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白锦琛颤声下令。
    「殿下……」银虎很是担忧。
    「下去!」
    「……属下告退。」银虎走时带上房门,抬头看了眼下着暴雨的夜空,长叹口气。
    白锦琛站在书房中央,手颤抖着拿起信纸,再次读了遍。
    「死了……?」
    他大口呼吸,跌跌撞撞来到墙边,靠着墙慢慢坐下。
    「呜……啊啊……」白锦琛咬着自己的手,企图不让哭声溢出,但这也只是徒劳罢了,他哭到最后像是缺了氧,抽抽噎噎,哭得艰难,似忍非忍。
    「唔……沐桓玉,你回来……」白锦琛几乎喘不过来气,胸前的衣襟连同手里的信纸都被抓皱。
    「轰隆隆!」
    窗外电闪雷鸣,书房内的烛火摇曳几下便彻底灭了,如同白锦琛的心。
    白锦琛自责地想,或许是他对沐桓玉的爱还不够深,所以老天才将沐桓玉带走,一定是这样。
    「对不起……桓玉,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白锦琛说了一夜,无奈沐桓玉再也听不到了。
    不过几日的时间,沐桓玉身殞的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人嗤他不自量力,也有人对此感到惋惜,一个弱冠之年的小伙子就这么没了。
    御花园内,成为太子妃的秦熙顏在贴身宫女菀碧的随侍下欣赏满园花卉,她听菀碧说起沐桓玉的死,脸上笑意顿时一僵。
    儘管和沐桓玉只有一面之缘,但秦熙顏对这个男人的印象颇为深刻。不为什么,只因她的夫君在一次酒醉行翻云覆雨之事时,嘴里喊着他的名。
    「……玉儿……沐桓玉……」
    秦熙顏简直气乐了,好一阵都不愿与白锦琛同房。
    她是秦家大小姐,她有她的自尊,有身为未来皇后的骄傲,绝不容许自己输给一个「男人」,更不愿和一个男人争丈夫,简直可笑。
    她贵为太子妃,可她的丈夫不爱她,她甚至比不上一个死去的男人。
    悲哉,悲哉啊!
    「太子妃,沐三公子的棺槨就要运回来了,太子殿下也去的,您要不要去瞧瞧?」菀碧是秦熙顏的陪嫁丫环,想到什么说什么。
    「呸,去什么去?晦气。」秦熙顏不屑,已然没了赏花的雅兴。
    「您和沐三公子有仇呀?」菀碧愕然。她家太子妃一向知书达礼,还未曾讨厌一个人到这么明摆着表现在脸上,真是奇了。
    沐三公子好本事呀。
    秦熙顏被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幼稚,竟然跟个死人较劲。
    活着才是最终的胜利,就算夫君心里装着沐桓玉又如何?最后当上皇后、与白锦琛携手睥睨江山的也只会是她。
    「回去吧。」
    五日后,沐桓玉的棺槨在以沐寒为首的将士护送下抵达都城。进城那日天气尚佳,万里无云,白锦琛佇立在宫墙上眺望送葬队伍缓缓走近,握住石墙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一颗心哀切地颤抖。
    暖风轻拂过白锦琛的侧脸,带起他三千青丝随风飞扬,好似沐桓玉柔软细白的小手,温暖、包容。
    白锦琛昂起头卢,闭眼感受。
    倘若真有来世,他希望能和沐桓玉长相廝守,哪怕做那凤凰木的枝与叶也是顶好的。落叶归根,他们将永生不灭。
    若有来世……
    沐桓玉,我还爱你。
    ***
    二十一世纪——
    三房一厅的公寓里,清晨的微光透过新娘白纱般的窗帘,温柔照进摆了张双人床的卧室。鼓起的被窝起起伏伏动了几下,男孩迷迷糊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
    他好像做梦了,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记得,就是心有点儿闷。
    「就起了?不多睡会儿。」
    身旁之人用大手揽过他的腰肢,他侧头看去,笑问:「也不早了吧?展览十点就开场了耶,你开车过去也要花上一小时,加上吃早餐、换衣服的时间……哈哈,你该起床了。」
    那人听罢翻过身,又赖床赖了一分鐘,这才起身去浴室冲澡。
    看着对方赤裸裸的身子,齐梓玉禁不住又羞红了脸。
    他和梁琛交往三个多月,每天如胶似漆,像今天週末就约了一起看展。他们国中就认识了,一开始只是邻座,没想到国二那年梁琛就开始追他,追了整整八年!
