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洛诗嫇都独自出门,皆是带着面纱和帽子。早上找可用之才,而晚上在府中训练。
    找鬼这种事,她路上随便晃晃都有,可是要能力强的,却还要找,鬼有分不同顏色,能力也不大一样。
    漆黑如墨的便是带着恨意,能力最强的;如血般赤红的,带着被冤枉的不甘,能力次之;而青绿色则是四处漂流,没有目的的,多数是失忆或是等待投胎;雪白色是遗愿未了,迟迟不肯离去;还有緗縹黄,通常跟在有孕之人身边,可以投胎的。
    縹緗肯定是不能用,而雪白和青绿通常能力较弱,最好的选择便是乌黑和赤红。
    洛诗嫇看着大街有些头痛。
    少数縹緗和雪白,竟然多数皆是青绿?到现在府中也才十隻青绿。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乌黑的,对方却一脸淡然说:「算了,都死了还在意什么,不如投胎去,一切重新再来。」在她面前渐渐变成青绿。
    要知道,之前在现代不管什么怨灵都是路上把把抓的,突然变得如此稀少,令她有些不适应。
    洛诗嫇考虑到年代不同,可能连鬼的习惯也不同。虽然阳光不会对鬼產生影响,但是祂们还是略喜夜晚,或许在这个时代,晚上出没的机率会比较高。所以洛诗嫇打算换个时间找。
    到了夜晚,月光下一片祥和,森林内安静无声,清风吹拂。
    洛诗嫇身穿縞色齐腰襦裙在林中悠悠地走,满意的看着林里渐渐出现的鬼。虽然乌黑和赤红不是很多,却比早上都还要多。
    「祢姓名为何?」洛诗嫇看着眼前乌黑问道,眼里闪烁着金色光芒。
    黑影顿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竟然有人看到自己。而且还是这看起来还未及笄的姑娘。
    「在下姓梁,名单一字武。」祂那浓烈的气息满是悲愤,「我乃上届科举状元,被高官视为眼中钉,掳至此而活埋。」
    梁武出身于偏远的村子,父母努力耕种只为供祂读书。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却遭人眼红抹杀,祂不甘啊!
    「梁武,我可以帮助祢,反之,我亦需要祢。」洛诗嫇缓缓说道,「祢跟在我身边做事,来日我必替祢报仇。」
    「报仇……好,我要那狗官同样嚐嚐活埋之苦!」梁武怒道。有谁知道在土里时祂的绝望,空气一点一滴的殆尽,祂随着时间慢慢逝去,那痛苦的滋味教人不敢想像。
    「手伸出来。」待祂伸出手之后,洛诗嫇也伸出手指在祂的手背上写一个古体的嫇,那嫇字发出微微的金光,在夜里格外显眼,随即变做白字,烙印于手。
    这是契约,只要她唤祂的名字,不管多远祂都听得到。如果要解契约便需要结契者的血再写一次嫇字即可解约。
    洛诗嫇转头向另一个黑影走去。
    另一个黑影是个姑娘,名萧铃。因母亲被父亲活活打死,又差点被嫁给一个老头而来树林寻解脱。
    萧铃并不想报仇,因为那是她父亲,终究有养育之恩。但是她心中的恨消不去,所以在此徘徊。听洛诗嫇可以收留祂,便点头答应了。
    毕竟在这里徘徊到底是无聊的,不如找些事做。两人也同样结了契约。
    「从今以后祢们跟在我身边,我让祢们做什么事,就好好去做。名字就依旧名。如果可以投胎,我也不会强留。」洛诗嫇解释道。「唤祢们时再出现,其他时间皆可自由活动。」
    「是的,小姐。」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梁武和萧玲一个揖让,便离去了。
    今天收穫颇多,洛诗嫇带着银子去买了两套同样款式的乌色衣物,回到洛府烧给祂们。
    助手有了,虽然是鬼;房子有了,虽然是跟苍瑀尘一起共享。
    而钱……洛诗嫇考虑是否通过驱鬼,她对经商实在不大理解,又不可能将现代的物品带来这里。所以她只能利用那令人厌恶的天赋。
    「不要跑!」一声声惊呼快速靠近,四个粗汉追着一个小姑娘跑。小姑娘身上布衣破旧,瘦骨如柴的脸上带着些微的鲜血和泪水,眼底却满是坚毅,年纪和双莞相仿。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吃饭,小姑娘体力很快就不够了,被其中一个粗汉抓住,他手上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你这贱人!你娘将你卖给我们,就是我们的人了,竟然还敢跑?老子今日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那小姑娘倔强的抬起头,「不可能!娘亲怎么可能将我卖给你们。」她和娘亲一直相依为命,前日娘亲不过就是出了一下子门,这几个粗汉就闯进她家,将她掳走。
    「不知好歹,竟然还敢回嘴!」那粗汉举起手又是一巴掌。
    连安瑶的脸颊已经红肿不堪,眼里依旧是不服。对于路人的漠视,心底一点一滴的冷却。可是,她凭什么去怪罪他人,只有傻子才会站出来吧?
