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意思说。”
    “……”
    金唯失笑,一时间都不敢开口了,确实他努力养胖她,已经努力了几个月了,她就重了两斤,想想他是挺崩溃的。
    元旦夜的郊外还隐隐听得见些许从远方传来的焰火声,加上金唯最近白天睡得多,晚上就不太能早睡。
    她吃完宵夜又回去收拾行李,自己的,司泊徽的,一件件叠入箱子。
    司泊徽在卧室里抱着个电脑看工作,偶尔目光飞入衣帽间里,看看里面晃动的影子。
    其实他似乎也不是在奢望有一天再为她一比一还原那个求婚现场,而是希望,还原这一刻。
    前几年他们也总是这样相处的,后来就忽然间,戛然而止。
    …
    第二天傍晚的飞机,因为时差关系,到纽约也是日暮时分。
    橘黄色的颜料洒在天边,万里无云,星斗隐隐约约挂在灰色天空中。
    到他们的住处时,金唯就看到了那个她昨天从照片中看到的童话城堡。
    司泊徽在纽约的房子是一座私人庄园,他们平时居住的地方就是一小块,其他的都是休闲区。
    后院有一大片平日她喜欢晒太阳看露天电影的地方,前年他们在这度假的那几个月,每天她都要绕着园子溜达散步,喝喝茶,看电影,看星星,放风筝,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吃假装在野外露营,司泊徽也会陪着她玩这种小游戏。
    园子里种着不少花,夏天的时候尤为绚烂。
    正常来说这个季节剩下的花不多了,但是此刻那个地方漫天的花,一望无际,洋桔梗的青白与玫瑰的红交织在一起,有些像此刻的天色,又艳丽又含蓄,像他明明知道她喜欢洋桔梗,但是又想表达他热烈的爱意,所以这里面有不少红玫瑰。
    花像藤蔓一样在地上铺开,又爬上墙,蜿蜒到星空下,寒夜中的雾气似乎在这淡淡星光中缭绕,风拂过,花香穿过雾气钻入鼻息,渗入肺腑。
    金唯脚步僵硬,站在入口处好几秒没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了下,如果那年没有发生那件事,那她很早就站在这里了,司泊徽前年就会在这花海城堡下,给她单膝跪下了。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有一个很具象的画面,那个求婚画面真实得像是两人已经举行过那个仪式一样,完全不像她接下来才要面对的。
    人生有时候就好奇怪,他们好端端的,人生里的那件事就忽然晚了两年,差点就晚了一辈子。
    复合已经几个月了,金唯从没像这一刻这么难过过,明明知道司泊徽给她搞这么盛大的礼物不是要看她难过的,但她就是想到了前年那个晚上他跟她说的那件事,然后就觉得,被难过冲得要站不住。
    司泊徽去放行李了,怕她不让阿姨干活,晚上又要自己收拾,他就先自己把她带来的两个箱子一一整理好。
    等他忙好下楼,看了看厨房里厨师做的西式晚餐进度,再寻去找金唯的时候,就见那园子里,一个裹着他大衣的女孩子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一盏地灯旁,小小的身子差点淹没在花海里。
    头顶的玫瑰在夜风中轻轻荡漾,灯光下飘散着寒夜的雾气,朦朦胧胧的裹着她,她像个遗落人间的花仙子似的。
    只是那表情和抱着自己的姿势看不出惊喜和开心,反倒似乎有些,沉重。
    司泊徽走近,顺着她的目光看对面。
    花墙上有一抹细碎的光,映照出一串英文字符落在花瓣上,是歌词,只是这会儿歌曲还没打开,那串歌词就定格在那一句。
    i want nothing but you。
    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司泊徽再低头看她,她仰头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去看那句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也不知怎的,司泊徽一时间也没去和她说话,他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安安静静站在她两米外的地方,看着他的小姑娘陷在这个他给她准备的世界里忘乎所以。
    其实她这幅脸色他很熟悉,只是他以为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事情已经远去了,不会再提起也不会再影响他们俩。
    今天才发现,这个事可能一辈子也过不去,毕竟曾经因此受的伤害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时不时的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来。
    何况是在这种场景,她也强烈地感受到他们晚了很久,近五百天的日子,不是一晃而过,一眨眼就能过去的,是他的频繁到一年几十次的新加坡之行,是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一夜又一夜未眠的灯。
    所以小姑娘这会儿,抱着自己缩在这坐着,独自黯然神伤。
    司泊徽就静静看着。
    大概得有一刻钟过去,夜色越来越浓,花香都要把两人的淹没了,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起头,望他。
    司泊徽就是要等到她自己发现,他就在她面前,过去的没关系,可以偶尔想起来,但是不需要永远为之动容。
    所以他耐心极好地陪着她。
    “司泊徽……”她声音低柔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直戳他的心尖。
    “嗯?”司泊徽徐徐轻挑眉峰,“我在呢。”
    “你这会儿单膝跪下,就搞定了。”
    “……”
    男人低头一笑,却依然没动作,长身玉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越来越柔。
    “我才不,这么潦草,枉费我深爱这一场。”
    “……”
    金唯嘴角忍不住上扬,努力抑制着。
    司泊徽朝她走近,伸手到她面前。
    金唯递出手到他掌心,他拇指轻轻揉了揉她纤细的几根手指,把她轻轻拉起来。
