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臻的事情扰的人脑子糊成浆糊,苏芯蔓把脑袋轻轻搁置在阳台围墙上,晚秋入夜后的气味混杂着湿气,银冷的月光更添一分凉意,他睡不下,就是喜欢这样等,等那分明不会出现在此处的火红色彤云。
    他是那么努力隐藏真实,试图让一切回到正轨,却好像在被莫名的力量捉弄着。
    苏芯蔓在室外待了一整晚,瀏海海带似的密密贴着额头,朝日初升他才有了睡意,侥倖一两次可行,却不会次次都那么幸运,苏芯蔓今日就迟到了,醒转时已经完全赶不及进校门的时间,脚踏车是要停在学校里面的,只好又坐着金旺90cc摩托车上学。
    天空似乎是要下雨的模样,犀牛皮的灰色,云层是褶皱,苏芯蔓望着,漫出没来由的恐慌。
    苏芯蔓跑进校门里,想甩开逃离这份笼罩,到了临近教室的地方,他又缓下脚步,匀好自己的呼吸,装作无事。
    「考卷是谁帮我发的?」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在奋笔疾书,苏芯蔓坐下来,又习惯性跟刘珂咬耳朵。
    「路于,我本来要帮你,他抢走了。」苏芯蔓挑眉,有些一意味深长地看向路于。
    「苏芯蔓,你一张嘴真的停不下来吗?一进教室就要讲话。」路于的声音冷冷淡淡,苏芯蔓昨晚吹了一晚上冷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么爱找我碴,是想要我把那件是说出去吗?」
    「随你。」路于把考卷推到苏芯蔓这边,起身去上厕所,苏芯蔓骂骂咧咧,比了好几个国际友好手势,才起身把大家的考卷收齐,最后趁着早自修结束的十分鐘课间把卷子作答完。
    路于莫名其妙的怒意让苏芯蔓整个人都不对劲,就像国小时期如果男女同桌,那么两人桌上肯定要画上一条分界线,两人都不允许越过这道沟渠,否则处死,苏芯蔓跟路于两人就像这样子,有了无形的楚河汉界。
    放学时苏芯蔓照往常惯例跟徐婉汎在超商说再见之后,走到父亲接送自己的地点,却始终不见人来,因为父亲时常忘记放学时间要接送,苏芯蔓不疑有他,约莫半小时后,他就决定自己走回家。
    哪里知晓,一回到家,奶奶便拿着手臂粗的木棍等在门口,勃然大怒的表情让苏芯蔓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防卫,让他不敢靠近,他站的距离略远,奶奶见她迟迟不进来,破口大骂道:「扫把星!带你回来搞死我们家的!你知道你爸爸被抓去打吗?」
    苏芯蔓睁圆了眼睛,奶奶愤怒的跨步上前,盛怒的木棍落在脑袋正中央,瞬间世界一片震盪,似乎都要听不清声音,明明都还搞不清楚来龙去脉,就稀里糊涂的被惩罚了,那是惩罚吗?还是殴打,苏芯蔓也不太清楚,奶奶趁着他软下身子斜倒在地面时,跨坐上来,似要置他于死地般的狠掐苏芯蔓脖颈。
    苏芯蔓反抗无果,挣扎捉住奶奶手臂,几秒鐘后因为失去氧气,视线被黑雾遮掩,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邻居阿姨阻止了闹剧。
    「有甚么话好好说,干嘛掐小孩子!」
    「扫把星!他害我儿子被打,哪有甚么话可以好好说!」
    苏芯蔓捂住微微疼痛着的脖子,连咳嗽的声音都轻的不行,刚才要不是邻居阿姨,苏芯蔓大抵真的就会因为缺氧而亡。
    父亲七点多才被警车载回,苏芯蔓就这么蹲坐在家门口好几个小时,并不敢进家门。
    「起来啊,干嘛待在门口?」
    「......你问你妈。」苏芯蔓眼眶发红,声音哽咽,苏父不太明白现在情况,只好先自己进门。
    「干嘛让芯蔓待在门外不让他进来?」苏父质问,奶奶听了更加气愤,「他自己不进来,哪里是我的问题。」
    苏父长叹,回过身拉起苏芯蔓的手,想让他进门,苏芯蔓挣开手,吼道:「他今天要杀死我,我不要在这里。」
    泪星子和他的人一样倔强,不愿滑落,这样子的嘶吼不过是临死前的挛缩,图甚么,苏芯蔓自己都不明白。
    苏父的脸上掛了彩,青青红红的,可在苏芯蔓视线哩,已经全数搅和在一起,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何处是瘀青,何处是擦伤,真正的伤口长怎样,苏芯蔓瞧不出来。
    这件事牵扯到学校安全系统问题,警方调阅监视器时得跟学校要求授权,因而校方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全貌,针对苏芯蔓想要进行心理辅导。
    「苏芯蔓,你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尷尬地站起身离开教室。
    导师办公室旁有着简单间隔出来的木板隔间,是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而设计,苏芯蔓想起自己在家时,时不时就会被突然开啟的房门,吃饭时被眼神狠狠嵌固的四肢,隐私的意义,他不慎明白。
    「老师大概知道你家里发生了甚么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学校都有资源可以协助。」导师没有过多修饰,目的表达的言简意骸。
    「老师……不要告诉别人,就当作没这件事,我不需要去諮商、辅导,也不需要定期关怀,拜託。」
    求助吗?
    狭隘空间里头,电风扇吹散了他的思绪,老师的嘴巴开开合合,像是鯊鱼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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