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探班
    彭义约他在一处茶社见面,茶园建在湿地公园的深处,服务员引他到水边的一座亭子。
    见他进来,彭义客气地请他坐下,煮了一壶新茶,一边做一边说。
    凌俨不懂茶,默默听他讲,看他熟练的动作应是常喝茶的人,此时说起茶的彭义谦逊温和,倒有几分文人气质,完全不似那天态度傲慢又张扬的人。
    “上次我口无遮拦,没给凌总惹了什么麻烦吧?”彭义将茶盏放在凌俨面前。
    凌俨笑笑没说话,喝了一口茶,彭义便懂了。
    “我和宏远的小高总有点交情,听他发牢骚的时候,开玩笑随口胡说了几句,哪知道他真去做了,有冒犯到凌总的地方希望你别介意。”
    “彭总可能是误会了,张总跟我说是船队的一个中层领导对补偿协议不满意,鼓动底下的员工来旭藤闹事。”
    “哦,是这样吗?既然是误会就不提了。”彭义将凌俨空了的茶盏满上,“上次见面,我就很喜欢凌总这样的性格,毕竟和气生财嘛!所以今天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凌俨看着彭义脸上的笑容,忽然听到亭子外面扑通一声,亭子四周挂着竹帘,只能看到一个以头抢地的身影。
    “凌总,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含混不清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正纳闷着,竹帘掀开一角,有人送来一份文件,凌俨这次看清外面跪着的人原来是韩俊,鼻青脸肿,嘴里流着血,张嘴时露出一个大大的黑洞,上面两排的门牙都没了。
    凌俨微拧着眉,疑惑地望向彭义,听他缓缓说道:“偶然听到他对周小姐出言不逊,我可没有凌总的好脾气,让他涨涨记性就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了。”
    接着他大手一挥,“不谈这些晦气的人。”韩俊的祈求声逐渐飘远,周遭又恢复了宁静。
    凌俨见他将桌上那份资料推过来,他扫了眼封面,看到维怡集团这几个字时,顿时神色一凝。
    “孟伟栋可是个出了名的倔老头,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越是难啃骨头越想啃。”彭义顿了下,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而且我有办法让老东西点头。”
    彭义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凌俨脑中忽地浮现出韩俊那张狼狈的脸。
    彭义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忽地大笑一声,“一看你就想多了,开个玩笑而已!”抬手换了一杯新茶给凌俨,彭义敛了笑意,正色道:“以维怡的体量,旭藤一家应该拿不下来,我们可以合作共赢,你放心我只出钱,其他的不管。”
    啪地一声,凌俨倚着桌边,将文件撂到谢秦面前。
    谢秦拿起看了看,片刻,笑嘻嘻说道:“他倒是挺大方,不如你就答应了?”
    凌俨反手拿起只笔,朝谢秦扔过去,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说笑!
    维怡集团的项目,除了公司的几个高层,没人知道,凌俨非常纳闷是从哪里露出的风声。他在回国之前就已经在和孟伟东接触,彭义说的没错,孟伟东的确不是一个好沟通的人,但维怡持续低迷的业绩不容他一拖再拖。
    终于快要见到曙光了,他不能接受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叉头,凌俨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答应在谢鑫事上帮他,彭义那个人就是个巨大的麻烦!他拿韩俊做文章,说是替他出气,更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凌俨脸色很不好看,谢秦自知理亏,他也没料到彭义手伸得这么远,跟街头小广告似的,哪哪都有他。
    谢秦拍着好兄弟的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用理他,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放心!”他这边一直在收集彭义父子这么多年以公谋私的证据,很快他就要自顾不暇了。
    凌俨拿开他的手,回头瞧他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
    电话响了,周星随手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苏酥懒懒的声音,“我的使用体验什么时候给我呀?”
    周星满脑子的工作,没工夫扯闲篇,“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苏酥忙道:“有,有,有!”
    她“有”了个半天,没说出个名堂,周星又要挂电话,苏酥才支支吾吾道:“那个,你平时都是怎么哄凌总的,如果他生气的话。”
    这话成功吸引住周星一部分的注意力,她太了解苏酥的大小姐脾气,不免好奇这个能让她低头的人是谁,“你这是惹着谁了?”
    “哎呀,是谁不重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向来都是别人跪舔她,哪有她去哄人的份儿!谁知道这个常进这么不识好歹,居然把她拉黑了!要不是念在他生日的份上,她才懒得理!
    周星心里偷笑,居然还不好意思讲,不过她现在没工夫刨根问底。至于哄人,她还真没哄过凌俨,主要也没见他生气过。
    而且对于苏酥来说,也不需要复杂的道歉方式,“你先好好跟人家说一声对不起吧,不说了,我这儿还忙着呢!”
    苏酥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愣在那里,让她说对不起,门都没有!
    门口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周星以为是Ryan回来了。
    “Ryan,你帮我看下这样可以吗?”
    周星挪了一下电脑,方便身旁的人看,余光瞥见一缕微卷长发,她忙站起身,牵起嘴角,微笑道:“Ellie!你什么来的?”
