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下,在场人员中除了之前亲身参加过齐府赏花宴的,和做出预言的寻枝本人以外,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李鸣集的身上。
    李鸣集稍显不自在地动了动,他不像自己那位双生弟弟一样能言善道,现在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他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前不久我与殿下,以及白姑娘、苏姑娘受邀一同前往齐府赏花。”
    赵英杰一边听,一边摸摸下巴:“这么认真回答,你还真是鸣集;话说你不是说对那种相亲宴没什么兴趣的嘛,哦不对,那可能是景湛……我的意思是,然后呢?不是说出现了奇物?”
    李鸣集点头。
    “那奇物已和剔骨刀一起被封进库中。”他简单说道:“重点是当初在赏花宴上大长公主曾经提起一件事。”
    说着他看向李鸣集。
    既然谈及自己姑母,林知默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
    “那日阳舞姑母提及关内侯夫人罗兰薰本来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因为独女恰感风寒,所以暂辞那次邀请。”
    白鸟补充:“而且原本有消息称,相亲宴是要放在关内侯府举办的,但也是因为刚才那个理由,所以暂时换成了齐府主办。”
    平风满脸货真价实的问号:“但是这位罗夫人与我们之前提到的归元寺有什么关系?她经常去那里求神拜佛?”
    站在他旁边的言肆很难得没有对他这句无心之言进行颇具条理地反驳,反而是在沉思之后给予肯定的回答。
    “说不准真的是这样,否则殿下他们无需在这时提起她。”
    “另外关内侯夫人罗兰薰,这个名字……阿姐。”燕辞的视线中暗藏担忧。
    寻枝轻声说道:“她的名字或许正是应证‘兰草’的意象,而‘凤鸟’正是暗喻大长公主。”
    白鸟回想之前苏沁对她提到的那些事情。
    “我听闻罗夫人之前一直未曾受孕,求医问诊多年,后来是去了归元寺虔诚礼佛,请来一座送子观音,这才生下一个女儿。”
    “她女儿今年已经满周岁,算算时间,罗夫人是从三年前每个月都风雨无阻地前往归元寺礼佛,或许能从她那里撬出什么关于归元寺的消息。”
    “归元寺现在闭门谢客,但罗夫人现在可不能。”
    平风有些好奇为什么她能这么肯定地说,作为豪门主母的罗夫人一定会接待他们。
    “万一她也是跟归元寺的人暗中勾结,那肯定不会见我们!”
    关内侯肖咏堪称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年纪也不算小了,却丝毫没有要建功立业的打算,相反在花天酒地、妻妾成群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或者应该说是无师自通。
    他们关内侯府也就是祖上阔过,现在全靠吃老本撑着光鲜亮丽的外皮。
    不过民间倒是很乐意时不时把肖大人的“丰功伟绩”拿出来做饭后谈资,比如今日又为哪家花魁一掷千金,明日又如何纵马京兆,结果直接被金吾卫扣住,还是他家上了年纪的老太爷放下颜面进宫求圣,这才把这败家子给从金吾卫大牢里给捞了出来。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虽然这位肖侯后院美人无数,子嗣却少得可怜,他已是三十一二的人,现在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刚满周岁的嫡长女。
    这不得不让无数深闺后宅的贵女主母们佩服罗夫人的手段高明。
    在其他人开口进行讲解之前,赵英杰已经露出彻底了然的神色。
    毕竟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些话里有个关键的词。
    ——孩子满周岁。
    是时候要办周岁宴了。
    第37章
    “……我就说为什么赵哥你也在这里。”
    苏沁站在关内侯府后花园角落里刚和白鸟碰了个头,原本想着这样偏僻的角落定是无人光顾,不想偏偏已经有一个穿着打扮极为不显眼的小厮站在那处迟迟不动。
    她原本都已经想着让阿棠过去赶人,没想到对方一抬头才差点没让她叫出声来。
    还好白鸟眼疾手快,立马捂住她的嘴,这才避免引来其他人。
    以宁王殿下身边侍奉的小厮这一身份混进热热闹闹关内侯府的赵英杰笑嘻嘻地和她们两人打了声招呼,将他什么时候回京的这件事又和苏沁说了一声,最后感慨一句。
    “我就说,一条你这明明是和殿下从同一个地方出来,为了避嫌,还得起个大早先绕到国兴寺那里,再到这边来,得多麻烦。”
    白鸟想起上次见到阳舞大长公主时,对方那个态度和表情,还是忍不住感慨芝麻的英明。
    只要他来的够早,先把大长公主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那她晚点,以不是那么起眼的时机出现也就无所谓了。
    “哪里不显眼了。”苏沁听到她乐观的说法,叹了口气:“白家都多少年没派族人进京了,就算一条你自打上回在齐府之后就再也没在各种宴席上露过面,还是有不少人在打听你的消息。”
    “都过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在打探我的消息,他们都没其他事情可做了?”白鸟吐槽。
    “倒不如说,可能是因为越是打听不到消息,才会越要打听。”赵英杰表情深沉。
    苏沁瞅瞅他:“这话肯定不是赵哥你的原句,如此有道理,该不会是江先生说的吧!”
