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被瑛婆那一声喊,忽然清醒过来,忙说:“老了, 这说着说着话, 就能睡着了去。”顺便悄悄给瑛婆使了一个眼色, 又笑着对柳芙道, “你也别担心了,好好陪着两个孩子,外面的事情有澄之他们几个在呢。”
    “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不是也有个高的人撑着吗?你好好的,啊。”
    柳芙点点头,听话地说:“我知道了。”
    又忙道:“您老人家这些日子也跟着操心不少,想必都没有好好休息。瑛婆,赶紧扶着祖母去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请个安。”
    老夫人说:“你孝顺,这我是知道的。不过,咱们家其实也不必事事都那样依着规矩。往后不必日日来看我,隔个几天来一次就行了。回去吧,豆豆苗苗长时间看不到你,得哭吧?”
    “尤其是豆豆……”提起曾孙女来,老人家就觉得满心的欢喜,“这孩子从出生三天开始我就知道,长大指定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你们瞧,现在这才多大啊,就晓得撒娇卖萌欺负弟弟了,长大了可了得。”
    柳芙说:“这丫头的确不像话,我打算等她稍微大一些懂事了,好好教训教训她。天天逗弟弟,苗苗被她欺负得我都觉得可怜。”
    “小孩子嘛,不都这样。”老夫人不赞同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再说,他们姐弟能一起玩,也不过就这几年功夫。等苗苗到了启蒙的年纪,就得分开了,以后想被他姐姐欺负,都还没这个机会呢。”
    老夫人谈到子孙就高兴,乐呵呵笑着。
    瑛婆也陪着笑说:“老夫人就喜欢女孩儿,心里对小姐们就是比对少爷们要好。”
    “女孩子是小娇娇,就该疼着宠着。男孩子就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多吃些苦头多撒些汗水也是应该的。”
    瑛婆道:“是,奴婢知道。”
    柳芙又坐着与老人家笑说了几句,也是怕耽误老人家休息,所以先行离开了。
    等柳芙走后,整个暖阁里,方才的欢声笑语,全部都没了。
    瑛婆一脸担忧之色,忙问:“您觉得怎么样?奴婢去喊马大夫来吧。”
    老夫人阻止了她:“齐夫人的医术可比马大夫高多了,这些日子都按着她开的方子吃药,没事的。再说了,我活了七十多岁,该见过的什么没见过?该享受的福也早享受完了……”
    “如今子孙满堂,儿孙们个个都出息,媳妇孙媳妇,个个都孝顺懂事,我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可是……您身子素来很好的……”
    “身子再好,那也得听天由命啊,总不能一直活到一百多岁吧?”老夫人倒是不在意生死。
    正如她说的,她活了七十多岁,算是高寿了。这辈子,也历经过几代帝王更替,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陛下顺王定王他们父子几个,到底都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太子她倒是不担心的,那孩子没什么野心,如今又被废了,想必将来至少可以安稳富贵一生。
    但是顺王跟定王,她还是担心的。
    定王不愧是陛下的儿子,跟陛下像了个十足。若是他登基为帝,将来指定又是一个陛下。
    那么,别说嬴家了,就是顾家,怕是也讨不着多少好。
    而顺王……
    虽然是嬴家的外甥,但是可能因为从小常常外出游历的缘故,其实心性还算洒脱。只是这回陛下设计让他亲手弑母,这件事情让他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
    想走出这道坎儿来,怕是不容易。
    *
    虽说老夫人让柳芙不要担心,但是柳芙不能不担心。
    她想着,只要咬咬牙过了这个年,想必前世的那个劫数就能过去了吧?只要他活到二十八,只要自己活到二十一,那么这辈子就真的不必再担心会发生跟前世一样的事情了。
    回到于归院后,柳芙怎么都放心不下。
    姐姐弟弟又闹起来了,奶娘们一人抱着一个跑到柳芙跟前。
    豆豆最会讨好卖乖,看到娘亲就将手伸得老长,要抱。
    柳芙抱过女儿来。
    陪着两个孩子,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
    如今的嬴家本来就是敏感的存在,如今还让陛下跟定王抓到把柄。如今看来,怕是只有顺王彻底反了自己做皇帝。
    但是如果顺王反的话,一来名声不好听,毕竟他不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顺的。二来,想打进皇宫怕是也不容易,如今嬴家军虽有两万,但皆数留在城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陛下的御林军肯定得去打嬴家军。
    柳芙糟心得不行,饭吃不下,到了晚饭的点,也没吃几口,就又打发人去前头等顾晏。
    顾晏是天黑了才回来了。
    柳芙没睡,一直坐在灯下等着人呢。见人回来,忙走出来问:“王爷,怎么样了?”
    “怎么还没睡?”顾晏洗了手,朝妻子走去,揽着人一道进了内室。
    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坐下后,顾晏才道:“嬴家与顺王要反了,这些日子,京城里可能会比较乱。”
    “那你呢?”柳芙紧紧握住他的手,十分担忧的样子,“我们能逃过这一劫吗?这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只要我们努力活过今年,就肯定死不了了。”
    顾晏倒是不担心,笑着说:“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算算那时候我们都是什么时间死的。”
    顾晏想,前世他怕是为定王所害。但是定王害他,也是陛下的意思。
    前世他是什么事情都蒙在鼓里的,被陛下利用去帮定王挡暗箭,结果却被最信任的人暗害。而算算时间的话,他被害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嬴家举旗造反那段日子。
    柳芙也想到这儿了,她忽而开心起来。
    “你是三月死的,我死在你后面,但是我也没活过夏天啊。现在都是秋天了,想必咱们都不会死了吧?”柳芙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扑过去说,“真好,以后我们不必再担心了,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
    顾晏已经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虎扑,只笑着稳稳将人接进怀里来。
    “等过了年,你也二十一了,如今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还跟从前一样?”
