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叫住的人还是生死门的那几个熟脸,只当是康鸢在叫他们小心魔修。
    虽然他们方才因为魔修来得不多而微微放心,可也不至于真的不剩一点警惕,不由不悦:“这还要你来说?真把人当傻子了?”
    康鸢不把人当傻子,却也知道自己的话真说出来也没人信,他并不争辩,只微微叹息,道:“倒不是防着魔修……总归多小心便是了。”
    不防着魔修,难不成还要防着自己人?搞什么?挑拨离间?
    这些人越发不高兴,看康鸢的神情充满无语:“真是奇了,你既不支持和谈,还非跟过来,过来就算了,临出发偏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存心咒我们?”
    康鸢并不动气,静静看着对方。
    几人被看得心情不爽,又说不出什么话,最后只得难以理解并不屑一顾地离去。
    一行人不久便走远,走了这批人,周遭冷清下来,空荡荡的,透着寂寥,夏牙不知何时来了康鸢身后,被风一吹,裹着狐裘一阵咳嗽。
    他脸色苍白,好似冷风中一棵柔弱的柳树,一吹就要折了。
    康鸢闻声回头,匆忙扶住他,询问:“没事吧?”
    夏牙摆手,被扶着坐下,缓了一会儿,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他的模样比之前在飞天镜时候虚弱了不少,应该是来这里的路上历经长途奔波造成的。
    康鸢见状不由开口:“你云上仙宫的学业还没完,其实回去云上仙宫便好,何必要跟着一起来。”
    夏牙抬眼,随意道:“门人都来了,哪有我不来的道理,好歹也是少门主。”
    说着,他对上康鸢的眼睛,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再者,我也想尽可能地保证大家的安全。”
    这话说得颇为成熟大气,可夏牙少年模样,身体又如此虚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师兄呢?”夏牙反问,“康师兄为什么来?”
    康鸢回答:“其实……我也是想尽可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他没有对其他人直言过这话,来这里的理由,他至今还没告诉郑九霄,也没有告诉勾寒云,可不知怎么,在夏牙面前,自然而然便说了出来。
    夏牙闻声点头,没多问,又开始咳嗽。
    这一咳,郑九霄和钟铭很快过来将夏牙当宝贝一样搬回了营帐。
    勾寒云没有跟上去,仍陪着康鸢,这位有人在时不爱吭声的青年在别人离开后立刻靠上哥哥的肩膀,问:“担心?”
    康鸢:“不算。”
    勾寒云想了想,猝不及防道:“哥哥,你想旅游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康鸢不由奇怪:“为什么忽然说旅游?”
    “不忽然。”勾寒云的想法倒是简单,“我们在一起了,在一起自然要出去玩,出去玩不就是旅游吗?”
    “……”这倒是。
    康鸢没想到勾寒云在周遭的情景之下,思绪竟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短暂失笑,思索过后,道:“可以。”
    勾寒云:“那等这边结束,我们就回去旅游?”
    “……”
    听着好像在立flag似的,有种干完这票就回家结婚的既视感,康鸢微顿,忍俊不禁。
    看哥哥笑了,勾寒云心情自是一片晴朗,拉住康鸢。“回营帐?”
    康鸢点头:“好。”
    大抵是因为有勾寒云在身边,康鸢心中的紧张感消失殆尽,在这周围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刻,反而过得意想不到地安心。
    之后的时间,亦并没有过得很慢。
    夏牙暂时休息在四人的营帐,进门就躺下昏睡。
    郑九霄和钟铭则围着夏牙开小会,时不时拿玉牒拍拍照。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九霄和钟铭都累了,夏牙忽然睁开了眼睛。
    康鸢有所感知,向着夏牙看过去,对视之时,夏牙无声地开口:“来了。”
    同一时间,一阵地鸣从整片大地中倏然发作,地动山摇,一阵难以无视的剧烈晃动出现在地面上。
    ——变故突发。
    郑九霄和钟铭没有心理准备,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即刻扶住夏牙冲出营帐。
    康鸢和勾寒云两个剑修的速度更快,早已奔出数米,在开阔处,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在约定好的与魔修进行和谈的最终地点上方,出现了一个喷井似的魔气旋涡,无数的魔气自那里喷薄而出,涌向四面八方。
    有许多人影从黑雾中挣扎喊叫着向外跑,身上缠绕着魔气,但却不是魔修,而是正派修道的宗门人士。
    康鸢耳目通达,听见有人在高喊:“快逃!”
    有人崩溃地嘶吼:“快躲开!往后退!”