    “昨天到的,刚忙完,想着过来看看。”Ellie看着电脑屏幕说道:“这部分分析写得很好,前两天Ryan跟我说你很会写报告,确实不错!”
    周星谦虚一笑,“主要是Ryan给了我很多指导。”
    说曹操曹操就到,Ryan提着两大包东西出现在门口,“Ellie!你来得真是时候,Esther也别忙了,先过来吃东西!”
    Ellie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提前庆祝项目结束吗?”
    其他人已经提前把桌子清理好,Ryan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每打开一样,周围的人便配合地哇一声。
    小龙虾,冷锅串串,手撕兔肉,蹄花汤,还有一盒甜品和奶茶,琳琅满目的一桌,基本囊括了C市时下流行的特色美食。
    Ellie微微扬起眉梢,半开玩笑道:“Ryan,我们给的经费恐怕没这么多吧?还是你自掏腰包了?”
    Ryan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周星说道:“这才是我们的老板,那个词中文怎么说的来的?”旁边的人提醒他,Ryan恍然,“哦,借光!”
    Ellie疑惑地看向周星,Ryan从旁解释道:“这些都是周星的男朋友买的!”
    周星有些难为情的别开脸,不敢去看Ellie的目光。起因是Ryan好奇周星的外卖从哪点的,有个小朋友嘴快说是Esther男朋友的爱心便当,他是从上个项目就跟着周星,所以知道凌俨给她点外卖的事。
    但这次还真不是凌俨,因为来之前,她特意强调不让凌俨点外卖,太高调了。晚上和凌俨讲电话时候,她顺口说了这事,结果第二天,他就点了一桌子下午茶,美其名曰他不能白担了一个好名声。
    今天是项目组在现场的最后一天,凌俨昨天跟她打了招呼,她便没拒绝,哪知道Ellie会来,Ryan这个大嘴巴!
    最后,Ryan义正言辞地总结道:“Esther,你一定要嫁给他,this  man  is  a  keeper!”
    周星扶额,无奈地扯动嘴角,她想立马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Ellie从旁附和地笑了笑,这堆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可贵的是这份心思,所以Ryan才会说出那番话。
    不过她倒是意外,凌俨居然也会有这份心思,除了会花心思给他外婆买翡翠,从没见过他给哪个女人送过礼物,更别提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她知道凌俨一向都直接给钱,而且很大方,没有人会不爱钱,嘴上嫌弃一句不懂情趣,心里开心地收下。
    他哪里是不懂情趣,不过是那些人都不值得他花心思而已,毕竟给钱对他来说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事。
    Ellie瞥一眼周星,那羞红的耳尖刺在她眼里,她低头重新挂上笑颜,对着众人悠悠道一句:“原本想晚上请大家吃饭,看来是我来迟了!”
    在场的人纷纷开口:“不迟不迟,这些不过塞塞牙缝而已!”
    Ellie口味清淡,不习惯C市这类重油重辣的食物,稍微坐了坐,她便借口回去休息,提前离席。
    回到酒店,她在吧台点了杯酒,望着街边川流不息的人群,C市是一座旅游城市,周五的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
    突然,视野里闯入一个行色匆匆的熟悉身影。
    周星也看到了Ellie,挥手打了个招呼,朝她走过去。
    “我有点事,今天要提前回去,报告我会周一发给Ryan。”周星解释道。
    Ellie浅浅一笑,“没关系,你们已经把进度已经提前了,不急。”
    抛掉她和凌俨的关系不谈,她很看好周星的工作能力,以她的潜力,她值得一个更好的平台。
    周星点了点头,转身走去电梯间,吃饭的时候收到凌俨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C市,正在酒店门口等她,搞得她不得不临时编了个理由,匆匆赶回来收拾行李。
    Ellie一杯酒喝完,起身准备回去,又看到周星急匆匆地拉着行李出来。
    不知怎的,看着她匆忙的步伐,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后面。
    凌俨见她出来,下车帮她提东西,“你刚才停哪里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停在后面了,这边不让停车。”凌俨把行李装进后备箱,绕到副驾驶这边,拉住她的手臂,转过来压在车身上,扣住腰,俯身吻下来。
    周星反应不及,一边躲一边推他,“你干嘛,大街上都是人!”
    凌俨抵着她唇边说道:“25天了,你不想我?”
    25天,他是一天天数着日子吗?周星松了手,望着他幽深的眼瞳,小声说道:“那想也不能在外面啊!”说完抓着他衣服的两侧,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他下午的飞机,过来Q市见孟伟东,孟总突然身体不适,去医院做检查。
    C市和Q市相邻,原本计划明天过来和她一起回去,然而得知今天见不到孟总,便立刻决定来找她。
    周星走后,他第一次体会到想念一个人的滋味,那种逐日递增的想念,太难熬,所以一刻都不想等。
    Ellie站在酒店门口,握紧了包包的提手。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并不惊讶凌俨的出现,让她心中震动的是他在大庭广众表现出的急切,那种不顾一切的激动情绪。
    她猛然想起,决定回国之前,沉凝对她说的话,“你见过他在乎一个人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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