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生道:“对,那些工人说,这里修建得就像是迷宫一样。”
    迟离问:“那些工人们有装修的图纸吗?”
    霍存生道:“没有留下来……只能让他们凭借记忆提供一些信息。”
    不管怎样,这些都已经是重要线索,夜越来越深,迟离起身和陈局商量了一会。
    陈局神色凝重道:“有些冒险,但是救人要紧,一定要做好后勤准备,尽量减少伤亡,你带人尽快过去吧。”
    迟离起身道:“武警支队以及刑警三支队的成员,准备出发。”
    那间画室里,谈话还在继续。
    洛思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不是说,我妈妈她……对你很好吗?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林霜亭道:“是啊,她是一名好老师,教过我画画,也鼓励我要保持自己的风格。”
    “可是她和你后来做过的事情一样,陶老师也调查了作弊案的事。而且……她明显更了解学校的情况,很快就发现是燕烨然在背后操纵交易。她还查到了牵扯到的学生。很可能会把一切问出来,我不能让事情暴露出去。所以,我不得不杀了她灭口。”
    洛思微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也许现在的我,可以把计划做得更加完美,不留痕迹,可是当初的我还不够成熟,留下了很多的痕迹。”
    林霜亭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冷漠无情:“我察觉到情况不对,亲口问的她,我是一位同情她遭遇的校医,又是她曾经的学生,她对我毫无防备,甚至她问我应该怎么做。我借此接近她,安抚她,试图操控她的情绪,让她放弃那些调查。可她只是情绪变得不太稳定,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最后,我下了决定,一定得除掉她。”
    说到这里,林霜亭低下头去,整理着画架下面的笔:“还好,陶老师并不知道,尹安然也是计划其中的一环。作为你母亲的助手,他很方便就拿到了她写在课表纸上的签名,我们把表头裁去,伪造了一封遗书,自述她因为不堪别人对她的猜忌而自杀。虽然对你恋恋不舍,但是最终决定去死。”
    “我们做好了准备,尹安然就把她骗到了天台上,把她推了下去。我再以抢救的校医身份出现,破坏掉所有痕迹,把那封沾血的遗书,塞到她的口袋里。”
    暗室里,林霜亭坐在那些蜡像之前,声音轻缓。
    “她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死,她是有意识的。我抚着她的胸口,叫着她的名字,鼓励着她。假装给她做人工呼吸。”
    阴暗的画室里,林霜亭低头,似乎在回忆着那一幕。
    “其实我没有把空气送进去,那更像是在亲吻她,我触碰到她有些冷的嘴唇,用手把断裂的肋骨一下一下压入她的肺部……”
    “她那时候应该明白过来了,就那么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流出来,明明她是将死之人,眼神里却有一种怜悯,仿佛可怜得要死的人是我。”
    “她像是一个沾了血的天使。把我衬托得像是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或者是一个怪物。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林霜亭说着这一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手上还沾染着女人的血,怎么洗也洗不掉。
    时隔多年,洛思微终于了解到了母亲去世的真相。
    她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胸口蔓延而出,流向四肢,光听这些描述,她仿佛也这样死了一次。
    事实比她当初预想得还要更加残忍,更加可怕。
    林霜亭停顿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他用手拂去了一旁画架上的灰尘:“在杀掉她以后,我也得到了报应。本来目睹了我母亲的死亡,我又是个医生,看到过很多人死去,我觉得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的死亡对我的影响会那么大。在杀死了你母亲以后。我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无法入睡,更加没法专注做事,无法画画。我一旦拿起画笔,就会想起陶老师,可是我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空如也。”
    “这种感觉快要把我折磨疯了。直到有一次,我去吕明泗那里,他刚刚杀死一个女人,把她打扮好,放在一张椅子上。我坐在旁边画了一会速写。当我回头看到那具尸体时,我的空虚感……消失了……”
    洛思微问:“所以,你就开始杀害那些女人?”