    打扮成中年小厮的赵英杰哈哈大笑:“可惜!其实是老赵说的!”
    今日也穿了一身漂亮新衣的苏沁忍不住睁大眼直嚷嚷。
    “怎么可能!”
    白鸟露出一些笑意,不过在这个话题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谈起,这次厚着脸皮、顶着阳舞大长公主暗地里的不满,也要参加罗夫人独女肖绣朝的周岁宴原因。
    不为其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从罗夫人的口中套出些线索来。
    “你们有看见肖家那位千金吗?”
    她从到了关内侯府开始,就在找肖绣朝的影子,只是罗夫人明显很把自己的独女当宝贝,至今也没能看上一眼。
    在家里是次女,父亲虽然身居高位,但在感情方面相当洁身自好,所以一直家庭和睦的苏沁实在无法理解靠着祖荫享受荣华,却还要不断惹事的关内侯肖咏在后院美人众多的情况下还想着收妾倒是是什么心态。
    “罗夫人与肖侯成婚七年有余,这才得了这一个女儿,罗夫人宝贝倒也能理解。”
    就算隔着墙也能听见院子那头热闹的鞭炮声。
    苏沁不愧消息灵通:“肖侯本人态度却不冷不热,两位老人家倒是示若掌上明珠,只是明里暗里都希望罗夫人肚子能争气点,再怀个男孩儿。”
    赵英杰一说就懂。
    明显是在家里也感受过两老暗示的期待。
    “这次周岁宴原本罗夫人是没有打算要大办的意思。”苏沁看了看张灯结彩的主屋那里,“然而两老觉得这样实在是丢侯府的脸面,再加上希望罗夫人能赶紧再给家里添个男丁,所以还办得尤其奢华。”
    “听闻侯府本来就在外面变卖家产,现在还敢如此大办,还真是不怕最后穷到喝西北风。”赵英杰对这种穷要脸的思维啧啧称奇。
    “只能说是一些不知变通的思维。”白鸟道。
    虽然之前也看过经典文学作品,多少了解这种豪门贵族的心里想法,不过等到亲眼见到这样不带重样的奢华场面,还是会感慨,若是真的身处其中看繁花似锦,的确很难察觉背后逐渐衰败的真实。
    “如果说有谁能提前看到肖小姑娘,恐怕也只有我母亲、大长公主与殿下。”苏沁想了想。
    “连你也没有让一同前往,是不是太小心了?”白鸟皱起眉。
    赵英杰一指那边的正殿:“但今天是要抓周的,再怎么藏着掖着,最后不还是要登场。”
    正如此言,就算再怎么不肯在众人露面,到了正点吉时还是要出现在主屋之中。
    坐在上首左右是侯府满面笑容的肖老侯爷与其夫人,随后是立于主屋外的小厮朗声报宁王与阳舞大长公主到,一见门外那件牡丹艳压百花刺绣的华衫出现在她视角的一隅,白鸟赶紧从苏沁身旁往后撤到对方应该看不见的角度去。
    挤到了原本应当是婢女们走的道路上,只要不在意她们诧异的目光,倒也不失为一个观看抓周现场的好位置。
    随后登场的自然是从外表上看还显得人模人样的关内侯肖咏,与抱着孩子跨进门的罗夫人。
    白鸟仔细看看这位据说在后宅很是具有手段的罗夫人。
    就模样上来说是个看上去有些凛然的妇人,现在脸上还算带着笑意的时候,尚且叫人觉得不好接近,若是不笑,估计很是容易让她联想起当初上高中时的英语老师,属于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不知道当初肖侯爷是不是觉得跟自己妻子相处的时候,活像看班主任,所以才转身投向温柔乡里找安慰。
    只是罗夫人父亲是现吏部侍郎的罗大人,哪怕是罗家庶女,关系到在朝中的颜面问题,想要休妻或者离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按理说应当是一家人的那三人身上,发现这夫妻两人还真是貌合神离得有些过分。
    先不说孩子因为只有周岁更亲近母亲是天性使然,不过肖候与罗夫人从迈进这个门开始,他们的视线就没有过交叉。
