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动动嘴唇,最后问道:“人能找回来吗?”
    “这件事很蹊跷,”龚拓道,眸光中带着心疼,“根本就不知道人是怎么没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无双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摇摇欲坠。
    “你先坐下。”龚拓手掌托住她的手肘,扶她坐到椅子上,“我怀疑并不是拐子,可能是相熟之人,不然怎会毫无声息的消失。”
    无双发凉的手握上茶盏,想要汲取一点暖意,低着头问:“可是遂儿是北越人,并不认识京城的人。”
    唯一熟识的也就是龚妙菡,可龚妙菡当时在大佛寺,与她和宋夫人在一起。
    “不是这样,”龚拓隔着小桌,坐在另一侧,抓上无双的手握住,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不是拐带孩子,是牵扯到南渝和北越的事。”
    “什么?”无双抬眼,手也懒得往回抽。
    龚拓皱下眉,另只手抚上无双略苍白的脸颊:“溥遂若是在京城出事,溥瀚漠乃至整个北越都不会罢休。这是一个借口,一个两国可以开战的借口。”
    无双呢喃着那两个字:“开战?”
    是了,有人想挑起两国的仇恨,借着溥遂这个北越小王子。那些人并不管他只是一个五岁孩童,心中盘算着他们的利益。
    “谁呢?”无双开始头疼,好似有人拿着锥子,刺她的脑颅。
    龚拓摇头,这也是他的猜测,虽然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但是是谁他还不知道:“你一定要注意,身边的人谁也不要信,不管是哪国的人。”
    恍然,无双想起,在西镇马场的时候,龚拓给她送了一把轻巧的匕首,就曾这样嘱咐过她。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为何要杀了他?”昏暗的室内, 隐约可见两个身影,说话的是站立的人。
    墙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身形略显佝偻, 闻言冷哼一声:“那你还想放回去?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机灵得很, 怎么保证他没发现什么?”
    站立的人一默, 声音几分不忍:“他喂了药一直睡着,不会知道。”
    “你是不是把以前的都忘了?还记得自己是谁?”椅子上的人重重拍着桌子,嗓音苍老又难听,“我教你的,你也忘了,居然因为一个孩童仁慈?”
    “毕竟他与这件事无关。”男人声音弱了下去。
    “无关?那你能抓来溥翰墨还是萧然?”那人反问,而后一语定下, “不要坏事,接下来咱们就看看, 宏义王唯一的儿子死在南渝的京城,这两国会怎么做?”
    “他……一定要这么做?”
    苍老的声音桀桀笑着, 难掩阴冷的得意:“两日后就让世人亲眼看着, 北越小王子的尸首飘于护城河上。瞧,这是南渝保护不力。”
    男人再也不说话, 推门走了出去。
    。
    伯府,安亭院书房。
    书案上摆满了纸张, 桌边的地方突兀的搁着一个小碟,碟子里不是吃食, 而是装着好看的玛瑙。
    正是在猎场时, 龚拓由河底里摸上来的那些。
    只见他手里攥着一方砂纸, 正在细细打磨手指尖的玛瑙, 想要将突出的地方磨得圆滑。
    阿庆把送来的信小心放下,便往人手中看去。外面翻了天,连皇帝都惊动了,满城的在寻找北越小王子,他的主子如今在这边闲适的打磨珠子。
    “你觉得是拐子所为吗?”龚拓问,眼皮掀了下。
    阿庆心里细细思忖,而后回道:“小的倒知道,拐子偷的孩子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富人家孩子他们多半不敢,更何况是北越的皇族。”
    那么多看守在,拐子不会那么不长眼。
    龚拓嗯了声,视线留在珠子上,又问:“那么,为何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有仇嘛。”阿庆脱口而出,后知后觉的往主子看了眼,赶紧闭了嘴。
    龚拓捏着珠子,放回小碟内,琢磨着这两个字:“有仇?”
    和谁的仇?溥翰墨的,凌无然的,还是他龚拓的。
    这时,宋夫人进了书房,手里握着一本册子。
    阿庆有眼色的说去泡茶,便离开了书房,留下一对母子俩。
    “母亲来了。”龚拓淡淡一声,随后起身。
    宋夫人颔首,她很少来安亭院,次数屈指可数。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偏得比和陌生人说的话都少。
    她走去墙边椅子上坐下,把册子往桌上一搁:“那些牙婆找回来的,有不少孩子的信息,你看有没有用,回头也跟无双那边说说,别让她一直等着。”
    龚拓看眼册子,应了声是,也就与宋夫人隔着桌子坐下。
    他不说话,宋夫人往他看了眼:“你想要娘做什么,就开口。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明着是一个孩子丢了,可牵扯的太多。”
    她是将门女,自然晓得这其中利害。一个北越皇族若在南渝被害,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宋夫人又道,“无双现在应当很煎熬,你但凡有点儿进展,切记跟她去说说。说句不中听的,小王子若真有事,你和她也就……”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龚拓心里比谁都清楚。溥遂如遇不测,那么他和无双绝对再无可能。凌无然绝不会同意妹妹留在大渝,会带她远离。
    “有劳母亲了。”龚拓收起册子。
    一个小小的接受举动,宋夫人百感交集,脸上不觉挂上笑:“没有。娘不打搅你了,你忙。”
    说完,她站起身,出了书房。
    等在外面的秋嬷嬷一眼看见宋夫人嘴边的笑,心中欣慰,母子俩也算是有些进展了。
    。
    驿馆。
    眼看一天即将过去,仍是没有溥遂的消息。皇帝特意派了于和通过来,说是竭尽全力寻找小王子下落。
    凌无然情绪很不稳,几次想跑出去,俱是被女官给拦了下来。出不去的她,只能嚎啕大哭,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坚强。
    无双很是心疼,孩子丢了,这是要毁掉一个家,好端端的人都变得不成样子,屋子里再听不见欢声笑语。
    “无双,你回去休息,这边我留下看着。”凌子良劝了声。
    无双站着不动,现在都急得要命,那有什么心思休息?
