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槐兄之意,挺枪将郑如彪抵住,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认得我成大爷么!”只见那郑如彪早已悲愤攻心,此间又忽然受辱,几乎背过气去。他早涕泗横流,只顾抡刀便砍。我立枪一架,即刻高叫:“不好!这娃娃竟能砸开我虎口!”随即也虚掩一枪,转身便跑。
    凌雄飞也会得其意,他挺枪抵住郑如彪两合,高叫道:“我膀子竟被这娃娃砸岔了,救我!”便即刻追上我与槐兄两人逃窜。只听郑如彪在身后提刀哭骂:“狗贼休走!狗贼领死!”
    我接着凌雄飞,见郑如彪与众贼果真中计,只顾在身后死命追骂杀来。
    槐兄一声冷笑,招呼我与凌雄飞随他一同奔上石廊逃窜。只听槐兄边跑边笑:“飞兄嘴毒,你若将那娃娃气昏了,众贼大惊退兵怎办?”
    “槐兄真有闲情逸致!”我也边跑边答。
    凌雄飞稍一回首,道:“恩公神算,贼寇果真尽随郑如彪追来。”
    我一扭头,听众贼纷纷大叫:“鼠辈休走!”“狗贼受死!”“哪里走!”之类,在廊上挤作一团追来。我见凌雄飞目露凶光,双手拖枪而走,郑如彪却在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追边举刀怒骂,不禁暗暗发笑:这娃娃当真不通枪术,在此白猿拖刀势面前,也敢如此追杀?
    眼见奔过郑如虎石室,我心中暗暗将石舍数定。奔过第十间,槐兄对凌雄飞一声喊:“动手!”凌雄飞应声而起,只见他一步跨定,抄起枪猛转身一搠,直扎郑如彪咽喉。那郑如彪毫无防备,急挥刀抵挡,却已是迟了。只听扑哧一声,枪尖已将郑如彪咽喉刺穿。郑如彪登时撇了刀栽倒,顺石廊滚下。
    身后众海贼登时大惊,手忙脚乱将郑如彪扶住,却见他咽喉处骇然留个血窟窿,早已断了气。众贼不禁失声叫道:“四当家!四当家!”即刻,只见一贼举刀高喊:“杀了三贼与四当家报仇!”只见众贼应声而起,仗人多势众,抡刀冲上前便砍。
    我与槐兄领凌雄飞回身猛刺,为首几贼措手不及,登时被扎翻在地。但身后众贼却毫无惧色,呀呀怪叫着挤上前便砍。
    正在此节骨眼儿上,只听槐兄一声力拔山河的暴喝:“出击!”
    登时,十三处石舍内周家旧部举刀齐出,刀斧如冰雹般砸向毫无防备的众贼。那些随在队中的海贼措手不及,刹那间便被削个骨肉分离,一时间乱作一团。靠天井一侧的,大都猝不及防,被同伴挤落石廊摔个血肉模糊。打头阵那些海贼听身后号哭连天,急转头查看时,早被我、槐兄和凌雄飞三人扎了个透心凉。众贼正在惊惧,却忽闻梆子响声大作。上层回廊上登时箭如雨下,尽情倾泻在呜呼哀哉的众贼身上。
    此刻,众贼眼前是三杆翻江倒海的大枪,右手一侧是一心报仇早杀红眼的周家旧部,左侧乃是绝壁与倾泻而来的箭雨。廊上众贼霎时间溃不成军,纷纷抱头鼠窜,急转身逃命。
    我、槐兄和凌雄飞三人哪肯放过,槐兄挺枪大喝,一阵猛刺将头阵众贼纷纷扎倒。次阵那些海贼见状大骇,纷纷弃刀奔逃,却被身后众贼堵住,脱身不得,霎时间被周家旧部砍个血溅五步。一时间廊上鬼哭狼嚎,血肉横飞:被同伴掀翻蹋死的、被挤下石廊摔死的、遭我三人刺死的、遭蒲先生率众射死的、遭刀斧手砍死的海贼不计其数;不少绝望中跳下回廊,只落得摔作肉饼的下场。偶有两三个腿脚麻利,逃脱众人奔走的,未及下廊,便遭蒲先生率弩手射成了刺猬。
    顷刻间众贼尽遭屠戮,廊上一片尸山血海,只立着浑身血污的周家旧部。槐兄收了枪,长舒口气,低声道:“承武,炎天,在此与文登诸位报仇雪恨了!”
