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斐再次睁眼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倾洒入室,细细照亮了堆迭在地毯上的床单一角。她窝在被子里无声打了个呵欠,转身抱住身后的林宿白,像只小猫似的往他怀里拱。
    呼吸间全是林宿白的温度和味道,是她极为习惯的气息。这样已经习以为常到仿佛天经地义的生活让阮斐根本想象不出,如果有一天睁眼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是林宿白,会怎么样?便只好被对方习惯性地拥进怀里后,又贴着他温暖光裸的胸膛蹭了蹭,从被窝里钻出来,睡在枕头上瞧林宿白的侧脸。
    林宿白还没有醒,或者醒了,还不想起,安安静静合着双眼,黑色的睫毛浓密,鼻梁高挺、眉目舒展,显得漂亮又脆弱。
    用“漂亮”“脆弱”这种词形容林宿白或许有些奇怪,但他精致漂亮的皮相的确就给人这种感觉。
    阮斐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林宿白时的场景,那是在一场设置在东南亚森林中的生存晋级赛里,忘了是几岁,反正不大。他似乎从小就知道太过漂亮的外貌只会给他招来祸事,所以遮掩得很好,头上戴着一个古怪丑陋的面具,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一般在丛林里闲庭信步,见人便出手,招招致命,毫不留情,一度成为其他孩子的“怪物”阴影。
    后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好像也不是认识的,他在他们那批孩子里排行十三,她排十四,又正好一男一女,理所当然被就近点名,安排成为今后的任务搭档,要求此后一桌吃、一床睡、一同生、一起死。
    走入分配到的宿舍那晚,她没有对这个“怪物”挥出一早藏好的刀刃,于是,危险可惧的“怪物”也摘下了面具,露出其下色如春花般的昳丽真颜。
    从那时的回忆里出来,阮斐伸出手指先是摸了摸林宿白的鼻梁,又戳了戳柔软的脸颊,揪起他的脸皮来轻扯,听见林宿白无奈的声音响起:“宝儿——别闹。”
    阮斐不理会他的制止,坏心眼一起,变本加厉地屈起腿,用膝盖去顶蹭林宿白腿间那半硬的东西,很快便让其彻底苏醒。
    林宿白也睁开了眼。他注视着阮斐笑盈盈的双眼,一展臂将人拉到了身下,撑起身用膝盖顶开阮斐的双腿,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不睡了是不是?”接着便拿硬起来的性器在她腿心浅浅地抽插磨蹭。
    两人今早上从浴室闹到床上,只随意擦干身上换了床单便睡了,此刻没穿衣服,在被子下腿挨着腿,肉贴着肉。林宿白不过磨了会儿,阮斐便湿润起来,拉着他的手放上自己的胸乳,被熟稔地揉弄着乳珠抚慰起来。
    她眯起眼睐了墙边的钟座一眼,纤细的腕子被压在枕头上,长发如黑缎铺散,“你快一点,下午还有课。”
    林宿白低下头来,用高挺的鼻梁蹭了一下阮斐的鼻尖,轻轻应了一声“嗯”,而后便分开花唇,往已经足够湿润的穴道里顶了进去。
    阮斐被顶得轻哼了一声,像片羽毛悄悄挠在人的心上,绵软地拉长。她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便被林宿白吻住了唇舌,压在床上顶肏。情动的交合水声咕唧,在洁白的床被下暗涌。
    下午的课是两节全校通识教育选修课,数学文化,教授是个喜欢自顾自说话的老头,冷门得门可罗雀。
    阮斐和林宿白来得准时,选了阶梯教室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摊开着笔记本和讲义,听讲台上的教授不着边际的讲讲停停,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或许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的缘故,脱离组织后,两人并没有选择去满世界周游旅行、声色犬马,或在某个赌城过着挥金如土的奢豪日子;而是选择了像他们的同龄人一样,来到一座繁华安宁的城市,普普通通地进入大学校园,仿佛忘了前事一样念书、生活。
    生活总是在他处,有人觉得惊险刺激的冒险生活很有趣,也有人没见过守序安稳的地上世界,很想体验一番。
    很快,一节课毫无波澜地结束,老教授端着茶杯出去接水,学生纷纷从后门开溜。
    阮斐趴在桌面上,枕着手臂侧头看向身旁的林宿白,漂亮的眼睛缓慢地一眨一眨,卷翘的眼睫像两把轻巧柔软的刷子。
    林宿白也放下了笔,撑头看着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去轻轻拨动她的睫毛,忽然问道:“昨晚的任务怎么样?顺利吗?”
