还是自己个儿一边凉快去”
    许是有些醉了,不然在这种场合也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芸娘本就出身乡野,平日里只有她和灵珠在时才会说些这种话,对人包括她爹也总是一副柔柔姿态。真是有些醉了,盛明珠便对着黄妈妈打眼色,示意她照顾好,黄妈妈点了点头,两个人很快便下了水榭
    盛明珠目光随之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了回来。
    芸娘只是小饮一口,管平却是伴随着刚才的帝王喝了许多,如今从脖子到脸上都是燥热的。一路往水榭上走,又被这一股子凉风一吹,人便抬眼儿往上看——她一眼盈盈的正望着自己,星月之下,仿佛只剩下两人。
    这漫漫人生路还未曾走完,管平只瞧她那件被夜风吹起来的衣裳,略微单薄的身体——可里头却有他们两的骨肉。只觉得圆满了,十分圆满。
    番外
    城北的巷子楼是都城出了名的清官坊。
    不同于别的青楼,这里多是官妓,有贫民人家才貌出众者,也有官员贵女被牵连编入贱籍的女子,说的是卖艺不卖身。
    但青楼总归是青楼,只是接待的恩客有所不同罢了。
    “快快,扶着姑娘……”说话的是巷子楼里的林妈妈,穿一身艳红色衫子,徐娘半老,“你个没眼色的小蹄子,那可是上好的雪貂皮,抬起手来快别蹭着了”,嘟囔半天,她干脆走过去,“起开,笨手笨脚的,我自个儿来。”
    雪球被推到一边,便看着妈妈扶着家里的明珠小姐上了花轿。
    “雪貂皮呢,毛色这么好,有这么长的披风可就这么一条,御用的”,林妈妈不舍的用手磨蹭着,过会儿又看了看,“明珠,妈妈心里可是有你,你进了宫,见了贵人可要帮咱们巷子楼多美言几句。”
    盛明珠嘴里正含着樱桃呢,闻言扭头笑了笑,天气寒,便似霜雪退了一般,“我晓得呢。”
    林妈妈微微有些愣神,到底是老江湖,很快把雪球又重新推上了轿子,“在宫里好好照顾姑娘,规矩都交给你了,她贵人不懂事儿,你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雪球儿明白。”
    人齐了,轿子便晃晃荡荡的抬了起来。林妈妈在后头看着,神色渐渐归于平淡的,又锤了锤僵持的腿儿,“还出身大家,给奴婢起的什么名字……雪球儿雪球儿,还不如叫绒毛儿……”
    ——
    从北门入的宫,又经了一番筛查。
    宫里头不比巷子楼,盛明珠就算是个头牌花魁,也是经了那些老嬷嬷的手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昏暗的屋子,逼仄的空气,还有不停摸索在身上的手,都让人有些不适。
    盛明珠一张俏脸有些发白,在她之前的雪球儿已经麻利儿的穿好衣裳,又连忙回头给自家姑娘套上,小声和她私语,“姑娘……妈妈说福公公已经打点过了。”怎么还遭这样的罪?
    盛明珠摇了摇头,快步出了这暗房。宫里的雪没扫,亮莹莹一片,她稍微呼口气儿。
    “什么人嘛,早这样说姑娘入宫做什么?大不了就窝在巷子楼里,我便不信了,他们敢拿姑娘怎么样?侯爷那里……”
    “闭嘴。”盛明珠听了侯爷两个字浑身毛都快炸了起来,叱了句雪球儿,“窝里造的东西,也没见你跟林婆子面前说这些。”
    雪球不说话了。
    很快后头人排查好了,又有一列宫女穿整齐的衣服,后面掌事姑姑姗姗来迟,抬眼扫视了众人,视线落在盛明珠身上一会儿。天地都是白的,茫茫一片,也就这处景儿不同了。
    “齐了就跟我走吧。”
    一个国家君权所在地,便是破落的君权也让普通百姓望而生畏。原本在巷子楼里一个个争的跟斗鸡一样的姑娘此刻莫不是一个个安静的和鹌鹑一样。盛明珠也安安静静的走在前排,很快到了宫里的歌舞坊。
    “衣裳这里都有,宫外带来的那些个脏东西就别在皇上面前现了。”掌事姑姑继续看着盛明珠,倒有些失望,她脸色没有不忿。
    “打扮吧,一会儿敲钟就要上台了。”
    那掌事姑姑要走,盛明珠乖巧的带着巷子楼里的姑娘像她行了曲腿儿礼。
    “什么人……”雪球儿小声的抱怨,“我看那姑姑诚心对付姑娘你呢。”
    盛明珠摘了外头雪白的貂皮,由着巧手的给自己上妆,“管她的,左右接了赏赐咱们就走了。”她是家中庶女,母亲是父亲从江南高价求来的美女,自然也美。美人少有手帕交,却多无由来的恶意。
    掌事姑姑一路行至中宫。
    那里幔帘搭着,有种异常的似累年的香气儿。掌事姑姑在外头向帘子里头虚虚的影子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一双纤细的手掀开帘子,自上而下露出一张纤柔的脸,微长的眸,“起身进来说。”
    “是。”
    “去伺候的宫女准备好了吗?”她怀里抱着一直毛色雪白却眼珠碧绿的猫儿,顺毛儿不断摸着。
    “是宫里上妆顶好的几个巧手。”掌事姑姑说到这儿停了停,似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儿直说罢了。”江若初还在抚猫,却见原本一直乖巧的猫儿突趁她不注意从腿上跳下来。她细长的眸子一下便沉了,“养不熟的畜生……”嘴里说了一句,又使唤人去追猫,“去给本宫逮回来。”
    好不容易他有事儿出去才求来养几日。
    那人那么宠这只畜生……凭什么?
    “娘娘,奴婢多嘴了。”掌事姑姑想了想刚所见,小心翼翼的,“那明珠姑娘奴婢经了眼,眉眼生的好,看人也不似是个多事儿的。进了宫,怕只是如鱼得水,若是最后与娘娘起了纷争……”
    那江润言却似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样,笑了几声。
    她便是要趁他不在,脏了他的美人。她没胆子要盛明珠的命,可宫里总有胆大的。
    “看她有没有命了……”江若初垂下头,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定国侯看上的美人没人敢上去碰,天底下只有皇宫能纳了,你说,是皇上大,还是定国侯大?”
    那掌事姑姑立马跪下,“奴婢不敢妄言。”
    “紧张什么……”皇后还欲再说,外头钟却响了。她愣了楞,“似是好戏开场了……”她从坐上起来,手微微抬,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嬷嬷便似个蛔虫一样,半弯腰扶着她的手,一层一层冲外头打眼色,不会儿便传来了太监故意拉长的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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