    惊惧的气氛汹涌而来,叫人生理性地想要退却想要躲避,但康鸢迎着人影上前,稳稳接住了一个身上除了魔气,还受了重伤,半个肩膀全是血的男人。
    男人正是先头和康鸢对话的人,出身生死门,几次和康鸢打过嘴仗。
    此刻,他面色痛苦,既是受困于肉体上的疼痛,也难以从精神冲击中缓过神,康鸢接住他好几秒,他除了喘息,什么都说不出来。
    康鸢立刻唤道:“九霄!”
    郑九霄快步赶过来,二话不说按住男人的肩膀,丹药和法术双管齐下,勉强控住了男人过快的失血。
    勾寒云追问:“发生了什么?”
    男人艰难地缓过神,看见康鸢,不由得微微一顿,但很快顾不得这些,惶惶道:“吃人了。”
    魔修吃人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虽然骇人,却也不会将生死门的人惊成这样。
    钟铭赶过来,思维飞快:“是魔修有诈,对你们埋伏动手了?”
    这个猜测十分合理,男人的神情却是抽动一下,他摇头否认:“不是、不是魔修。”
    说着,他的喉咙像是有些哽咽,自己都难以置信地艰难道:“是洛少宗主,洛天盘,他吃人了。”
    第107章 网恋修成正果
    莫说郑九霄, 连钟铭都觉得听错了:“什么?”
    分秒间,钟铭上手以医修术法按住男人的额头,以防男人因为被魔气侵染而意识不清。
    男人微微一哽, 话几乎被堵在喉咙里, 可目光之中的惶恐实在作不得假, 他喃喃重复:“真的,他吃人了, 那个洛天盘。”
    若非亲眼所见, 这话任谁说出来都令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这偏偏正是男人在奔逃出来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生死门的排位不算高,放在英才汇集的各大宗门之中进不去前列, 正因为如此, 男人虽然顺理成章进了和谈的队伍,但和谈开始时,并没有近距离陪在洛天盘身边。
    他负责守在外间, 只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谈话。
    一开始, 魔族来临时, 一切都还好好的。
    来的魔修也好, 那位传言中城府莫测的新任魔尊月之松也好,都没有表露出不愉和挑衅之态。
    他瞧不见众人的神色, 看不到里面的风雨, 可从传来的偶尔几句谈话来看, 没感到有什么发作之态。
    万万没想到, 事态的发展便是这样猝不及防。
    异动就在一瞬间。
    声响传出来时, 男人立刻冲进去,除了中心的两三个人影之外, 其余的所有人早已躺了一地, 包括魔族那边位高权重的纯种魔人。
    惊诧之时, 一道黑影冲了上来,男人血液横飞,自己的臂膀受到重击。
    接着,身边的人都在瞬间相继倒下,而袭击而来将他身边同伴撕扯开并啖其血肉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魔尊月之松,而是本该带着他们来驱逐魔族的首领——洛天盘。
    之后的刹那,周遭只剩血色,男人几乎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狼狈逃出的。
    他的实力其实不弱,可在情况突发之时,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选择往外跑,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或许极为正确,因为此刻除他以外,幸存者竟是寥寥,几乎见不到其他身影。
    洛天盘到底杀了多少人?
    男人不知道,他只记得那位罪魁祸首眼珠漆黑,魔气涌动,面无表情屠戮全场的画面。
    那哪里算得上忽然堕魔?根本就是……
    就是什么,他不敢说,因为洛天盘是三宗之一的未来宗主,是被众人推举选定的正派魁首。
    这么一个领头羊一样果决凌厉的人,他怎么可能,又是何时何地……
    能被人夺舍呢?
    思绪陡然中止,远处的魔气旋涡越转越快,魔气好似落石一般,在空中向下倾泻而来。
    勾寒云快速举剑,以反骨撑出灵力屏障,道:“往后退。”
    郑九霄即刻扶住这位生死门的男人,往远离魔气的方向尽可能移动,但没走几步,男人便不受控制踉踉跄跄地跪下来。
    郑九霄脸色一变,看向钟铭。
    钟铭明白他的意思,判断:“不行,里子几乎被抽干,灵气被魔气吃了一半。”
    言下之意便是没救了。
    这也是自然,一个灵修,没了灵气如何扛得住?
    理所当然死路一条。
    郑九霄脸色难看,他医者仁心,自是不想将人丢下来,思索片刻,看向康鸢。
    康鸢霎时明悟:“我能救?”
    郑九霄点头,却没有继续开口。
    是了,灵泉之体的体内蕴含着天地间最纯正的灵气,用来短时间内填补灵气的效果堪称绝无仅有。
    可灵泉之体多么珍贵?
    万年方出一个,一滴血能在修仙界炒出天价。
    而且灵气通过血液取自康鸢的身上,痛也落在康鸢的身上,其他人,如何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康鸢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站出来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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