    “槐兄,等等。”我将他打断,沉重道:“人数似是差了。”
    槐兄闻言大惊,正查看时,凌雄飞也开口道:“恩公,似不见郑如龙。”
    我转向槐兄,只见他面色惨白,呢喃道:“莫非郑如龙仅是差了郑如彪率众得返?糟了,糟了!若郑如龙与郑如虎已出海,李村……”
    我闻言大为惊骇,低声问道:“槐兄,怎办?!”
    槐兄叹一声,急将枪一立,大喝道:“在此全员,速与我来!”
    话音刚落,槐兄迈步飞奔。我见此急拉住愣神的凌雄飞,紧追槐兄跑下石廊。无须多言,此刻已是不容滞缓,我等唯有迅速杀向海港,祈祷郑如龙、郑如虎二贼尚未出海罢!
    跑过洞口踏上林间小径,蒲先生肩挎长弓,已与众人追在我、槐兄、凌雄飞身后。槐兄一扭头,问道:“蒲先生,方才在上层见着多少海贼?”
    蒲先生边跑边答道:“将近七十人。魏槐兄,此间唯有硬拼了么?”
    槐兄点点头:“有蒲先生与弩手,可放倒头阵海贼精锐。”言毕他又焦急向前。
    蒲先生答道:“魏槐兄不必心急,我看郑如虎狗贼行事谨慎,想必未见烟火熄灭,定不会就此出海。”
    槐兄自嘲道:“唯有至海港见分晓了。”
    话音刚落,只听凌雄飞答道:“恩公何必担心。海贼已几近全灭,我等定当势如破竹。”
    槐兄摇头道:“海港处是一片开阔沙滩,我等便无地利。海贼精锐整装待发,我等却疲惫连战,便失天时。”
    凌雄飞喘息间笑道:“我等皆拜服恩公,定占人和。”
    槐兄却只是摇头苦笑,道:“雄飞莫再胡思乱想,一心迎敌罢。”
    第十章 死战
    不料我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遍地残肢断臂,尸山血海。远处只剩下两人举斧,左右死命护住持弓的蒲先生。而三人面前,却是凶神恶煞一般的一员海贼,正高举倭刀叫嚷。
    我见两名周家旧部大叫一声,一齐举斧杀向海贼。却不料海贼挺刀向前,猛一躬身闪过两砍,随即将倭刀左右轻巧两挥。只见两人登时被拦腰斩作两截,惨叫中跌落尘埃。
    蒲先生见状大惊失色,正欲抽身,却忽被尸骸一绊,摔倒在地。那海贼见蒲先生匍匐在地连滚带爬,遂提了刀,狞笑连天,直向蒲先生走去。
    疾奔半炷香的工夫,我远远眺见海滩上众贼正列做个方阵也向此张望,便与槐兄道:“所幸海贼尚未出港!”
    槐兄舒口气,回首招呼蒲先生道:“蒲先生,出海滩你与弩手打头阵狙杀海贼!”
