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后该怎么办?”孙皇后惊慌失措,脸色惨白。
    “我会跟皇爷爷说,就说母后您被徐侧妃下毒,体内余毒未清,损伤了头脑,神志偶有不清。然后说您事后清醒过来,十分自责后悔,主动交出凤印,不再掌管内宫。”
    孙皇后心中乱成了一窝蜂,不由朝外面看了好几次。
    她拿不定主意,想等赵见泽,看看他怎么说。
    可惜赵见深没有给她机会,他道:“就这么决定吧,母后,若再有下次,儿子也不会再帮你了。”
    孙皇后听出他话语中的冰凉,一个激灵,忙哭道:“母后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听信你舅母她们的话了。你要怎么做,母后都听你的。你千万莫生母后的气,母后以后一定都改。”
    她哭得伤心,赵见深的表情就和缓了一些:“母后能愿意改错就好。”
    事不宜迟,赵见深既然做了决定,就立刻去做了。孙皇后继续卧床养病,手中大权被夺,宫中事务暂时由六局掌印女官代为处理,等太子妃生产后,全权由太子妃负责。
    当然,这个六局掌印女官是赵见深的人。
    回到东宫,薛锦棠正靠在美人塌上剥石榴呢。
    石榴籽红艳艳晶莹剔透,她双手白皙如玉,指甲粉嫩,被染了石榴汁,却剥得不亦乐乎。
    赵见深拿了湿帕子要给她擦手:“把石榴放下,想吃,等我给你剥。”
    “这你就不懂了,石榴这种东西,就得自己边剥边吃才有意思,让你帮我剥,那就没劲了。”
    她说着,捏了几粒石榴籽,朝他嘴边递。赵见深怕她手举累了,忙张嘴含住,连石榴带她嫩粉的玉指都咬在了嘴里。
    在旁端着清水盆服侍的宫女见状,纷纷红了脸,退了下去。
    “母后的凤印被夺了,并没有其他处罚,你会不会怪我?”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薛锦棠道:“我就是心疼你,前几天我从小莲口中知道怎么回事了。”
    徐嬷嬷死了之后,她的女儿小莲就出宫去了燕王府,她早已恨上了皇后与赵见泽,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赵见深,想让赵见深替她报复孙皇后。
    正好薛锦棠一直在监视燕王府,就接触上了小莲。
    她这才知道,原来徐嬷嬷竟然是孙皇后安插到徐侧妃身边的,所以,给赵见深下毒,害他不能生育的人,不单单是一个徐侧妃,孙皇后也有参与。
    就因为孙皇后与楚王偷情,她想把赵见深的一切都给赵见泽。
    赵见深明知道孙皇后赵见泽不是好人,却不能主动做什么,就算孙皇后做了错,他也不能赶尽杀绝。
    因为孙皇后与人偷情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被公之于众,或者太上皇察觉,对赵见深也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见深呼了一口气,正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所以他才一直默许她调查。他也怕她认为他是个心狠手辣连亲生母亲、弟弟都出手对付的人。
    “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他说着,将她衣裙掀起来,把脸贴在她肚皮上。
    硕大的肚子看着有些吓人,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肚子上亲了一口。
    他、她、还有肚子里这一个血脉相连,这种奇妙的感觉是她从前从未体会过的。薛锦棠也不剥石榴了,静静地享受这一家三口相处的静谧时刻。
    “哎呦!”
    薛锦棠跟赵见深同时叫出了声,原来是腹中孩子踢了她一脚,而赵见深的脸是贴在她肚皮上的,连带着赵见深也挨了一脚。
    两人都盯着肚皮看,就见腹中的小宝宝手脚并用在肚子里打拳呢,薛锦棠的肚子上一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手轮廓,一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脚丫子。
    “臭小子!”赵见深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脚丫子:“等你出来,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东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孙皇后与赵见泽母子二人却手忙脚乱,孙皇后六神无主,只能向赵见泽讨主意:“阿泽,现在该怎么办?”
