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的情况,他又怎会不知道?
    温凉的担忧,胤禛也是有的,不过是不曾表露出来罢了。
    ……
    温凉清醒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他捂着有些昏沉发胀的脑袋,深以为日后还是不能熬夜。只是这个念头已经不是温凉第一次流露出来,不知下次打破又是什么时候。
    绿意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给温凉端来了铜盆净脸擦手,温凉在漱口后才言道,“皇上和爷呢?”
    绿意轻手轻脚地给温凉准备好服饰,“皇上早些时候便醒了,还派人来看过先生。王爷在先生歇息后便回去了。”
    温凉颔首,换了衣裳后,这才往着康熙帝园所而去。
    康熙帝似乎早就意料到温凉会过来,站在屋内的模样更像是在候着他。温凉觉察出这点不同,侧头看着他,“皇上打算做些什么?”
    康熙帝轻笑道,“你猜。”
    温凉摇头,“某还是听着皇上的意思便是。只是昨夜那样的事情,还请皇上不要再继续了。”
    康熙帝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昨夜是谁陪着他熬夜?
    “过来,你这混小子。”
    温凉听着康熙帝的话语同他一起走到窗边,这才看到,原来从康熙帝这一处往外望去,外面竟然是一面湖水,深幽清澈的湖面波光微漾,看来很是清爽。
    “去泛舟。”康熙帝气势勃勃地挥手,立刻就有人去办。
    眨眼间,温凉和康熙帝便出现在了湖面上,这畅春园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备着画舫,想来是时时刻刻为着康熙帝准备的。
    温凉抬眸看着水光一色,淡声道,“皇上的心情好些了?”
    康熙帝轻啜着刚刚泡好的茶水,笑着说道,“温凉在说些什么?”
    温凉默然道,“没什么。”既然康熙帝不想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康熙帝摇头,放下茶盏,那轻微的触碰声把温凉的注意力给拉回来,“温凉,这些时日心情不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那看透人心的模样很是锐利,温凉已经习惯了。他伸手摩挲着身前的茶盏,坦然言道,“某的确是担心皇上出事。”
    康熙帝哈哈笑道,看起来很是舒心,“朕能出什么事情?温凉多虑了。”
    温凉镇定言道,“皇上同某都知道,这的确是真。”聪明人说话总是简单,然也是最令人厌烦的,当你想瞒着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可能。
    胤禛看得出温凉心情欠佳,温凉自也能够看得出康熙帝心情不好。
    康熙帝挑眉,看着对面这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还在说道,“如果万岁爷不想某知道的话,便不该让某来畅春园。”
    康熙帝“嘶”了一声,“你这是在说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温凉当真颔首,“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确如此。”
    康熙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纯属放屁。”
    温凉凝眉,“皇上慎言。”
    康熙帝懒懒地伸脚踹了温凉一下,靠在椅背上言道,“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经逗。”他淡淡地移开目光看着外面的湖面,“你又知道什么?”
    温凉道,“某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希望万岁爷的情绪能好些罢了。”
    康熙帝哼笑了声,把茶盏又给端起来喝了几口,淡声道,“好了,朕的确是不怎么高兴。御医总是在朕耳边絮絮叨叨,那可真算不得是什么好的事情。”
    温凉微蹙眉心,康熙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御医。
    “万岁爷……”
    “温凉,现在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康熙帝像个小老头一样坐在对面,双手捧着茶盏看着温凉。刚才那刹那的情绪已经收敛干净,看着温凉的模样就像是在闲聊。
    温凉敛去刚才的情感,认真言道,“四处游历。”
    康熙帝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摆摆手,“你南巡跟着走南闯北,难道还觉不够?”
    温凉摇头,“某是想出海。”
    康熙帝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温凉所说的四处游历并非传统而言的学子四处游历,“你是打算到英吉利等这些国家去?”