    “脚麻了。”金唯走不动,痛苦地皱眉。
    司泊徽转过身,弯身:“来,我背。”
    不在这一刻随意地为她屈膝下跪,但是可以弯身背她。
    金唯马上爬上去,他轻轻往上掂了掂,站直身子,背着她往外走。
    金唯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去抚路过的花,长达几十米的花海里,玫瑰,洋桔梗,绿叶,藤蔓,和暖融融的灯,空气中浊白飘荡的烟雾,还有遥远的星星。
    一切都在她掌心中拂过,那一刻她好像是个拥有全世界,全世界最富有的女孩子。
    第80章 孩子。
    纽约的晴朗天气在第二天求婚结束的深夜也随之结束, 天空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
    整个花海变为白色海洋。
    天气冷金唯也不好出去玩,后面就总窝在家里,日夜反复看下雪前的那段求婚视频。
    可能是看得多了, 也可能是她自己印象太深, 后来的日子里,她总是做同一个梦。
    就像以前在新加坡, 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梦到司泊徽, 都是各种各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这一阵子,梦见的是求婚那晚的画面。
    司泊徽的求婚戒指是新的,同样是一圈细钻拥抱着中心的一颗钻石, 只是原本已经足够漂亮的十颗细钻变成了十二颗。
    十二年了,从零八年到二零年, 他们俩在览中那个萧索的初冬, 最后在纽约的繁华深冬彻底走到了一起。
    那夜的雪把橘黄色的灯覆上一层白,像白了头,红色玫瑰也变成了她喜欢的洋桔梗, 仿佛热烈的情感在漫漫余生终会变成潺潺爱意,伴随她一生。
    好几天后金唯才从这场求婚缓过神来,她跟妈妈说了这事。
    秦歆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女人温柔的语气含着一抹明显的欣喜,“泊徽跟你求婚了?”
    “嗯。”金唯窝在房间里, 双手抱着手机。
    秦歆看了她发的求婚视频, 知道她答应了, 如果没答应她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所以她很开心地对女儿说:“那就好,好好在一起, 想结婚了就结婚, 妈妈都同意。”
    金唯现如今算是从那件事走出来了, 所以一听妈妈这话, 忽然觉得这一切难过的都是妈妈,她不同意他们不行,她受不了整天哭,可是同意了,她心里不可能不别扭的。
    “我和他在一起,妈妈,是不是很对不起你。”
    “没有。”电话中的秦歆马上道,“没有,过去这么多年,我很少想起这些事,他们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她叹气,“只是这个事情确实影响到了我们一家人,特别是你,那几年一个人在林州,妈妈觉得你特别孤单,所以说完全不恨那两个人,是假的。”
    “唔。”
    “司泊徽,他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系,但是他和对方不一样,他没有理所当然地伤害你,他也很愧疚,所以如果他对你好,就不应该一直强加罪在他身上,把他所有的好都变成罪名,他也很无辜。”
    金唯低着头,没有言语。
    秦歆:“人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且也喜欢你,负责任,一辈子对你忠贞不渝,把你当宝贝的人,非常难。如果没有他,妈妈也不确定你能不能遇到其他人,可能很难。”
    “唔。”
    “所以妈妈不会在意这件事,没有比你能开心更重要的事了。”
    金唯眼睛湿润。
    “所以,你如果觉得自己能放下,就放下,不要在意过去的事了,何况,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嗯。”金唯对着手机说,“我本来,本来觉得好难,妈妈……”
    “嗯。”
    “但是他不止为了我离开了览市去北市,放弃了十几年的学业,以后注定顶尖的事业,我还发现…在我们在览市重遇那天,我才十七岁那一年,他就在计划着要去北市找我了,从那天起他没有再缺席过我的任何事情,一直在默默陪我,看着我一天天跑活动,满心满眼只有我……”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忽然就觉得那几年没那么孤单了,妈妈,他陪着我的时间,和爱着我的时间,一直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嗯,乖。”
    “所以如果要放下的话,他失去的就太多了,他可能要和我过去那些年一样辛苦,艰难,所以我不舍得,我忽然就觉得,为我付出那么多的人,不应该承受那个事情带来的后果,我忽然觉得这个事情好像和他没关系了,不然这些年,他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对,”秦歆温柔安抚她还有些摇晃的情绪,“泊徽做的已经太多了,很多很多,所以没关系,妈妈没不同意,你好好和他在一起,我们小唯开心最重要了,过得好最重要了。”
    金唯轻轻呢喃:“谢谢妈妈。”
    “谢什么。”秦歆一笑,道,“妈妈这些年,也亏欠你太多了,从没在你身边陪过你,这一年也没能让你开心起来。”
    母女俩说了好多话,仿佛回到了金唯十几岁第一次搬到学校住宿时,那个时候晚上妈妈总会和她通一个遥远的跨国电话。
    金唯从没觉得妈妈亏欠她,那会儿她在国外也没钱,但是打给她的生活费永远准时且多。
    那会儿她的手机一直有用不完的话费,秦歆没法在她身边,但是她会说,想妈妈就打电话。
    不论那会儿打一个跨国电话一分钟要多少钱。
    这种日子结束在她高中毕业拍了第一部 戏,她把片酬打给妈妈,告诉她以后不用给自己钱了。
    但是秦歆从那开始更加心疼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觉得如果不是她出国了,她的女儿不需要一边上学一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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