    柳芙扭着小腰说:“我不,我就要你宠着我,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小宝宝。”
    顾晏蹭着她说:“那我以后就喊你小宝吧……”
    “讨厌!”小拳拳捶他。
    嬴家这回是真的造反了。
    不过本来嬴家这回回京来,也不是真的打算投降。
    陛下害死了多少人,他们是要陛下血债血偿的。
    定王与嬴鸿僵持的事情,早轰动了整个京城。
    嬴鸿一直与定王周旋,一来是为了耗时间,可以先留着齐夫人下来帮妻子。二来,也是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最大化。
    徐央央住的地方像是铁桶般,被嬴鸿的人死死看守住。就算定王的兵是嬴鸿人的几倍,但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定王损失惨重后,也不敢妄自再动。
    定王没有再强行闯进去拿人,但是也没走,他命人将整个宅邸团团围住。
    别说是嬴鸿等人想出来,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隔了一日,徐央央生了。
    痛了一天一夜,最后诞下一个女孩儿来。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嬴鸿总算是松了口气。稳婆笑着恭喜说是位千金,嬴鸿心里很高兴,但是只看了眼女儿就让稳婆将孩子抱下去,他则去看了妻子。
    徐央央尚且还有一丝力气,她虚弱地望着人说:“是个女孩子。”
    嬴鸿捉住她手道:“女孩子很好,我就喜欢女儿。”
    徐央央又说:“齐夫人说了,我这样的身子以后是不能再怀上。你若是想要儿子的话……你……”
    “不说这些。”嬴鸿打断了她的话,不愿让她继续说下去,“你先好好休息,省点力气。”
    徐央央这才说:“我没事了,女儿也没事,你去办大事吧。我睡一觉,有些困。”
    嬴鸿问齐夫人:“娘子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齐夫人人是背着嬴鸿的,她有一瞬时间没有立即回答,然后才说:“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母女平安~”
    嬴鸿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妻子脱离险境后,嬴鸿这才有功夫与定王周旋。
    他命人开了门,他走出去,站在定王跟前。
    已经是寅时时分,但外面天还很黑。
    定王一直守在这里,几乎是寸步没离开过。
    看到嬴鸿出来,定王迎了上去。
    “你终于肯出来了?”
    嬴鸿说:“我若是再不出来,定王殿下怕是得候在这里一辈子吧?”
    定王道:“本王乃是奉旨办事,还希望你能够配合。”
    “走吧,我也不让殿下为难,亲自进宫请罪。”说罢,他侧身看了眼齐夫人,“还请夫人放心,这趟进宫,就算是嬴某赔上这条命,也会保证夫人平安。”
    齐夫人已经无所谓生死了,只冲嬴鸿点点头。
    定王押着嬴鸿与齐夫人进宫,一路上,正好遇到前来上早朝的文武百官。
    一路过去,文武百官看到这样一番场景,都私下三五成群小声议论。
    高宗看到齐夫人的时候,眯着眼睛想了想,才回忆起那张脸来。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跟记忆中模糊的那张少女的面孔,是有几分重合了。
    “将齐夫人先带下去,至于嬴鸿……”高宗顿了会儿,说,“胆敢私藏逆贼违抗皇命,实在是罪不可恕。来人,将他拖下去,斩首示众。”
    群臣听后一片哗然。
    嬴鸿却一点不担心,只说:“陛下何必这样着急处罚?陛下且先看看,站在这里的这位夫人,可是当年的那个逆贼?”
    高宗说:“大胆!来人,将他拉下去。”
    外面立即冲进来几个御前侍卫,但是嬴鸿又道:“如今文武百官都在,陛下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与百官都说说,二十七年前的那个雷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陛下那般震怒,要屠杀整个太医院,甚至连一个少女都不放过。”
    高宗目光阴沉。
    嬴鸿也不想再听他多言废话,只对齐夫人道:“夫人,还是你来说吧。”
    齐夫人说:“当年皇后与宸妃先后产子,陛下命人换掉了皇后跟宸妃的孩子。这件事情,我与我的师父林神医都知道。当年太医院里,知道的人还是有几个的。”
    “但是换皇子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大事,陛下最终还是因为怕将来事情败露,屠杀了太医院知情的所有太医,包括我的师父。当然,陛下也想杀我以绝后患,不过是我自己命好,在师父的竭力相互下,也在当年宫里一位老太监的庇护下,顺利离开了皇宫。刚好当时宫里有一位年纪与我差不多大的宫女得病死了,那位老太监便设计让那个宫女替代了我……”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我自己已经嫁人生子,就算日子也渐渐安稳太平了,但是只要每每到了雷雨夜,我都会想起那个噩梦来。”
    “如今我想自己怕也是活不了几日,便说出当年的真相,让诸位大臣也都知道,咱们的这个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乃是天子,是天!哪怕做得再错,还没人敢说一句他的不是。
    背地里议论都得小心翼翼的,更何况是这样当面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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