    这话有些笼统,但大抵都是正确,所以温凉颔首。
    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看起来不太相信,“朕倒不以为老四会放人。”温凉可是个宝贝疙瘩,谁也不知道温凉的能耐极限如何,出海风波甚大,海面无情,要是温凉在海上出事,谁能再赔一个温凉回来?
    温凉也知道这点,眼下的航海技术尚未发达到日后的水平。只是到了未来,也依旧有海难事故,这永远都是未知数。
    “万岁爷只是问某有何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不定是会去做的事情,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温凉反问道。
    康熙帝轻笑着摇头,招手让人换茶。画舫已经飘到了湖中央,温凉能很清楚地看到了最中间小小的亭子,也不知道是何人造就了这一处景致。
    温凉想出海的念头倒不是第一次,他的确有点想要去看看外面的风光如何,不过这等想法并未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康熙帝问的是温凉眼下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出海只不过是排列其中的第二个,实质上最想做的事情他已经得到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值得置喙的地方。
    这艘画舫很大,在湖中心停留下来后,康熙帝从船舱走出来,看着外面湖光的模样,笑着说道,“朕第一次注意到温凉,似乎也是在湖面上。”
    温凉敛眉,那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被意外袭来的海贼堵在水面上,拼死厮杀后才取得了胜利,要是康熙帝真的在湖面上出事,后续的事情可不知道要麻烦上多少。
    “万岁爷当初并不相信此事。”
    康熙帝朗声大笑,看着湖面拍着栏杆,“温凉总是需要给人点时间,人总不会那么轻易便相信旁人的话语。况且你瞧瞧老四当时的冷面,谁能一口就答应下来。”说到最后,康熙帝又禁不住吐槽起了自个儿的儿子。
    这些个儿子中,也就只有老四的脸是最臭的。
    温凉漠然道,“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在拼命劝说后还得到截然相反的结局,还不得不陪着一块儿去的。”
    康熙帝撇嘴,像是个老顽童一般,被温凉的话戳到后,撇开温凉到了船舱另一头去了,还强令温凉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温凉长身而立,只能站在船头吹风。
    温凉是在早晨的时候便去歇息,到了午后才清醒。在康熙帝那处陪着他吃完了膳食后又来到湖面,倒是亲眼看到了落日的模样。
    畅春园是个漂亮的园林,然来去匆匆的时候总是顾不上欣赏这里的美色,难得陪着康熙帝游湖,温凉靠在围栏上倒是真正地把这灿烂晚霞给看到眼底。
    梁九功遵着皇上旨意来寻温凉的时候,只见他背着手望着天边的霞色,孑身而立的模样有些缥缈出尘,意欲乘风归去。
    梁九功挥散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躬身道,“先生,万岁爷有请。”
    温凉侧身看他,淡淡言道,“皇上心情好些了?”
    梁九功有些讪笑地说道,“那还是没有。”老爷子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高兴。但是那样子跟真的生气又不是很像,更像是在偷偷怄气。
    温凉似乎猜到了会是什么模样,只是摇了摇头,就随着梁九功一起进去了。
    这画舫也不知道在哪里预备了小厨房,屋内早便备好了美酒佳肴,康熙帝正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把手里的奏折丢给刚进来的梁九功,“留中不发。”
    梁九功手忙脚乱地接住后,小心顺着原路退出去了。
    温凉欠身道,“万岁爷。”
    康熙帝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来了。”
    温凉也一脸严肃地说道,“某来了。”
    片刻后,康熙帝忍不住瞪了眼温凉,直接破坏了原本的形象,没好气地说道,“坐下吧,还要我请吗?”