    前者在打量周围年轻貌美的女子,后者则小心给自己女儿又掖好挡风的小斗篷。
    总而言之,都是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一条你怎么也在这儿?”从身旁传来的气音是来自赵英杰。
    白鸟视线还留在那边寒暄的肖候夫妻身上,“那边有苏沁。”
    她可是收集这种情报的专家。
    “我就来这边听听小道消息。”她低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赵英杰嘿了一声:“你这出其不意是真有意思。”
    他道:“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在下人之间还真是打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传闻。”
    “听那些婢女小厮说,肖候与夫人两人关系一直不佳,婚后也鲜少同房,就算嫡长女出生之日,他也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甚在意。”
    那边的罗夫人抱着孩子,站在大长公主与苏沁母亲面前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真心的笑意;而肖候则和其他朝臣攀谈了几句。
    “恐怕肖候原本是打算让其他侍妾先生下子嗣也说不定。”
    白鸟目光一转,在主家宾客外围那里先转了一圈,果然见到一位外貌不俗、衣着鲜亮的女人。
    虽然穿的不失华美,可没资格站在里面,说明她的身份不够尊贵,只能站在那里;可再见她频频看向肖候的眼神,那多半就是新宠侍妾。
    毕竟今日孩子周岁宴,罗夫人娘家还是来人了,若是当着吏部侍郎家的面宠妾灭妻,那才真是想要彻底自毁前途;可在这种场合还让宠妾出现,未免也在膈应罗夫人。
    “不过办周岁宴越是盛大,说明肖家越是重视这个孩子。”白鸟思来想去,此时还是不太明白那位看上去很是不苟言笑的罗夫人心中所想,“罗夫人本人并不想大张旗鼓地操办,那等孩子长大,不是照样有姨娘侍妾借着这个由头踩着这位不受宠的嫡长女往上爬?”
    “咳——”
    听到她这样分析,赵英杰先是下意识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在意这才凑近了低声和她说。
    “要是按照你这个思路的确是想不通。”
    “不过我刚才还听到另一个消息,是肖候身边的贴身小厮所说。”
    “因为肖候怀疑这个孩子……他的嫡长女,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白鸟瞪圆了眼睛,原本偏向赵英杰那边听八卦的头立马转过去看那位脸上笑意勉强的肖侯爷,实在没想到对方对自己女儿不冷不热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夫人给自己带绿帽。
    “呃……那他,验……怎么说,我是说滴血验亲过了吗?”
    乖乖呆在母亲怀中的小女孩儿似乎已经快要在温暖热闹的房间里睡着,一张像雪团子似的脸蛋上是隐隐可以看出父母结合的眉眼。
    就长相上而言,可以说是绝对亲生的。
    “当然是验过了。”赵英杰摸摸下巴,觉得这消息的确有意思,“血珠的的确确是相融的。”
    “那时候听说实在是把两老气得够呛,估计这次周岁宴大办,多少也有补偿她和罗家的意思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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