    “很顺利。”阮斐把他的手指捉下来,握在手里,原本没打算提及,却在被对方曲起食指挠了一下手心后,说了实话,“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昨晚是她这十年来第一次单独行动。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任务,不用关心布局,不用关心牵扯其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只需要在目标人物逃窜到穷途末路之时,为他奉上最致命的一击,仅此而已。可阮斐还是觉得不习惯,就像是一个人出门忘了带上自己的另一边身体,头重脚轻,总走得偏偏倒倒。
    林宿白观察着阮斐的神情,也趴下来,看着她说道:“昨晚我也没睡好。”他修正了一下,“没睡着。”
    “所以,”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商量的温柔,乌黑清亮的眼珠盯着阮斐,“以后我们不分开了,好吗?”
    阮斐没有即刻回答,垂着眼沉默下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上个星期我碰见十六了。”
    见林宿白对此事毫不意外的神色,阮斐便知道他对她见十六的事果然是知情的,于是改了改腹稿,长话短说道:“她跟老十分开了。”
    怕林宿白不能准确理解什么叫她传达的“分开了”,阮斐还补充了定义:“就是她和老十掰了,解散了,各过各的,再不相干了。”
    和他们一样,十六与老十也曾是一对出生入死的默契搭档。
    林宿白耐心听着,很配合地接话:“嗯,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也是阮斐的疑问。就像人们相信地心引力是存在的、自然而然的一样,对于从小在组织里长大、接受这样观念和培养起来的他们来说,与搭档的关系牢不可破这件事也是无需任何怀疑的。哪怕组织头儿被干掉、大厦倾倒,他们四散而去,不必再为组织卖命,这种关系也是不会改变的。
    她觉得,她和林宿白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死亡为止才对。
    但十六的出现却告诉她,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于是,她向十六提出了疑惑。
    “因为我不爱他。”十六这样回答,她看着阮斐,看向她的眼神同样不解,“十四,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吗?过去我跟他搭档出任务,跟他一起生活,是我没得选——我们每个人都被安排着、决定着,谁又有得选呢?那并不是我真心想和他一起生活。你明白吗?”
    “从前也就算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也有了笑,“我遇到了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人,我想以后都能跟他在一起。我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生活了,所以我不需要再有搭档,就分开了。”
    “爱,十四,你懂什么是爱吗?”
    阮斐没有吭声,但她疑虑思考的眼神,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十六就笑笑:“十四,或许有一天,当你遇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阮斐真想一刀扎过去,她这一刻突然就理解了那旧时代被人宣告了“上帝已死”的教徒的心情,觉得对方那“真理之笑”碍眼至极,令人作呕。她的确不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变数,她只是突然自私地想到,如果未来有一天,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把十三从她身边抢走,那么她就会像身体被活活劈成了两半一样,永远无法再正常活着。
    她怎么能让自己这样?
    可林宿白是怎么想的呢?以后又会怎么想?偏偏这都是她无法左右的事,令人焦躁。
    于是阮斐思考良久,尝试着去接下了一份独自完成的暗杀任务,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独立行走”。
    结果是,她不想这样。
    空旷的风在阮斐眼里呼啸而过,她枕着手臂,仍旧缓慢眨着眼注视着林宿白,轻柔的阳光在她脸上落转,鬓发被微风吹动,“她说想要过新的生活。”
    “那你呢?”林宿白伸手将她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丝别到耳后去。
    阮斐轻声说道:“十三,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不想改变。”
    本以为林宿白会纵容地点头说好,就像过往的每一次她提出要求一样,却不料他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笑出声来,眉眼笑得弯弯的,动静引得周边同学都在好奇探头。
    他温和笑着对上前排一个总侧头偷瞄阮斐的男生的视线,转过头来倚在座位靠背上,“没问题,宝儿,你不想要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伸手点在阮斐的唇角,像想让她笑笑一样轻轻一勾,看着她说道:“你也要记住这句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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