    那可是八年啊,齐梓玉最后心动了。
    梁琛出来后换他去洗,出来时餐桌上摆了麵包、沙拉和果汁,他们边吃边聊等一下要看的展。
    「你看,介绍说这枚玉扳指和画像是这个皇帝生前最宝贝的东西,死了都要带进皇陵的,价值连城。」齐梓玉嘴里叼着麵包,手上拿着展览宣传单,含糊不清道。
    「我看看。」梁琛瞅了眼,挑眉问:「还以为是仕女图,这上面画的应该是男人吧?」
    其实梁琛也不确定,因为画像上的人太美了,而且这画年久失修,也些地方泛黄褪色,都看不清了。
    「是男的,身份不明,学者怀疑是皇帝养的男宠。」齐梓玉笑道:「没想到古代也盛行男风?」
    「有什么好惊讶的,不管古代现代,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梁琛笑。
    齐梓玉思忖半晌,眨了眨眼问:「喂,佛说五百次回眸换一次擦肩而过,你说我们之前得错过多少次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
    梁琛想了想,摇头笑了。「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我追你。」
    「为什么?」齐梓玉挑眉,就不信。
    梁琛优雅地拿起纸巾擦嘴,唇角一勾便笑:「你脸皮这么薄,亲一下就面红耳赤,昨天在床上我让你把腿——」
    「哇啊啊!」齐梓玉面目通红,直接伸手把梁琛的嘴给堵了。「吃你的饭!」
    梁琛耸肩,起身收拾碗盘。
    在厨房洗餐具时,梁琛高声问道:「下週能空出来吗?我妈昨天打电话让我们回去吃中餐,她要煮你爱吃的烤鸡翅。」
    「好呀好呀!礼拜五行吗?」齐梓玉欣喜万分。梁伯母之前对他还颇有微词,但后来说只要儿子幸福就够了,她不希望儿子老了没人做伴,毕竟梁琛这个人怪得很,非齐梓玉不要。
    「行,我再和她说。」梁琛笑道。
    「好了就走吧,钥匙给你。」齐梓玉抓过钥匙,递到梁琛手里。
    梁琛抬头看了眼鐘,默了片刻后拦腰抱起齐梓玉往房里走。
    「喂!你干嘛?」齐梓玉惊恐万分,不停蹬着脚。
    梁琛舔了舔唇,就说:「还早,我们速战速决。」
    齐梓玉:「竟敢白日宣淫,梁琛你昏君吶!」
    「梓玉小嘴喋不休,从此君王不早朝。」
    「你在跟我炫耀你文采丰富吗!停、停下!梁琛——」
    餐桌上摊开着未收妥的展览简介,但见那泛黄的画像上,男子面如皓玉,一袭红衣似火,手里捻着赤色花瓣,笑意嫣然。而简介开头的数行粗体小字,正是画像上皇帝的题诗——
    朝雾漫漫风犹静,湖前柳絮垂两岸。
    春来子规夜啼血,灯枯梦尽人未还。
    遥想花容无绝期,高城望棺心还乱。
    当日笑与红花映,金凤落地血洒天。
    疑是君归人如玉,回首不见声声叹。
    只道当时空无奈,断肠方知别离难。
    欲归无处向谁诉,借问暮时西飞雁。
    凭栏望水泪湿襟,双蝶燕归花易残。
    终下黄泉与君欢,把酒千言丝不断。
    鬓霜愁喜没人晓,坟前自语无人参。
    来世愿为云和雨,同君相息终不散。
    一鸿花河各一方,桥渡再续此生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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