    娘,安瑶实在是不能忍受了。未能向您道别,是安瑶的不孝。愿下辈子还能做您女儿。连安瑶在绝望之际,贝齿轻啟,欲狠狠咬下舌尖。
    剎那间,突然有人抓住她的下顎,她本以为自己连自我了结的机会都没了,不料张开眼,却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娇小美人。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如琥珀般流光溢彩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心下怦然一跳。
    就在大家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她轻轻问道:「你,会不甘吗?」
    救赎一般的出现,眼前一幕让她红了眼眶,「会!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死去,不甘心笑的永远是坏人!
    洛诗嫇脚往后一踹,将那粗汉踢得老远。原本在头上的帽子早已因为方才移动速度过快而落在地上,飘逸的长发则是用一条红色丝带随意束住。
    「喂!你又是谁?」另一个粗汉看到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粗鲁问道。
    「我是谁,又与你们何干?」洛诗嫇看向他们冷冷说道。
    那几个粗汉看见那彷彿妖魔的眸色,都不禁颤慄,心里暗生恐惧。「想插手也得看何事吧?那贱人的娘早就将人卖给我们,银货两讫,我们带她回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说谎都不觉得心慌吗?」洛诗嫇说道,「她娘到底有没有将她卖了,难道你们心底不清楚?」
    「你……你胡说啥!」对方一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怎么可能,他们连尸体都处理好了。
    洛诗嫇看向一旁的雪白的影子,「你们将人杀了,竟然还敢动她女儿。不怕报应吗?」
    那粗汉瞪大眼睛,故作镇定说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说乱说!凡事讲求证据的。」
    「证据?需要我带你们去那座山里瞧瞧吗?东边其中一棵榕树下,被三颗大石压住的那块土地,你们殴打致死的那个女人。」
    几个粗汉都愣住了,面面相覷后决定落跑,「你胡说!再让我们遇见你,肯定撕了你那张嘴。」说完,便一个个跑了,而倒在地上那个是被架着走的。
    「我娘真的……」连安瑶眼里满是泪水,有些不可置信。
    洛诗嫇点头没说话,捡起帽子正想离开。刚刚她会出手,全是因那姑娘的眼神吸引她罢了。
    「姑娘!」连安瑶见她要离开,急忙唤道:「能否请你帮助我。」
    洛诗嫇将帽子戴好,「你需要什么帮助?又凭什么让我帮你?」
    「我想找回我娘的遗体,我想报仇。」连安瑶难过说道,「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为姑娘做牛做马。」
    又是那个眼神,充满不屈和坚定。「既然如此,便跟着我走。」洛诗嫇透过面纱看见白影正在指引方向。
    她们一路跟上,来到山林中继续往北边走。夜里的林子特别寧静,只有时不时传来两声蛙声。
    连安瑶这才想起,「姑娘你刚刚怎么会知道我娘发生什么事?」
    「你娘就站在一旁,祂告诉我的。现在也是祂在带路。」洛诗嫇实话说道。
    「你……可以看到我娘?」连安瑶有些害怕,可是听到自己娘就在身旁,又有些难过,对着空气说道:「娘,女儿不孝,竟没能好好保护娘。」
    「你娘说祂只望你能无忧的过一生。」洛诗嫇替那抹白影转达。
    「娘……」她眼眶又红了,泪水不止的滑落。
    洛诗嫇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三颗大石头,还有方才的五个汉子。「都到齐了。」真好,不用浪费时间。
    「可恶,刚刚那女娃怎么会知道此事?」其中一个大汉生气说道。
    另一个大汉则是狐疑的环视一眼自己人,「该不会有人传出去了吧?」
    「我们上哪说去啊。那女娃不能留,否则我们几个就等着人头落地了。将尸体移走先。」最矮的那个粗汉说道,眼里闪过狠绝。
    「几位,可以帮忙把石头搬开吗?」洛诗嫇摘下帽子,递给连安瑶。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那五人一时僵住,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
    这个处之泰然的女娃,不就是他们讨论的那个吗?现在从容不迫地叫他们搬开大石,是正确反应吗?
