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冬就在一边一会儿看郁禾, 一会儿观察保姆,最终得出结论:带孩子还是年纪大点的牢靠。
    当然,他这是年龄歧视。是方怡事件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
    现在,郁禾一边逗着晨晨,一边问些王丽蓉情况。
    楚凌冬在客厅心情愉快地陪了他们一会儿,便上楼去了书房。
    郁禾与晨晨都在他的眼前,让楚凌冬十分满足而怡然。
    九点多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郁禾穿着睡衣,拎了水壶走了进来。
    楚凌冬忙把椅子推开,站了起来,从郁禾手里接过水壶,自己续了水。
    其实书房里有茶具,水壶。但郁禾过来,显然并不只是为了给楚凌冬倒水。
    而日常,楚凌冬在书房的时候,郁禾基本上不会过来干扰他。
    郁禾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陪会儿小家伙后,学习专业,查找资料。
    续完水,楚凌冬把水壶放到一边,握了郁禾的手。有点凉。
    “这么急着过来,这是想我了?”楚凌冬瞅着郁禾。
    郁禾懒得理他,直接问:“方怡是怎么回事?”这才出去了三天,像是发生了很多事的感觉。
    楚凌冬揉了揉郁禾的手。
    过程太污秽,楚凌冬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方怡与许安认识。”楚凌冬说。
    郁禾就有些讶然。他与方怡也相处了一个多月,方怡却一点都没有露出与他相识的痕迹。
    而自己,许安也没有给他提供过这段记忆。
    楚凌冬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披在郁禾身上。自己也不坐,靠着书桌,简单地把事情说了说。
    当然,叙述的过程必定是繁简得当,能多说的就多说,不好说的则一笔带过。
    比如方怡行为不轨的那段,楚凌冬几乎是含糊其词没怎么说。方怡与许安的关系那段,他倒是说的非常详细。
    楚凌冬说完了,郁禾好一会儿没开口。
    “怎么了?”楚凌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郁禾的神色,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多说的,还是多说了。
    “你这么受欢迎,以后我怎么放心一个人出门。”郁禾幽幽地说。
    楚凌冬笑了出来。
    但郁禾的眼睛里明显还有别的东西。
    楚凌冬凝视着郁禾,轻声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郁禾心里也有些模糊。他才魂穿过到这里时,环境陌生,人物陌生。他认为这不过是个偶然。
    虽然一开始觉得非科学,但习惯了,就自己给自己开脱。
    人体也不过是粒子的集合体,人类的灵魂没准也是一种物质粒子。如果是这样,这些粒子的集合体发生转移,也未尝不可。
    把这种非科学现象,用科学来解释,郁禾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但现在,偶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方怡,其实与许安是旧识。
    许安曾多次出现在济世医院。
    楚芊子是他以前的患者。
    而楚凌冬……则与他有着更为特殊,更为紧密的联系。
    所有一切的偶然,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这些一开始郁禾认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其实与自己也都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所认为的许安的世界,与自己的世界,也许并不是割裂的,也是个有着因果联系的一体。
    “方怡还说了什么?关于许安的。”郁禾问。
    “听她的话,她与许安应该不是太熟,她在新风也不过呆了两个月。而许安在新风基本上没什么工作。”楚凌冬说。
    在发生许安对自己下药事件后,楚凌冬曾让余胜对许安做过调查。许安在新风的工作,基本上处于半游离状况。
    “还有就是,许安曾用过许海兔这个艺名。”楚凌冬说。
    郁禾的神情一怔,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楚凌冬叫他的声音:“禾禾?”