    温凉顺着康熙帝的意思坐下,“自然是不敢的。”
    温凉陪着康熙帝在畅春园度过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内都是悠哉度过,康熙帝除了有几个时辰花在屋内批改奏折,其余的时间更像是丢开了朝政一般,悠闲起来的时候煞是惬意。就在温凉以为便是如此时,某日陪着康熙帝对弈的时候,康熙帝猝不及防地说道,“朕不打算再立太子。”
    温凉夹着棋子的动作纹丝未动,半晌后落子,这才慢吞吞地言道,“皇上此举甚好。”
    眼下再立太子,不过如同此前的胤礽一样是个靶子。
    这盘对弈中只有这句话,待这盘棋结束后,温凉同康熙帝的对话便恢复了正常,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数日后,康熙帝回宫处理事宜,温凉也随同一起回了王府。
    彼时王府内的主人并未归来,温凉在门房稍作停留,便直接回到了小院里。温凉甫一进入,便看到了温良趴在树枝上的身影。
    温良冲着温凉喵喵叫了几声,听起来很是愉悦,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冲下来扑到温凉怀里,而是慢吞吞地从树枝上跃下,等到温凉在屋内坐定的时候,这才感觉到脚边有股暖意在蹭来蹭去。
    温凉端详着温良半晌,这才抱着她到膝盖上。
    不知不觉,连温良也有些大了,对比起人类的年纪,温良已经算是只大猫。温凉不知道猫能活多少岁数,不过也是十几年的寿命。他撸了撸大猫的毛发,放纵着她在衣裳上打滚,那些散落的绒毛会毁了这身衣服,绿意也会很无奈地揪着温良的后脖颈。
    温凉垂头露出个小小的笑意,那点亮了所有寂然的画面。
    胤禛直到温凉抬头才屈起双指敲了敲门扉,迈进门槛来。如果他刚才不来,岂不是就略过了温凉那转瞬即逝的笑意。
    能让温凉勾唇而笑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温凉扬眉看着渐渐走近的胤禛,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在,只是懒懒地给他挪了个位置,“爷什么时候回来。”
    “刚才你笑的时候。”
    胤禛捧着大猫的肥肚肚挪过来,大猫也肆意地在胤禛的膝盖上软成一滩猫饼,很舒服地喵呜了几声,看来很是满意胤禛揉捏的力度。
    温凉凝眉,“爷这是在偷窥。”
    胤禛不以为意,靠着温凉道,“不然岂不是漏掉了先生这难得可贵的时刻?”他捏了捏大猫的肥爪子,然后抱着她给温凉的衣服上印了一下。好在温良的爪子还算干净,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忙里偷闲。”胤禛淡声道,就在温凉打算颔首的时候,胤禛又偏着头笑起来,“这只是表面的原因。”
    “多日不见先生,有些想念。”
    温凉勾起个浅浅的笑意,“那岂不是让爷抛弃了该做的事情?”
    胤禛一本正经地圈住温凉,又撒手让早已蠢蠢欲动打算跑开的温良跃下,“那怎么能算是抛开,不过是合理地利用了这时间罢了。”
    温凉抿唇而笑。
    接二连三的笑意让胤禛有些消受不住,他抵着温凉的额头无奈地说道,“你是不是猜中了我待会得走?”
    温凉清冷的眼眸中泛着些许狡黠,“爷也可以不走。”
    胤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眼眸骤然深沉,要不是实在不成,眼下当真是干柴烈火,难以抽身了。
    胤禛的确是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
    温凉靠着枕头半躺在榻上,温良去而复返,咬着一只麻雀跳到温凉的胸膛上,尝试着踩了几爪子,然后心满意足地把麻雀放到温凉的衣裳上。
    那麻雀并非真的有事,在温良松口时便扑哧着翅膀在屋内飞,惹得温良一个用力又开始在屋内扑蝶……不是,扑麻雀。
    温凉翻了个身看着喜滋滋的温良,把思绪沉浸在更深层的地方,刚才胤禛回来,同时也告诉了温凉一事,胤祯在四月里将往西北去。
    虽然康熙帝三次出征平定西北,最后清理了危险,噶尔丹已死,看起来应该算是个好结局。只是准噶尔部一直不太安宁,有种蠢蠢欲动之感。边境早已把这个消息上报,康熙帝并未忽视。
    胤祯一直打算上战场,此前在西北的表现也并未惹得前线将士的排斥,眼下胤祯再次请缨,康熙帝很痛快便应允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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