    蒲先生微一颔首,便招呼气喘吁吁的三名弩手上前。
    冲出林荫小径,蒲先生与三名弩手率先抢上一步,架弩张弓。槐兄则大声喝令周家旧部在后提刀列阵。
    郑如龙见我等非是郑如彪率部得返,急将大手一挥,只见众贼纷纷抽出腰间倭刀,狂奔上前。随蒲先生一声令下,弓弦响处,前阵海贼纷纷中箭,却仍旧哇哇怪叫,咬牙挺进。而身后众海贼,竟将头阵同伙架起,借其肉身为盾继续冲锋。蒲先生见状大惊,却觑见压阵举臂的郑如龙。见此,蒲先生立即张弓搭箭,两发连珠冷箭直射郑如龙面门。不料郑如龙窥得分明,劈手一抓,扭头一躲,竟将一箭接住一箭闪过。郑如龙趁势一声大吼,亲自随部冲来。
    众弩手各自将两匣弩箭齐射罢,海贼虽冲进二十步距离,却已有十余人中箭。只听槐兄一声令下,三名弩手与蒲先生躬身后撤,次阵的周家旧部高举手中刀斧,杀声震天,与海贼精锐对向冲去。
    两军相交一瞬,周家旧部纷纷中刀倒地。郑如龙腰间所挂长刀刀刃向上,在他抽刀短短一瞬,眼前两名周家旧部登时血溅五步,被斩翻在地。
    “郑狗贼,你死期到了!”我正与海贼交手,却听耳畔冷不防传来一声怒吼。我急出枪搠倒相战海贼,抽身看时,只见凌雄飞早抡枪上前,直取郑如龙面门便刺。
    “雄飞,不可!”我惊叫赶上时,却已是迟了。郑如龙见凌雄飞来得凶狠,架刀一挡,格开凌雄飞当面一刺,随即劈刀下斩,直顺枪杆滑下。凌雄飞见状大惊,抽枪躲时,却已被郑如龙斩去后手两根手指。电光火石间,郑如龙顺势抬刀一抹,直取凌雄飞咽喉。我见大事不妙,当即起枪,用尽全身气力一崩。只听“叮”一声,火光响处,郑如龙手中倭刀顿时被弹飞。
    郑如龙“啊哟”一声,急自腰间另抽出一把倭刀迎战。我趁隙挡在凌雄飞面前,喝道:“雄飞,速速退下!”话音刚落,只听另一端一声暴喝,槐兄抡起大枪猛一扫,叮当响处,众贼望风披靡。槐兄将枪一摇,径直杀奔前来,直取郑如龙。
    我与槐兄两枪齐举,左一记凤点头右一记梨花摆头,直逼得郑如龙遮拦不定,连连抽身后撤。忽然,一抹绯红自郑如龙身后杀出,两把倭刀将槐兄大枪钳住,只见郑如虎高声叫道:“狗贼休伤我兄!”
    槐兄将枪一崩,弹开锁住枪尖的双刀,随即飞速与我递个眼色,便引郑如虎去一旁交手。我会得其意,独迎郑如龙相战。郑如龙见只我一人,当即一个箭步向右一蹿,举刀上前奔我天灵盖便砍。我不慌不忙将大枪一拦,扭过枪尖直刺郑如龙咽喉。不料郑如龙眼疾手快,抡刀猛将我枪身砸下,举起刀尖反刺我咽喉。我吃了一惊:这厮身手却也敏捷!遂急撤右手,一记抱琵琶将大枪一勾。叮当响处一错身,郑如龙忽转身回手,一记侧砍直剁我腰。我忙翻身挞枪救护,一声清响,格开这记凶狠劈斩。
    我见郑如龙凶猛异常,双手拖枪便走。郑如龙不知此中套路,舞刀追嚷:“狗贼休走!”我窥得分明,回身将枪一抬,直扎他小腹。郑如龙措手不及,窘急间一记旱地拔葱岔腿跃起,我却一枪刺了个空。我见此大惊:不想郑如龙反应竟敏捷至此!遂用力将枪一崩,直戳他下胯。不料郑如龙早有准备,他挥刀向下一架,将我大枪挡住,便趁势落地站定。
    我收回枪,盘算道:郑如龙这厮虽迅捷勇猛,却是个一根筋的莽汉,连白猿拖刀这一势都不认得,当出奇招破他!
    思忖罢了,我半蹲,将大枪抱起,右脚缓跨一大步上前,左脚也缓跨一步跟进,一面将大枪缓缓劈下。郑如龙见我举止奇特不由一愣,看不出我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我浑身破绽,他又不肯错失良机,只一声大喝便扑上前,举刀直迎我枪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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