    林霜亭道:“大部分是吕明泗杀的,他是个天生的变态。不过,她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每一个人,我按照我记忆中你母亲的样子来挑选那些女人。然后在她们的面前,画下一张张地狱变。”
    洛思微明白了,她为什么看着那些女人时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其说她们像长大的她,不如说她们像是年轻时的母亲。
    林霜亭继续说着:“你在高中时举报了燕烨然吧?你这样的举动,险些破坏了我的整盘棋。还好,后来燕烨然没敢说出更多的事,慕悦心也非常配合,蜡像师计划才能如期进行。我开始并没有关注到你的存在。可是后来,我进入看守所工作时,无意之间知道了你所做的事。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能早晚有一天,会查到这些事,你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我必须要除掉你。”
    “可当你躺在那张椅子上时。我却忽然发现,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你的母亲了。甚至,你比她还要年轻美丽。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赝品和真品的区别。”
    林霜亭说到这里侧了头,神往地望向身旁的洛思微,他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神之中有无尽的痴迷,语速很慢像是在表述深情:“可是,你太稚嫩了,还不成熟,我忍下了自己的欲望,才停下了装置。你是被警方救了,那也是因为我放过了你。”
    洛思微在记忆的深处唤醒了一些片段,她躺在床上,而林霜亭俯视着她:“我们在那时就见过面了。”
    林霜亭点了点头:“后来,我给你输入了大量的麻醉剂,导致你失去了短期的记忆。警方的人来营救你,我把吕明泗留给了他们。那些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他抬眼凝望着洛思微,就像是野兽紧盯着自己的猎物:“我想,想要制作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需要足够时间,我还可以等,等你再长大一点。我让慕悦心潜伏在你的周围,我自己也慢慢通过工作关系认识了你。”
    “你比我想象之中,还要有趣,比我期待得还要正义勇敢。那段时候,我每天都在期盼着你把犯人带过来,我经常会看着你的微信,想象着和你说话。有时候下班早,我甚至会到市局门口,你住的小区门口,等着你……”
    洛思微听着这些,心脏怦怦跳着,呼吸急促。
    原来危险的感觉并不是她的幻觉,那些都源自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迟离在她的身旁,她可能早就陷入了危机。
    说到这里,林霜亭站起身:“我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洛思微仰头看向林霜亭。
    男人微笑俯视着她:“你的麻药时间算快要过去了,我必须把你铐起来,以防你做出什么危险的伤害自己的行为。”
    深夜,武警和刑警队伍已经来到了那栋疗养院之外,从外面看,里面一片漆黑,像是一座暗夜城堡。
    这里并不像有人住在里面,但是通过红外装置,可以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
    迟离确认,这里就是警方搜寻已久的基地。
    武警张队长和迟离分析着:“门口有两个哨位,里面根据外面的车辆推算,可能有十人以上,他们有部分武器。”
    这些人都是平时被林霜亭洗脑最深的信众,是一些不计生死的疯子,坚定不移地跟随着他。
    迟离道:“我等下带着几个体力好的警员和你们一起进去。”
    张队长道:“里面非常危险。”
    “我知道。”迟离道,“我们手上的资料不多,当年,我是参与了行动的人。也曾经破坏过一些他们设置的陷阱。同一个人布置出来的东西,就算细节不同,也会有一些相似之处。”
    “还有。”迟离神色凝重地补充,“里面一定会有干扰器,进去以后遇到岔路,无法有足够的时间探知情况,队伍自然会被打散。所以,我们要保证主力与对方交锋。”
    他的指尖落在绘制的草图上,轻轻点了两处位置:“根据那些工人提供的图纸,我判断,这两个区域是对方的核心位置。”
    现在他们的人手,装备,比当初都要好了不少,警方也获取了不少的信息。可是同时,对方的准备也更加充分。
    一队武警全副武装,检查好装备,准备出发。
    漆黑的夜空之中,从不远处的化肥厂方向嗖嗖两声射出了两根细绳,深深嵌入了疗养院的外墙。
    随后数道黑影从绳索上火飞速滑下,稳稳落地后绕到建筑的另一端。
    两名盯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迅速制服,捂住嘴巴拖走,张队长还想要问问情况。可那些人明显都经过了洗脑,连个肯带路的都没有,迟离挥手把人先押了出去。
    随后,十余名武警分为两个小队,贴着墙开始进入建筑内部……
    基地之中,林霜亭带着洛思微来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这里的灯光更加暗淡,屋顶上亮着一盏橙色的小灯。
    房间的一侧墙壁上安放着几个监控屏幕,另外的一侧放置有一张治疗用的躺椅。林霜亭低头把洛思微的双手用手铐铐在了座椅的把手上。
    他的动作温柔,没有急着给她注射药物,他开口问她:“洛警官,我好奇,在你们平时的工作里有没有接触过像我这样的罪犯?你又会怎样分析和解释我的心理?”
    洛思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你是个聪明的罪犯,有反社会人格。我认为,你最初的不安,来源于自己心里的愧意。”
    林霜亭的动作停了一下,他问她:“是吗?”