    「不行吗?真是麻烦。」这样一来,她又得自己想办法了。「你们打算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洛诗嫇问道。
    「你这个……」其中一个汉子愤怒地走向前,作势要掐住她的脖子。
    在他碰到她之前,洛诗嫇借力一勾,稳稳地坐上他的肩上。下一秒便直接扭断那人的脖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洛诗嫇不费吹灰之力杀人的模样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她拂掉裙子上的沙子,「一起来吧,省时间。」声音明明平淡无起伏,他们却彷彿听见了来自阎罗的呼唤,那双眼睛带着意犹未尽。
    青着脸,有人喊道:「娘的!全都给俺上,俺就不信咱摆不平一个姑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剩下的四个人一衝而上。
    往其中一个人胸口一踹,趁他喘不过气时,一把推给另一个人。
    有人想拽住她的脚,她便腾空一跳,踹在那人脸上。瞬间拔出腰间那把黑刃匕首,往他的脖子直直划过去,在一个俐落转身,将匕首轻松的送进另一个人咽喉。
    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的血在她的襦裙上渲染出一朵朵的血莲,也溅在她的白皙的脸蛋。没有人能够想到看起来如此弱不经风的姑娘竟能在眨眼间夺走三条人命。
    在朦胧的月光映衬下,洛诗嫇就像是妖精般,哪怕沾染鲜血也无法遮掩那种令人窒息的美。
    剩下两个人脸色苍白正想跑,洛诗嫇将匕首一掷,笔直地插进其中一个人膝盖后方膕窝的位置。将另一个人撂倒后,迅速拆下束发的红丝带,缠住他的脖子,膝盖顶住其项,双手死死往后拉。
    任由那人挣扎,脸色从苍白转涨红再转青紫。而膕窝受伤而不能跑的大汉则是瑟瑟发抖,不停的想爬离那个姑娘,口中不断发出惨叫声。
    空气中瀰漫一股血腥味,连安瑶看着全程,也忍不住的苍白,甚至忍不住的乾呕。那画面实在不忍看,明明一个柔弱无害的孩子,怎么会……
    等那人断了气,洛诗嫇站起身,拔出自己的匕首,抓住那人的头发,看向有些远的连安瑶勾勾手让她过来。
    「不要啊!对不起!我绝不敢再犯了!饶过我吧。」那汉子哭得唏哩哗啦,连裤襠都湿成一片。
    连安瑶害怕得猛摇头,那模样像是要哭了。
    洛诗嫇皱眉高声说道:「你怕了吗?」她的手往上一提,不顾那人的哀嚎。
    「看清楚这张脸,还有其他三个人。他们杀了你娘。」洛诗嫇一放,人摔在地上。匕首一指,指向大树下。「你娘就躺在那里,再也不能睁眼看看你。难道你方才的不甘心是骗人吗?」
    「不是的!我只是……」连安瑶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尸体,想到了娘亲,她迈开颤抖的双腿,往洛诗嫇走去。
    「馀下的这个,就交给你处置了。」洛诗嫇用脚踩着那个汉子的脖子,用衣袖擦拭脸上的脏污。「你想怎么处置?」
    杀了他!替娘报仇!连安瑶内心升起的杀意使她红了眼,洛诗嫇看了一眼问道:「需要吗?」递上匕首,接过她手上的帽子。
    一旁连安瑶的娘亲从一开始便开始对她大吼大叫,虽然耳朵刺痛不已,她却没停止。这姑娘以后只剩下一个人了,既没有亲人又没有好友,如若不学着狠一些,以后难道次次都要她帮忙吗?说着,她脚下便更用力地踩下,汉子痛苦地想用手推开那隻脚,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怎么使劲也移不了分毫。
    连安瑶接过匕首,双手不止的抖。跪在地上默了一会儿,就在洛诗嫇以为她不会动手时,她举起匕首,刺进那大汉的身躯,一刀又一刀。
    大概十多刀那人才完全没了气息。匕首掉在地上,眼眶里积满泪水,贝齿咬着下唇忍住哭泣。
    洛诗嫇捡起地上的匕首,厌恶的看自己的裙子。都脏成这样,肯定不能再穿了。幸好夜深,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见。
    看到三颗大石,「梁武,把石子移开。」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尖,滴落在一旁黑影的手心上。
    梁武看着手心吸收的血滴,大手一挥,那几颗大石便滚开了。再挥手,土壤被拨开,并非深埋的尸体一下子便显露出来。
    祂们平时无法碰触物体,只有契约者的鲜血才能让他们有实质的力量,而力量的多寡和血量有关。
    连安瑶跌跌撞撞地奔向大树,跪在树旁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娘!」
    刚刚洛诗嫇也可以让两黑影帮忙解决的,不过为了让连安瑶认清弱肉强食这件事,她便自己上阵了。正好可以练练手,许久没有这么熟悉的感觉了,总觉得生疏许多。
    「小姐,为何不唤我们?」萧玲出现,看着地面狼藉皱眉。
    这要是以前的祂们,必定也会大惊失色,不过祂们都已经死了几载去了,早已见惯形形色色的恶鬼。现在祂们见了这场面,内心只有震惊而已。
    看来他们的契约者,是个不简单的人。
    「无碍,就是想练练身手,非必要状况我不会让祢们出来的。」洛诗嫇一边用脏兮兮的襦裙擦拭匕首,一边跟身旁两黑影解释道。
    她看向泣不成声的连安瑶,有些恍惚。
    当初妈妈和弟弟去世时,她听不懂那些大人说的话。明明「妈妈」和「弟弟」都还在她身边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看起来很焦急,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们。
    那时她还差点被送去医院做精神检查,在妈妈的解释之下,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看的到鬼。
    「奴婢连安瑶,此生忠于小姐,若是忘恩必天遭雷劈!」带着鼻音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
    连安瑶跪在地上,衣袖都是泥沙,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信誓旦旦地说道。洛诗嫇像大树瞥去,姑娘怕是没有什么地方好埋,就着几人挖出来的大洞,将她娘好好地重新埋起来了。
    「别总是跪着。」洛诗嫇皱眉,这真是坏习惯。「走罢,夜深人静,该回去歇息了。」她将帽子戴上,言下之意,就是同意连安瑶跟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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