    “大哥,遂儿真的还在京城吗?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凌子良担忧的往内间看了眼,小声道:“昨日一起进的城,后来人一丢,城门就封了,他出不去。”
    无双点头,想起龚拓的话。早在先前他说过,北越使团里不对劲儿。那么溥遂的失踪,是不是熟识的人所为?
    想着还给凌无然炖着药,她走出房来。
    水房中,阿勤正在煎药,手里摇着蒲扇。也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连汤药溢出来都没有察觉。
    无双赶紧过去,拿着长筷搅了搅,汤汁才收了回去。
    “姑娘。”阿勤赶紧站起来。
    “我来就好,”无双用布巾包上药罐把手,从小炉上取了下来,“你累了,回去歇歇罢。”
    阿勤摆好药碗,闻言摇头:“没,我不累。”
    无双往药碗到了药汁,不禁往阿勤脸上看去:“还说不累,脸色很不好看。”
    “姑娘关心。”阿勤扯扯嘴角,问,“小王子有消息了么?”
    无双摇头,轻轻一叹,再没说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查,总觉得脑子里被什么给塞满,乱的厉害。
    把药送去给了凌无然,无双重新出来。既然没有头绪,她就想着在驿馆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不想打草惊蛇,她谁都没说。
    刚拐出院门,就碰到准备出去的萧远洲,人一脸的严肃,看得出一直不停的奔忙寻找。
    “阿双,”萧远洲往院子看了眼,问道,“王妃她怎么样了?”
    “大哥在照顾姐姐,人比早上好了些。”无双回道。
    萧远洲浓眉皱了下,脸上再不见爽朗笑意:“等把小王子寻回来,阿双连并大哥,咱们一起回北越,这样的南渝不待也罢。”
    回不回北越,无双现在真的顾不上想。不过萧远洲说这话也难怪,毕竟溥翰墨是客,却丢了人的儿子,难免会让人觉得南渝防范松散,不重视对方。
    见无双不语,萧远洲又道:“我出去再看看。”
    无双道声好,待人走远,自己这边也继续。
    在驿馆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到了晚上,龚拓过来了驿馆,与溥翰墨在前厅见面,没说几句话便不欢而散。后者显然已经听够了稍安勿躁的话。
    无双等在外面,见着龚拓走出来,便迎了上去。
    “去前面说话罢。”龚拓指着不远处的安静处。
    无双会意,两人走到了游廊下。
    头顶上的灯笼散着微光,映着龚拓五官分明的脸:“牙婆这边我帮你去查了,没有线索。给的那些孩子的讯息都是之前的,和溥遂完全对不上。”
    无双脸上难掩失望,一天一夜了,仿佛过了很久,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绝望。若是牵扯自己,她会去挣,可是溥遂是个五岁孩童,一点儿能力都没有。
    “无双,”龚拓看着憔悴的女子,心疼的捧上她的脸,“你说句话,别憋着。”
    无双眼睛发酸,瘪瘪嘴:“我没事儿。可这么久了都没消息,让人害怕。”
    是真的害怕,怕孩子已经被送远,不愿去想是不是已经被害,心里小心地维护着最后的火苗。
    “会找到的。”龚拓双臂一圈将人抱住,察觉到她在发抖,那是她真的在害怕。
    无双啜泣一声,忍了一天实在难受,她不敢哭,怕影响凌无然的情绪,一直开解宽慰着对方。
    两人拥着,在这一处昏暗的地方。
    龚拓手轻拍着无双的后背,任她哭出声来。他知道她也承受了很多,她一直想要个家,姐姐的幸福让她生出希望和憧憬,她用另一种方式维护着这些美好。然而溥遂的事,打破了她想维护的美好,她害怕这个家再次塌掉。
    “我,”无双吸吸鼻子,从龚拓胸前起来,极力想压下浓浓的鼻音,“你衣裳给弄脏了,抱歉。”
    “没什么。”龚拓手掌托着她的后脑,面色认真,“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无双听得他出话里的严肃,遂扬起脸看他:“你说。”
    “溥遂,”龚拓说出这个名字,指肚帮着抹去无双眼角的泪,“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根本就没在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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