    “因为你杀死了我的母亲,她和你无冤无仇,甚至她是一个对你很好的人。面对她的死亡,你的潜意识在不停对你进行谴责。”
    洛思微看着林霜亭,她的大脑却在思考着,要怎么继续拖延时间。
    她说下去:“我认为……我母亲在你的心中,是有代表意义的。你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缺失了很多的情感。我母亲对你而言,代表了温柔,母性,守护,关怀。对于一名青春期的男孩,这些感情是弥足珍贵的,甚至是你情感的投影,可是这份温暖毁于了你的手上。”
    林霜亭低头整理着那些药品:“也许是吧,你的分析有些道理。到现在,我记忆里母亲的样子早就模糊了。可如果能够让我选择自己的妈妈,我想起来的女人,是陶老师的样子。”
    他倒出来了一些麻醉剂,空气里多了一股刺鼻的药味。
    洛思微的额头出了汗水,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平静:“你原本是一个正常人,是你身上的经历,让你产生了变化。你杀了人,自然产生了愧疚意识。你再杀人,制作蜡像,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法,当你看到栩栩如生的蜡像时,眼睛骗过了你的大脑,那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她还活着的错觉,你在靠这种假象麻痹自己。”
    听到这里,林霜亭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洛思微,他伸出手来,托起了洛思微的下巴,与她对视:“是的,所以我在面对你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这种感觉太过复杂了。我甚至分不清,我究竟是想要杀了你,把你做成蜡像,还是更想要你活着,想要和你说话,想要你陪我在一起……”
    洛思微觉得,这些对话让她感到恶心。
    林霜亭作为杀害她母亲的人,她再和他谈论她的母亲,是对母亲的一种亵渎。
    可面对这个变态疯子,这个危险的连环杀手,洛思微还是努力摆出了微笑:“那你放了我吧,我可以陪着你。”
    林霜亭似乎有了片刻动容,他低俯下來,眼睛里藏了一团包裹着欲望的火焰,他压低了声音问:“真的?”然后他说,“那你的男朋友呢?他算什么?”
    洛思微道:“你不是说,他是我哥哥吗?我可以很快甩了他。”
    那是林霜亭骗蛋糕店员时说的谎言,但是洛思微觉得,那应该不只是个假设。也许这种想法曾经存在于林霜亭的幻想里。
    林霜亭深情地凝望着她,他伸出手来,仿佛爱人之间的亲昵动作,用带着温度的指尖轻轻婆娑着她的脸颊。
    眼前的男人是俊秀的,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看起来一尘不染,他比迟离更加阴柔苍白一些,有着另外一种略带阴郁的气质。
    如果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许会有单纯的小姑娘被皮囊所惑,就算知道他是个恶人,不断被他伤害,慕悦心也执迷不悟地深爱着他。
    可洛思微却没有对他的丝毫好感,只有畏惧与恶心,她对他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林霜亭的触碰和迟离对她的爱抚完全不同,迟离对她的触碰让她感觉到安全与向往,但是林霜亭和她的接触就像是毒蛇吐出信子舔过她的皮肤。
    洛思微努力克制着,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不适。
    林霜亭作势想要吻她。
    他还没靠近,她就手指攥紧,浑身紧绷,侧头闭上了眼睛。
    林霜亭直起身来,呵地一声笑了。他目光里的那团火熄灭了,恢复了清明。
    男人伸手拍了拍洛思微的脸颊:“看,你的反应欺骗不了我,你这么正义的人,才不会和一个杀了你母亲,又曾经差点杀过你的人在一起。”
    洛思微睁开双眼,舔了舔嘴唇:“你得给我点适应的时间。”
    林霜亭垂眸摇了摇头道:“也许原来可以,我如果是个好人,可能会和你的那位男朋友争一争你,可是现在我杀了这么多人,早就没有机会了。”
    他低头熟练地配置着药水:“我曾经想象过,你的正义对上我的邪恶会是什么结果,我想到过你成为我的蜡像,也想到过你用枪打爆了我的头……”
    说到这里,林霜亭拿起了输液管的针头,熟练地挤出一些液体。
    他准备用皮筋勒住洛思微的手臂,把液体注射进去:“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想象你的死亡,早就想象了无数次……你还是变成蜡像,好好陪着我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监控器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建筑内响起了警戒声。
    就在刚刚,进入建筑不久,迟离和张队分别带人走向左右两侧。
    跟着张队的一队人选择了左侧的一条路,他们借着手电的光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又悄无声息地拿下了两个人。
    跟队的郭正尧忽然看到了一个坐着的人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张队和其他的队员也向一旁看去,他们路过的一间房间好像是个仓库,地上有一个个不知道是八仙还是罗汉的诡异雕塑,那些雕像都在诡异笑着,在这漆黑的夜里看上去有些恐怖。
    张队道:“大家小心,这地方太诡异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一座泥塑的头忽然转动了过来,在无尽的黑暗里传来轻响,那泥塑张嘴,嘴巴里藏了一个摄像头,正转了方向对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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