    赵见泽听说计谋失败的一瞬间,头皮都炸了。他想太上皇一定会查的,到时候孙皇后与楚王偷情的事情一定会败露,就连他的身份也极有可能暴露。
    没想到赵见深顾念母子之情,把事情扛了下来。这就证明,赵见深不知情。
    既然他还没发现,那一切都好办。
    “母妃,我们之前太轻率了。”赵见泽凛然道:“接下来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你好好在宫中静养,没事就不要出宫了,不相干的人,你也不能再去见了。”
    孙皇后嗫喏道:“你父王也不能见吗?”
    “当然不能见。”
    都到这个时候了,孙皇后还惦记着与楚王幽会,赵见泽气急败坏,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万一被赵见深发现……母后,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孙皇后忙道:“好,好,好,母后不见就是,你别生气。”
    赵见泽这才没好气道:“薛氏那里,你好言好语巴结着,多去东宫走动,笼络她的心。她生孩子,咱们不能再动手脚了,要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千万不能再让赵见深起疑心。现在先蛰伏,等有了机会,再直接对赵见深下死手。”
    他现在看清了,对付赵见深,其他方法都不管用,必须一招将其毙命。只要赵见深死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你放心,母后都听你的。”孙皇后想了想说:“薛氏快生了,我明天物色几个稳婆、乳母给东宫送去。”
    孙皇后说做就做,第二天就把两个稳婆,两个乳母送给薛锦棠了,还当面跟薛锦棠道歉,说自己错了,不该听风就是雨,错怪了她。
    薛锦棠自然是大方地表示原谅,高高兴兴把人收了下来。
    孙皇后看薛锦棠的反应,认定赵见深没有怀疑,担忧的心也就彻底放了下来。
    等赵见深回来了,薛锦棠就问他:“这该怎么办?要是用吧,我不放心,要是不用,皇后一定会怀疑。”
    “当然要用,那两个稳婆,让她们在外面搭把手,不许进产房。至于乳母到时候不用就是,就说用不了这么多。”
    他说的也对,赵见深自己找了两个乳母,太上皇又派人送了两个来,莫说喂一个孩子,就是双胞胎、三胞胎也足够了。
    进入十月之后,薛锦棠迎来了预产期。
    赵见深干脆不上朝了,整日在家守着她。每天陪她散步,亲自交代底下的人,把生产用的东西准备好,补充体力的参汤熬好。
    只要薛锦棠稍感不适,他立刻把人抱进产房,所有待命的稳婆、宫人、太医立马忙碌起来。
    一连等了三天,薛锦棠完全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参汤悉数进了赵见深的腹中不说,稳婆、太医也瞎忙了好几回。
    薛夫人被他们吓得七上八下,一会担心,一会松气。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生孩子她也见过不少了,像赵见深这样比产妇还紧张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至于其他服侍的人就更不用说,心里都在想,知道的是太子妃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生孩子了呢。
    到了第四天,薛锦棠受不了了,催赵见深去上朝:“本来我好好的,被你弄的一惊一乍的。不就是生孩子吗,虽然有点危险,但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又做好了准备,一定会没事的。你快去上朝吧,你在家,我反而紧张,孩子跟我一样,一定是被你吓着了,不敢出来了。”
    赵见深眼底乌青,神情疲惫,因为他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了,不是不想睡,是睡不安稳,特别容易惊醒。
    薛锦棠翻身了,他立马醒来:“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本来薛锦棠睡得好好的,只是翻个身,却被他吵醒了。
    薛锦棠要喝水,他猛然做起:“是不是要生了?”
