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办好了。”
    傅温文跟手下的小兄弟们喝了点酒,昏昏欲睡靠在自家场子私人领域的客厅沙发里,音响正播放着一首小提琴曲子,名叫por  una  cabeza,中文翻译过叫一步之遥。
    他抬了抬眼,把一旁的眼镜摸着架在鼻梁上,睡眼惺忪。
    “怎么样?”
    “他口风不是很严啊。”
    “啧。”
    “不过陆家那边动作挺大的。”
    傅温文伸着懒腰,脖子扭动咔吧作响,短促地吸了口气,嗓音还没开,带着些慵懒:“嗯,正常。毕竟不是自己做的,难免成惊弓之鸟。”
    “要来点吗?”
    傅温文倒了杯白兰地,小弟摆着手:“来不了哥,这玩意儿还不如啤酒好喝呢。”
    傅温文笑了一声:“野猪吃不了细糠。听着这曲儿喝啤酒,可真有你的。”
    他压着高脚杯晃了晃,里面升起来一点点的气泡。
    “跟那边说,他要不会说话就老实闭嘴。”
    “现在?有点出风头吧?”
    小弟一言难尽。
    傅温文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嗯?
    “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说监管那边出大事儿了,之前那个陈彬,送去抢救了。说是突发心梗,我估摸着是被人做掉了。”
    “那确实。这么着,你托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卢,让他也跟着喜庆喜庆。”
    “行。”
    “哎对了,你帮我跟陆淮,陆总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小辈找长辈,这有点越级。带上约的意思,若是换做别人,他们这非亲非故可能没人理会。
    但傅温文就约着了。
    陆先生本无意再动卢书记,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人,一下都动了难免会站在峰顶。
    现在傅家这么一插手,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
    严格来讲,陆家跟傅家没有任何主脉的生意来往,他也不太想跟傅家有什么牵扯。
    傅温文来见面,这就有点说道了。
    陆先生还记得傅温文来家里时的场景,少年远比他的父辈更可怕,他既尖锐又圆滑,口蜜腹刀,眼光狠辣,直取要害。
    跟他谈话的时候他总有种,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几年里看到的这些年轻人一个两个的,光芒耀眼。
    最可怕的是,傅温文还稳。
    跟席星洲的稳还不同。
    席星洲是良善之辈,他的稳是经历所造,会去谋求一个平稳、安全的脉络前进。
    傅温文的稳是除掉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造就来的稳。
    他狠,狠得不择手段,又让人恨不起来,更不敢恨。
    如果陆先生年轻一点,他会很欣赏傅温文这样的人,可惜……
    “听说你要见我。”
    陆先生把人约在了公司,他脸色并不好。
    女儿在他手里吃了亏,他都还记得。
    傅温文能感受到陆先生身上的变化,是戒备、是警惕。
    他索性开门见山:“陆总,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凭什么跟我做交易?傅温文,我跟傅家的帐可还没算,你不会觉得这件事情过去了吧。”
    “就这么着急,连交易什么都不听。”
    他面对一个比他大了好多岁的人,脸上的从容半点不变。
    “陆家的账本有问题吧,现在被困得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啊,我们傅家有的是法子把这些帐清理的干干净净,折损最小,这个不需要我证明吧?”
    “就算谈,也是要你父亲来谈。”
    “我父亲可没有理由来帮你,但我有。”傅温文说道:“就当赔礼?”
    “送客。”
    陆先生当即说道。
    “陆周月真是把您跟周阿姨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难怪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还不改。你们都这么硬气吗?非要把事情做到没有办法挽回才甘心?那陆周月可真可怜。”
    陆先生拍桌而起:“你还有脸跟我提陆周月?”
    “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听听陆周月的想法。虽然有些话我说出来是会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但能有今天,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傅温文说道:“我知道,您要真想收拾我很简单。那件事情我的确理亏,您要真想让我坐牢,我现在就去。然后呢?叁年、五年,我出来之后什么都不会改变,您是个生意人,我想您也很清楚,所以我才能站在这里跟您讲话。”
    “当然,您也可以做到很极端,杀了我?您也明白傅家是一座山,能合作就不要搬对吧。”
    “我是带着诚心来解决问题的,之前的风波您也亲眼见到过了,所以,我希望您能理智。”
    “解决问题?你只带来了麻烦。”
    陆先生冷笑道。
    “错了,错了。”
    傅温文摇着手指头说道:“他们一天不解决,陆家就一天难以安稳,我明白,想必您也明白。”
    “之前的车祸怎么来的,针对的是谁,我清楚,您也清楚。”
    “这种事情出现了一次,也许还会出现第二次。这一次幸运,那下一次?继续赌吗。”
    “陈彬的事情我想您也听说了吧,他们捂嘴就说明这件事情不想闹大,那为什么不削减他们的实力拔掉他们的爪牙?”
    “我可以最大限度提供傅家的助力。”
    傅温文低下头,表示了自己的顺从。
    陆先生想,或许,他们真的老了。
    时代也变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无比的疲累:“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我会自己拿的,不需要您操心了。”傅温文笑着回应道。
    “不要再伤害我的女儿了,不然别说是傅家,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的。”
    “嗯,不会。”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那陆总,合作愉快。我会让人给您提供个方案出来的。”
    ……
    经过医生一次次的复检,陆周月已经可以出院了。
    外面的雪刚化。阳光也变得单薄。
    “冷不冷?”
    周女士把围巾又给陆周月围了一圈,她搓了搓手,摇着头:“不冷。”
    “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修养修养,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跟妈妈说,我们找医生。”
    “嗯。”
    坐进了开着暖风的车里,陆周月才觉得僵硬的身体又重新缓过来了一点。
    “家里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能有什么事情。”
    周女士看着她埋怨道:“少操心这些,身体最要紧。爸妈能处理得了。”
    “我前两天听说卢书记被抓起来了,我想顺路去看看他,行吗?”
    周女士下意识皱了眉头,望着女儿那双眼睛,良久她叹了口气:“你啊。”
    “改路,去监管所。”
    卢书记不是很好过。
    他前两天还在做梦,梦到自己吃了枪子,吓醒后问了许久,自己这点罪名要是查不出来其他顶多也就关个十几二十年。陈彬的事情他听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入狱到底跟谁有关系,只是他绝不再多说一句。
    陆周月说要见他,卢书记很意外。
    少女脸上还有些病态,单独坐在见面的地方,围着厚厚的围巾,绒毛的领子衬得那张小脸格外娇气。
    空气有点冷,陆周月鼻子带了点红。
    热水腾升着蒸汽。
    陆周月朝人道了声谢,看见消瘦的卢书记被人带着进来。
    “监控帮您关掉了。”
    临走前关门前,那人轻声说了一句。
    陆周月点了点头。
    卢平实在想不到陆周月能找他说些什么,刚落座尴尬的想要寒暄几句,就听陆周月问道:“靳家还能回来吗?你给我一句准话。”
    卢平当即身体一僵,尬笑道:“周月,你怎么说点叔叔听不懂的话。靳家?靳家怎么了?”
    “跟我就没必要装了吧。”
    陆周月摸着自己的指甲,问道:“上面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用靳家去换陆家,你牵的线?”
    “我来这儿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我只听结果。”
    卢平垂着脑袋:“我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他重新抬起头,是困在牢里等死的囚兽:“周月,我对陆家可是忠心耿耿,这些年我帮了陆家多少?你能不能跟你爸妈说说,让他们帮帮我啊?”
    “你觉得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好叔叔。”
    陆周月站起身,收拢着外套:“这些话,留着说给墙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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