    “怎么了?“楚凌冬的目光锁在郁禾的脸上。一脸担心。
    郁禾面无血色。眼神像在梦游。
    “许海兔……”郁禾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个名字?”楚凌冬心里一紧。
    “可能吧。”郁禾哑声说。
    那条一直存在,却模模糊糊没有实感的线索,在这一刻,再度闪现了出来。
    海兔这个id郁禾并不陌生。
    隔着一个虚拟的网络,郁禾并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但确实,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id经常出现在他的个人咨询页面中。
    郁禾在济世医院就职的第二年,便被录入了一个公益性质的互联网医疗平台。
    这个医疗平台,几乎囊括了全国质量最优的权威医生,其中三甲医院的医生达到80%以上。
    这个平台,除了可以预约全国的三甲医院医生外,还可以在线就医问诊。
    而入驻这个医疗平台的医生都拥有自己的帐号与网页,义务为在网页留言咨询的患者解答情病。
    因为郁禾太忙,不可能每天上网页回答留言。但每周一到两天的时间,集中回答一些患者的问题。
    这些人中,有的是曾在济世医院里面对面见过的患者,但大多数是素未谋面,只是通过平台上提供的个人信息,
    找上来的人。
    并没多久,海兔这个id便频繁地出现在郁禾的留言页面上。
    一开始,只是一两句。后来,就是很长的文字。
    这个海兔的留言是什么?郁禾已不太清楚了。
    有点像是骚扰。但并没有明显的恶意。絮絮叨叨,更像是一种精神疾病下的自言自语。
    一开始,郁禾以为是自己的同事,或是朋友开的玩笑。对这些留言,便直接删除,没有管他。
    但接二连三地这个id出现在自己的网页,郁禾就有些不胜其烦。
    对此,郁禾曾作过一次回复,但也只是言语简单地提醒:这是医学平台,是为患者提供义务咨询的地方,他不希望再次看到这种与平台无关的留言出现。
    那次回复后,那个id便消失了一段时间。
    但没多久,“海兔”这个id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出现后,他的留言一改以前散漫的风格,开始问一些简单的医学问题。
    诸如:郁医生,我想把身上的痣给取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最近,我总觉得气喘不上来,我该挂什么科?
    对这些,郁禾是不予理会的。
    他的时间与精力都有限,没功夫用在一个骚扰者身上。
    郁禾一言不发地摁亮笔记本电脑。
    楚凌冬的手机还是笔记本,对郁禾都是畅通的状态,从不设任何密码。
    郁禾迅速地键入医疗平台的名字,然后从搜索中,点了进去。
    现在,他已半年没有登陆,只希望网站还没有删除自己的id。
    他输入自己的帐号,等了几秒,当郁医生的个人页面出现在屏幕上时,郁禾的心却擂鼓般地跳了起来。
    在郁禾操作的过程中,楚凌冬只是揽着他的腰,站在他的身侧。
    楚凌冬不知道郁禾要做什么,但从他听到许海兔这个名字后,便明显的失魂落魄。
    页面眉头是郁禾的两寸照片。眉目温润柔和,穿着白大褂,是清爽清洁的样子。
    照片下面是他的个人简历。
    郁禾把网页直接往下划拉。
    断断续续的依然有患者的留言。郁禾直接往下拖,一直拖到去年十月,放慢了速度。
    留言版一页页翻动,郁禾的手停了下来。
    十月二日,来自海兔的留言:郁医生,你知道海兔有多少种类吗?对了,海兔不是兔子,是一种贝类。但它没有贝壳,却长着一对小小的触角。海兔有两套生殖器官,卵子精子也是相互沟通着的,你觉得它们是不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灵?当它们需要繁衍后代时,会根据对象,承担或男或女的角色。就像我。在我面对那个人时,我就是个女的,而面对别人时,或许就是男的了……如果我是一只海兔,我一定是那种蓝色的,后面有着一丛小尾巴。看起来很骄傲,很与众不同。
    郁医生在手术台前晕倒的时间,是十月十六日。而这条留言是在他晕倒的前两天留下的。
    楚凌冬与郁禾都屏息地看着这条留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许安是认识郁禾的。而不问用,郁禾对许安并没有丝毫印象。
    由此看来,许安曾多次到济世医院,并不是求医问诊,也不是看望病人。
    而是为了郁禾。
    但纵然许安数次去找郁禾,他却并没有直接与郁禾接触。
    这只有一个可能,在郁禾不知情的状态下,许安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他。
    楚凌冬同时也想到那次,他与郁禾在那条两旁都是梧桐树的道路上的相缝。
    突如其来的邂逅,让一向严谨自制的他,一时心旌荡漾,无法自制。就要迎上郁禾,去叫他的名字。
    但这时,许安的身形忽然闪入他的视线。让他瞬间打消了主意。
    他并不想让许安看到自己与郁禾有什么交集。
    而且,当时他对郁禾的感情也是朦胧,而不可言说的。
    “凌冬,”郁禾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许安的?”
    楚凌冬的大手扳过郁禾的肩头,把他拉转过来,正视自己。
    楚凌冬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郁禾,“你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许安。而是因为我。只能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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