    总是,他紧张兮兮的,把薛锦棠也弄得紧张得不得了。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办法,该去上朝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总想着生孩子,脑中的弦紧紧绷着,实在是不能放松。
    “好吧,我今天去上朝。”他担忧地看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我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要是感觉快生了,立刻去叫我。”
    叮嘱了薛锦棠,他又叮嘱了薛夫人,让她一定照顾好薛锦棠,又把杏枝、范全叫过来交代了一遍,到了稳婆、太医面前,则严厉了很多,让他们不可懈怠,要时刻准备。
    薛锦棠哭笑不得:“好了,从未发现你竟然如此多话,快走吧。”
    薛夫人则是一脸欣慰、爱怜看着薛锦棠,女人一辈子求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知冷知热体贴恩爱的夫婿吗?
    锦棠这孩子苦尽甘来,掉进福窝里了。
    太子殿下出现在朝堂,文武百官都挺诧异的,不是说太子妃要生了吗?太子殿下不陪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会太上皇过来了,开始上朝与百官商议政事,正说到酣畅之处,殿外一溜烟跑过来一个人。
    人还没进殿呢,赵见深就豁然起身,走下了丹台。
    范全喘气如牛,累得脸通红,却异常兴奋:“太子妃发作了……”
    赵见深大急,忙朝外跑,跑了两步又转身,要跟太上皇说话,太上皇摆了摆手:“快去吧。”
    于是,一向沉静稳重、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撩起衣摆快步跑了出去。
    他又是期待又是着急、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各种情绪交织,让他恨不能腋下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到东宫去。
    范全累得大喘气,根本就追不上自家主子,还得扶着墙跑,小主子就要出世了,他也着急啊。
    太上皇与朝臣也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早早散了朝,静候孩子降生。
    赵见深跑回了东宫,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怎么样?”
    薛夫人在产房门口把他拦住了:“还早,才开始发作呢。”
    产房里静静的,没什么声音传出来,赵见深急了:“怎么没声音?”
    “你先进去看看吧,一会生了再出来。”
    赵见深大步进去了,见薛锦棠躺在产床上正津津有味的啃鸡爪子呢,她下半身被锦布盖着,两腿撑开,稳婆宫人站了七八个。
    赵见深狠狠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难不难受?”
    “有一点难受,但是不要紧,我能忍得住。”
    “难受就叫出来,别硬撑着。”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似的。
    薛夫人笑道:“现在叫会把力气用光的,等会该用力的时候,反而没力气了。”
    赵见深难得地露出尴尬,摸摸她的脸:“你听薛夫人的,别听我胡说。”
    本以为生孩子会撕心裂肺吼叫,看她好像也不是很难受,赵见深就不那么担心了。
    可是,没等她一个鸡爪子吃完,就再次发作,接着一次比一次频繁,薛锦棠痛得浑身痉挛,汗出如雨,最终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赵见深脸白如纸,抓了她的手,冲那几个稳婆喊:“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这么疼?你们还不赶紧想办法?”
    薛夫人实在没辙,让赵见深出去:“您在这里,稳婆不敢动,只会耽误了太子妃。”
    赵见深不想出去,薛锦棠却吸着冷气道:“你快走吧,吓坏了大家,没事也要出事了。”
    “那……那我就在外面。”他期期艾艾的、笨拙地安慰:“你别怕啊,我就在外面,就在外面。”
    产房里痛苦的叫声一阵一阵传来,赵见深站在门口,两腿像棉花一样发软。他死死抓着门框,听见稳婆喊用力,他紧咬着牙关也跟着用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衣服都汗透之后,突然听到稳婆惊喜的叫声:“出来了!”
    然后是一声嘹亮有力的哭声,赵见深腿一软,赶紧站起来,却不敢进去,只扬声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太子妃好,小主子也好。”薛夫人喜不自禁:“是个大胖小子,太子可以进来了。”
    赵见深赶紧进去,薛锦棠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就是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样?”赵见深坐到床边,替她将脸颊上贴着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锦棠虽然疲惫,双眼却神采奕奕:“我很好,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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